鹤刀行 第一章:回凉州

西凉，自古名将辈出，一箭使武圣关云长忌惮的庞德，年少便有“健勇”之称的马超，灭蜀之战中与曹魏大将战平手的姜维，无一不是千古男儿好汉。

江湖之中有一句话，真真切切地做实喽西凉的地位，初人莫惹西凉人，刀剑相向伤自身。就这句老话让无数的江湖后人不敢造次，只要是初入江湖就没有哪个不是年轻气盛，纵使这老话提醒，可总有些人作茧自缚，挑着大刀就要去西凉，可这西凉没进去，先被守关的小兵打了个人仰马翻。自那以后，西凉外又传出一些流言蜚语，说这西凉的小孩儿都能独自一人面对身强体壮的刀疤大汉，路边卖菜的大娘都是江湖中的隐世高手。自此，西凉在江湖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蔽日，翻云覆雨。

西凉有三王，凉州王徐枫，明州王侯震，陵州王张晋生。西凉共有四州，而这最后一州扬州，徐侯张兄弟三人早已协商，不争不抢，分于三人子嗣。

今天的凉州格外的热闹，位高权重的凉州王亲自开了中门，摆开浩大阵势，迎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这凉州王府上下可是人尽皆知，虽不知细节，可只是姗姗听闻便可知这老者的不凡。中门边儿上的下人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发声儿，而其他院落里的下人聊得正欢。

“听说了吗？今日来的那个老头好像是武当山的老神仙。”

“哟！你不想活啦，老爷可都要毕恭毕敬，你敢说他是老头？！”这下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匆匆离去，毕竟这事儿要是被人发现了，再告诉给徐枫，那可是连八辈子的命都不够赔，他可不想被牵连。

这老神仙此次前来不为二事，只为那最重要且最难的一件事，府中的下人都早有耳闻，只听说小王爷五年前就被老爷劝上武当学习那神仙把式，只是至今没有什么消息，前些年倒是听闻小王爷在武当山上练得不错，只是这消息都是两三年前的，自那以后，这武当像是防贼一样，找人不让见，送信没回信。

说起这小王爷，那可有些神奇，打出生起便没哭过，读书识字会得比谁都早，六岁便能写诗，七岁便研读武学无师自通，听着倒是能文能武，威猛气派。可谁知道小王爷只是一时兴起，学个没几天就丢到一旁不闻不问。

王府内一处院落，武当山老神仙捻着一缕雪白胡须，眉头紧皱，身上没见带些什么，只是腰间别着几道符，配合他老态龙钟的相貌，确实当得出尘二字，这老神仙三字可真不是吹嘘。

但此次前来，这所谓之事可是连这老神仙也办不了，他苦着脸于凉州王说道，“徐枫啊，你这大儿子实在难劝，我两位师哥亲自去请也于事无补，你能否与我走一趟，不远，就在扬州。”

这话听着可古怪，外号徐疯子的凉州王徐枫一脸诧异，“王道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儿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这就去劝劝他，可为何要去扬州？”

这王道长的脸面是更加苦涩，当初徐长峰上山，也就是凉州王府的小王爷，徐枫的儿子，这位王道长慧眼识聪，说什么也要收下这徒弟，徐枫自然高兴呐，直接给送到了王道长的道观，连这一堆家具被褥，全送来了，生怕这徐长峰过得苦了。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但凡是上山修炼的，先是一年平心静气，在一年入道修法，这后面三年得是下山历练，三年后回山。”

“这我晓得，我也同意了，这又是哪里出了岔子？”凉州王徐枫着实有些搞不明白。

“长峰他不肯回来，非说要独自一人开山立派自立门户，我们也是没辙子，连我师父都去劝说了，这劝回来可好，劝不回来可真就只能请你出马了。”王道长是满脸的苦闷，谁能想到这凉州王府的小王爷下山历练竟不肯回来，这教徒弟教到这份儿上，真是忒寒碜了，幸亏这事儿没闹大，闹大喽还不被全天下笑话。

“您师父？您是说那一道天街小雨救死扶伤千百人的柳明望，柳仙人？”徐枫轻声问道。

“正是啊，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估摸着还得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后要是回来了，那就是劝好了，这要是没回来……哎……”王道士心中难免的悲凉，这哪有师父请不动徒弟的道理，这也忒不是个事儿了，这要是在山里传开喽，自己这张老脸还能往哪儿搁。

这凉州王徐枫见王道长唉声叹气，自己也是没办法，当年劝徐长峰上武当山练武，就劝了整整三天三夜，那从早劝到晚，徐长峰是根本不松口，死活不肯去。徐枫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就这么个儿子，自己不疼谁疼。最后还是徐长峰的两位姐姐出口相劝，徐长峰才答应先上山练练。

战国纷乱，徐枫十二岁便从军杀人，从东辽十三州杀匈奴到淮江邻岸十九州再到西北镇压北蛮四州，军中交挚友三位，这其中两位便是明州王侯震与陵州王张晋生，这剩下的一位便是江如影，一袭铁骑驰骋沙场，人潮之中七进七出而不损分毫说的就是他，只是这造化弄人，如此的无双猛将早早离世，无妻无后，只留一世英名于军中长传。若是这江如影长命些，这扬州估计就会有一位扬州王坐镇喽。

此时的扬州琅琊山上，小王爷徐长峰正在和师爷柳明望对峙，没有过多的吵吵，两人只是谈着回山的条件，“柳师爷，在山上时您最疼我，我也听您的话，我就一个条件，等我回去，不要那王老头带着我，我自个儿一人也能成才，您说行不行，给个痛快，要是行，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去。”

小王爷徐长峰这一嘴的地痞流氓口气，要不说他这三年没白干，自个儿整了个琅琊门建在这琅琊山上，原本是叫琅琊帮，徐长峰听了觉得着实没有排面，于是改成了“帮”字改成了“门”。

柳明望微微一笑，身形飘然，竟缓缓升起，眨眼之间便飞到徐长峰身边。仔细一看，被称为仙人的柳明望身后背着把无鞘铁剑，这铁剑锈迹斑斑，看着可不像是把能用的剑，估摸着一个不小心便能摔断喽，“行，这玉佩给你，回去调理个把月再回武当山，总不能穿着一身破衣烂布回去，到时候可得被师弟们笑话。”

“有师爷这句话，我就放心喽，你老先回去，不麻烦您送，这琅琊山离凉州近，半个时辰能到。”徐长峰跳下那百年红木雕琢的座椅，细细看去，这座椅的扶手雕着龙虎相斗，看来这小王爷徐长峰不是个小人物，这水行中龙威浩荡，陆行中虎威至尊，这徐长峰要是真练出点门道自立山门，估摸着是要统一江湖啊。

柳明望微微点头示意，便飘然离去，这徐长峰小弟们可是一脸的惊讶，这漂浮而行的神仙把式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这惊讶也是在所难免。

“老大，您真要回那武当山，那俺们咋办啊，这群龙不能无首，门派不能无主啊。”一个稍微懂点儿学问的小弟走出来问道，其他的小弟也是纷纷附和。

“让你们平时多练练，现在搁这儿哭哭唧唧，放心，等我学了那神仙把式，回来再带着琅琊门一统江湖。”徐长峰拍拍胸脯，一脸的正气浩然，“我已经嘱咐楚老汉了，估摸着快来了。”

这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位身材雄壮的老魁，一眼看去比徐长峰高出半个身子，“小娃娃，要走了才想起我，这琅琊门我可不帮你看着，自己想法子。”，老魁背上背着两柄白刃大宽刀，看着着实吓人，徐长峰的小弟们见了都得绕着走。徐长峰不以为然，反而兴致高昂，“老楚，你就帮忙看个一年半载，等我下山，从家中取个黄金万两请你在扬州最好的酒馆吃个够。”

老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可是你说的，反悔了小心我拆了你那凉州王府。”

徐长峰呵呵一笑，“你拆得了吗？武当山的柳仙人柳明望可是我师爷。诶，对了，你到底有几品啊，总是见你于老黄打个你死我活，也没听你说过。”

老魁听到这柳明望的名号是一点儿也不惧怕，“爷爷的刀下就没有害怕这俩字儿，至于几品，这你得问那黄老九。”

“行，那这琅琊门便交付于你，我先走一趟。”这话音刚落，徐长峰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走到门外踩着栏杆跳下两人高的台子，大声疾呼一句，“老黄！走喽！”

站在马厩旁的老黄面露憨像呵呵一笑，“呵呵，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听这话就有些蹊跷，估计是嫌弃那王老头说话啰嗦，才整了这么一出。

徐长峰同样也是呵呵一笑，靠近了些，勾着老黄的肩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琅琊门。别看这老黄任劳任怨，这一口老黄牙还缺了一颗，要说他是高手，路边儿随便拉个人估摸着也不会信，但徐长峰可知道，老黄与楚老汉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那气势那阵仗，说是剑仙下凡也绝不含糊。

这刚下琅琊山，徐长峰拍了拍老黄的肩膀，“诶，老黄，楚老汉到底有几品，还有你，和我那师爷比，你俩谁高点儿？”

老黄倒是云淡风轻，不改之前的憨像，“那楚汉钟半只脚踏入九品，可一身的蛮横力气与九品打起来倒也不输些什么，所以说他是九品高手也没错。我嘛，那柳明望就比我高这么点儿。”老黄比了个手势，大拇指和食指一上一下，中间隔了一指节的距离。

“这么点儿，你打得过嘛。”徐长峰比着同样的手势摆在老黄面前。

老黄呵呵一笑，“呵呵，打不过。”

“我还以为这么点儿差得不多，感情是差的太多。”徐长峰假装嘲笑道，老黄自然是看得出来，呵呵一笑便不再多言。

日暮的余晖，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凉州城外，两人一马走在一条幽静小道上。

“老黄，你没说这老马不让骑啊。哎呦，我的屁股。”徐长峰苦着个脸，一只手轻抚自己的翘臀，起因就是徐长峰走累了，想骑马休息一下，这谁知刚上去，这老马就一改老态，宛若重回青春，前蹬后跳，直接把坐在马背上的徐长峰甩出三米之远。

老黄呵呵一笑，手摸了摸后脑勺，显得十分憨厚，“呵呵，这你也没问啊。”

“笑你大爷，要不是快回城了，这跌打酒的钱一定算你的。嘶，哎呦喂……”徐长峰翻白眼道，这屁股是走一步痛一步，就现在徐长峰的姿势，活像个腿瘸子，看着十分可笑。

这三年历练，一没人脉，二没钱财，家中带出来的东西全被那王老头锁在屋里拿不出来，徐长峰下山后几乎每日至少骂一遍王道长。而这位王道长就算是没听见，心里也知道，毕竟徐长峰可是当着他的面骂过他唠叨。这三年，徐长峰估摸着已经把所有能学的都学了，什么下水摸鱼，爬树掏鸟窝，做陷阱捉野兔，甚至还偷过圈养的鸡鸭，代价就是被举着长柄榔头的壮汉追了十几条街。还有琅琊门中的盐巴，也是徐长峰带着小弟在山中开采，虽比不上城中味道鲜美的海晒盐，但也知足了。

估摸着又走了两三里路，离凉州城已经不远，在这南山上眺望，依稀可以看见宏伟的的城池。

“老黄，这南山古道的风景可是宜人？”徐长峰摸摸下巴，眼神瞥向老黄同时还带着一丝骄傲。

“宜人，小桥流水，枫林成荫，是个好地方，以后养老，在这建个木屋，那就是小桥流水人家，贼典雅。”老黄细细点评道，可唯独这最后三个字‘贼典雅’，给徐长峰乐呵得不行。

“哈哈哈，老黄，咱不会说就别装了。贼典雅，嘿！真气派，比那文人雅士说的悦耳多了。”徐长峰哈哈大笑，挤兑完还是赞叹不已，老黄也同样大笑，两人的声音响彻于林中。这换作是以前的徐长峰可不会赞同，可现在的他可是经历过鸡圈偷鸡河里摸鱼的苦命日子，那什么谈吐文雅早早的就抛之脑后，毕竟要那玩意儿可活不了命。

没过多久，徐长峰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行事诡异的人背对着他们拦住了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