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笼记 第五章 身世一治，如织之带 下

拖着道具牛的车和人都回到了店里，小龙没有心情去理会店里的情况，也没有去看平日里都心心念念的美丽老板娘。自己就连怎么回到店里的，都不清楚。

反正，时间肯定是超过了平时的点。

有些自暴自弃的小龙完全不想理会这些事，然而这十几天如履薄冰的生活，让他习惯性的准备做卸牛的工作。

这时候，应该没有人来帮忙了吧，之前那个人都是等在小门口的。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小龙稍稍有些回神。

回头看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里。

阿呆！

怎么是他？难道刚刚感觉拖车变轻了，是因为他在后面帮我。对，好像刚刚有个人影晃了过去，我没留意是谁，然后就感觉车子一下子变轻了。

当时，自己完全陷入了自责与混乱中，甚至自己都没有往前走的意愿了。感觉拖车是自行在跟着人走，让他还莫名觉得可笑，以为这个世界强行的要维持剧本的发展呢！

原来是他，只见阿呆仍旧是一副没有焦距的呆呆模样，走到拖车侧边抓起牛脚就要卸下来。

“今...天...不要怕，没...有事!”

小龙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看着阿呆！

怎么可能没有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被这该死的世界夺走了意识，我马上......

好像意识到了问题，小龙眼里开始恢复神采。

倒不是愧疚的情绪得到了抚平，而是他自己想起了总结的定律。如果有人违反了剧本，那么此时再违反的人，应该事不会有事的！

但是，这仅仅是自己的猜测，之后自己也完全没有得到印证的机会。

接下来阿呆的话语，马上拉回了他的思绪。

“帮我一起，我们有说话的时间，快！”

阿呆好像许久没有开口，之前的第一句话说的非常生涩，感觉是软组织因为长期没有大幅开合，刚刚重新撕扯开来。说第二句的时候，已经有些正常了。

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小龙内心非常的复杂，大起大落不说，自己的一言一行一定都被阿呆观察去了。感觉，感觉，这时候根本不想玩世不恭的调侃好羞耻这种说法啦！

“你一直......”

“不要说无关的废话，记住今天的拖牛的时间，以后我都可以过去帮你了。路上，和我交流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不要回头看我，就像对着空气说话。”

这人以前绝对是个当领导的吧？说话这么干练直接！

“嗯！”受到阿呆言语的感染，让小龙重拾些往日的机灵。

阿呆面朝前方的门口，动作简单而又僵硬的看着牛，嘴唇轻微颤抖，却清楚的发出好像含着一口水的语气说到：“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自责，除了那个打死人的，失去意识的人并没有死，还有恢复的机会！”

小龙的情绪一下就被拔了起来，正要睁大眼睛的时候，阿呆呜噜噜的不动嘴唇的说话声清楚的传来。

“控制情绪。”

“......嗯！”

小龙感受到了阿呆的某些情绪，赶紧收敛心神，避免害得这位在危急时刻提醒并帮助自己的伙计也遭殃。

两人说话的时候，小龙随着阿呆的动作，配合他一前一后把牛抬到了门口。

阿呆趁着低头放牛的时候对着地面说道：“等会正常做你每天应该做的事情，如果忘记了该做什么，尽量保证自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要和其他人视线交接。”

说罢，阿呆就立起身子去做他往日得掐白菜的活了。

对，这时候，我会在门口呆一会，但是不能够和他有交流，不然就暴露了。

剧本正常在进行，食客来了走，扛完十缸水，抹桌子。小龙感觉自己一下获得了主心骨，开始思考明天阿呆带给他什么信息了。

......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舍，他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改变的墙壁，空洞而没有焦距的眼瞳里，开始收缩，恢复了焦距。

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很多很多年。

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却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寻找某人，跨越很久很久的黑暗，苏醒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是阿呆，也不是阿呆。

他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可怜人，“家”是什么呢？对于他来说，绝不是这间破屋，也绝不是这个世界。但是，他所想寻找的家，好像也从来不是实质上的家。

跨越黑暗的那段路程真的很漫长，长到他都可以忘记一切。

一个人的记忆是无限的，但是，这基于有时间的参考。他还记得所谓的艾宾浩斯记忆曲线，还有什么21天遗忘曲线。

然而，这些在黑暗中，都失去了意义。

在绝对的黑暗里，能够保持意识的清醒，都已经非常非常的勉强了。更何况去记忆，一旦他沉迷记忆，他绝对会在黑暗里失去方向。

可，黑暗里的方向又是哪里呢？

漫长的旅途中，他不断的再问自己。我在找什么？我要找什么？我一定要找到它！

而我又是什么？

把这样的话语神经质般的念叨着，直到他忘记了说话，忘记了到底是用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声音。忘记了身体是什么，忘记了声音是什么，忘记了自己曾今作为智慧生物一切的原理。

刚开始的时候，他想过抗衡这种完全黑暗，不断的将自己学习过的知识原理用来分析这片黑暗，这里的原理。

到最后，不是科学家的某个男人，开始问自己，为什么科学就一定科学，如何说明科学就是唯一科学？

这次的意识，像是一场巨大的爆炸，冲击了他的所有思维。

他开始忘记了作为生物需要呼吸，忘记了身体为什么要呼吸，忘记了机体的每个部位在结构学，在解剖学上清晰具体的复杂运行方式。然后，忘记了，作为人的一切。

直到某一刻，它想了起来，它在寻找什么！

没错，它是他，他在寻找他的“家”。

然后，他醒来了，开门后，浑浑噩噩的还没恢复意识。就被一个人，大吼大叫的。从吼叫的声音里，他辨别出来了其中的内容。

“你这个白吃饭的呆瓜，别以为你叫阿呆，就他娘的天天给老子当造粪的。真不懂老板娘怎么这么好心......”

哦，自己叫做阿呆，是作为人这样的智慧生物的存在。

随后，重复的生活对于还没有完全觉醒意识的他，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缓冲期。他把曾今的知识经验想了起来，把黑暗里的无边旅程的无意义的遐思也想了起来，独独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他这趟旅程的目的。

我要找到的，一定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吧。

阿呆，静静的看着墙壁，眼里多了很多神采，好像墙壁上能够看到很多美好的事情。没错，一定能看到的！

如果按照曾今的天文历法来计算，呵，这又是一段漫长而无聊的日子啊！

他是阿呆，这是他来到陌生世界的第九百零三年又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