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神记 第五十章 当欲望迷失双眼

成志问道：“如果九祖相信了古觅云的话，他为什么只带两个徒弟进入禁地？”

道衍看看外面的夜色，眉头微皱，似乎在担忧某些事。过了半晌，他才继续开口：“九祖有两点顾虑，第一点就是整个天师观对葛洪的狂热。他们始终相信活了将近两百多岁的葛洪修习神仙之术，不敢说与天地同寿，至少可以延年益寿。第二点就是禁地毕竟是张陵道祖划的，再大规模的派人进去，有违祖训。所以他最后决定带两个徒弟跟古觅云一起进入神弃之地。

最后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九祖只带着两个徒弟逃了回来，至于里面的情况，他们三位都是绝口不提的。”

纪舒才提出疑问：“那葛洪呢？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自九祖他们进去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葛洪了。天师观也不再有人能被带入神弃之地了。反而是苗族那边，渐渐传出一个叫觅云侯的人，经常在神弃之地出没。慢慢地，苗族就称神弃之地为‘密云古道’。”

“那九祖他们呢？难道真的像长培道长说的那样，变成失去理智的无启国人？”

道衍叹了口气，道：“这是长培欺骗你们的第二点。九祖他们没有变成无启国人，真正变成无启国人的只有小师叔袁天罡。九祖和大徒弟其实是变成无识者。”

成志低志喃喃道：“无识者？”

道衍接着说道：“无识者，顾名思义，就是没有神志的人。也就是杨优他们那样子，如野兽一般，没有自主意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无识者跟攻击氐族的僵尸还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死去，而且以他们的状态，可以一直活下去。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成志问道：“葛洪被神尸咬过的样子？”

道衍鼓励地看着成志，点点头道：“是的。跟葛洪被咬之后一模一样，除了一点，他们不会变老，也不会轻易死去。他们很多时候就是痴痴傻傻地游荡。而无启国人就是他们之中诞下神志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启国人可以轻易地控制无识者。”

成志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所以，当时回来的九祖和大徒弟其实就是无识者，而小徒弟成为无启国人，控制了他们。”

道衍悲怆地点点头，道：“开始，天师观也没人知道九祖他们去了神弃之地。等九祖和两个徒弟回来之后，九祖就宣布闭关。我们方外修士，闭关修练是常事，也没人起疑。所以九祖和大徒弟一起闭封洞口修练，日常起居饮食由小徒弟负责，本来也相安无事。直到他们回来之后的第二年，整个天师观中就开始出现一些异常。首先是一些鸡鸭等禽类，不断丢失之事，过几天会在某些山涧中找到，血都被放干了。之后不断有道人在附近发现一些大型野兽的尸体，同样的血都干了，整个尸首都干瘪了。观中以为有未知的野兽，提防了很多天。直到终于有值守者被发现惨死在观里，整个尸身干瘪，没有一点血液。那段时间，整个道观人人自危，都是两三人一组，无人敢落单。

几天之后，九祖和大徒弟就重伤了小徒弟，以无识者的身份出现，见人就咬。其实以我们现在来看的话，九祖他们与整个吸血事件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因为他们只会把人咬死，根本不会吸食血液。但是，那时候整个天师观的人见到九祖俩人的情况，想到道经中记载的围城僵尸很像，再加上小徒弟承认他们进入神弃之地九祖两人被神秘妖物附身。众人也没多想，就联合起来先围剿九祖。

围剿前期，九祖和大徒弟的怪异就显现出来了。即使被砍断四肢，身首分离，他们仍然可以行动，似乎身体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观中道人想起记载中被神尸转变的僵尸，更加确定九祖两人已经变异成怪物了。”

杨优和成三互看一眼，双方眼中带着骇然。幸好他们有成志的神奇血液，让两人治愈过来。否则的话，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变成无识者，没有意识，只会攻击生物。

此时的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夜霾悄悄褪去，只留下一点点残留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道衍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整个围剿的过程持续了三天，期间不时有被吸食全身血液的人出现，似乎也更加印证整件事就是九祖二人干的。

众人合力，终于将九祖二人砍成十块才消停。期间，整个道观牺牲了十位道友，小徒弟也在这十位之中。”

“假死？”杨优问道。

道衍道：“是的。袁天罡利用假死，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偷偷下了山。而九祖二人的尸块也被众人瓜分了。”

成志惊呼道：“瓜分尸块，天师观的人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道衍悲哀道：“整个天师观修行的终极目的是什么？长生。他们为了长生，可以荤素不忌。你看看袁天罡的样子就知道了。已经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想着继续长生下去。天师观想到九祖他们的样子与记载中葛洪五祖进入神弃之地前很相似。而且，你见过人像蚯蚓一样，被砍成几截还能活着的吗？他们认为自己只要破解了尸身的秘密，就可以挖掘出长生的奥义，这样他们也可以寿与天齐。”

成志听得想反胃，一群人兴高彩烈地瓜分尸块，想想就让他觉得恶心。

在场其他人反映也各不相同。有的庆幸劫后余生如杨优、成三，有的若有所思如赵小虎、纪舒才。

成志问道：“那后来呢？”

“天师观自从得到尸块之后，整个道观像疯了一样，大部分人都埋头研究黄老之术，用尸块炼制各种药物，之后服食。那段时间，暴毙而亡的比比皆是。当时的掌教李淳风对这种局里深深担忧，可是就是没有办法来阻止众人的疯狂。如此过了三年，实验没有一点进展，道士们开始怀疑他们弄错了。于是他们想到同样进入神弃之地的小徒弟，同样进入神弃之地，为什么只有他没有发疯。

执念是可怕的。当他们掘开小徒弟的坟墓时，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尸体。由此，道士们就开始怀疑小徒弟没有死。可是茫茫天地，他们又到哪里去找人呢。所以，整个道观才算是消停下来。”

道衍接着说道：“小徒弟袁天罡借假死逃出天师观之后，就在外流落，投靠了当时的当权者，唐皇李世民。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得而知。只是从唐皇最后能把袁天罡送过来，就证明他们之间是决裂了。”

成志问道：“袁天罡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我在洞穴里见到的那个鬼样子了吗？”

道衍悲哀道：“当然不是。当时他被送过来的时候四肢被唐皇折断。十祖李淳风将他软禁在洞穴中。你们也知道整个天师观对长生的执念。当他们发现送回来的袁天罡竟然跟他偷跑前的样子一模一样的时候，你能想像众人贪婪吗？就连十祖都不可避免地逼问他长生的秘密。唐皇甚至专门派出一队士兵，常年驻守在天师观。”

“他们肯定从他嘴里撬不出任何东西吧！”

“是的。当前十年什么都问不出开始，人性的扭曲就开始了。他们开始从袁天罡身上找答案。今天割块肉，明天放点血。当试探的尺度越来越大的时候，挖眼、割舌、开颅。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被他们试过了。”道衍的声音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就像在说一个人在宰杀牛羊一般。

成志问道：“都已经这样了，袁天罡还活着？莫非他真的长生了？”

“是不是长生不知道。但是从他活到现在，你们就可以知道，这个人起码能够延年益寿。都说人老成妖，在经过五年非人的折磨之后，袁天罡屈服了。他答应分享他的长生之法。”道衍的语气低沉，人也变得悲哀起来，“他教道士们种人根！”

“人根？”众人问道。

“把人活生生地剥下皮，在各种药液混合袁天罡的血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如果那个人能熬过不死，再切下袁天罡的肉喂给那人吃。就像栽树一样，慢慢饲养到人根的新肉长出来。种一个人根大概需要三年时间。”道衍解释道。

成志心中恶寒，不仅仅是因为人根的种植方法，更主要的是道衍尽然知道人根栽种的点点细节和时间，这肯定是经过经年累月的试验。这不是一两人个可以那么细致地做到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天师观不仅做过，还有完整的记录。

纪舒才问道：“以唐朝时的医疗条件，这个剥皮手术应该危险性很大吧！千能存一吗？”

道衍闭上眼睛，胸口起伏，显示他现在心情激动：“是万不存一。就光剥皮不死，就已经很少有人能够经历不死了。可是你们莫要小瞧了人性的贪婪，为了长生，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位帝王。”

“那他们制作了几个人根？”纪舒才问道。

“不知道。记载里面没说。但是我相信人不会少。”

“那人根有什么作用？”

“当人根长成之后，生啖人根，可以延寿一甲子。”

“只是延寿吗？他们应该不会满足吧。”杨优蹙着眉头，问道，“而且你们囚禁袁天罡那么久，我不信你们还会给他吃人根。”

道衍说道：“人根只是个幌子！它确实可以延寿，但是寿不过二百岁。也就是说，二百岁到了，即使你吃再多的人根也没有了。”

“袁天罡欺骗你们了。那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向你们报复吗？”成志问道。

“其实一开始，所有人都是有疑虑的，尤其是帝王的疑心就更重了。所以第一批吃人根的，都是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土埋半截的人尽然真的华发重生，身体中一些疾病尽然也无治自愈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他们既然已经确定袁天罡延年益寿的作用，为什么不把袁天罡的肉直接吃掉，还要经一个人根的饲养呢？”杨优提出心中的疑问。

“早就试过了。直接吃掉他的肉，跟吃掉九祖他们的肉一样，人都会变成无识者。变成一头野兽，跟他们想要的长生完全是两回事。”

“那么剥皮呢？为什么要把人根先剥皮，才喂食血肉？”

“据袁天罡说，这样做是要把身上的旧躯壳褪掉，重新长成的肉芽才不会跟旧肉才生交集，如此新长成的肉既过滤掉自带的毒素，又可以保证延年益寿的神异。事实上，自从第一批吃过人根的人之后五年，他们很多行将就木的人都如年轻人一般身轻如燕，鹤发童颜。”

纪舒才说道：“如果确定这个办法有效，那么应该会有很多人都争先恐后地栽种人根吧！如果是我，也不会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长生。尤其是，还有一个帝王在背后虎视眈眈！”

“唐贞观十八年，唐太宗李世民出兵辽东进攻高句丽。唐军先是连克盖牟等十城，高句丽死伤五万以上，被俘七万以上。再加上一些死囚和盗匪，唐皇共集齐十万人，秘密制造人根。”

成志虽然知道历史上肯定出现过大规模的残杀同类制造人根的事情，可是一次性祭献十万人，这个规模也实在太可怕了！就为了几个人的长生，尽然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杨优奇道：“如此多的人殡葬，栽种出来的人根应该不少吧。即使是帝王，也用了那么多人根。同时吃人根的，应该有很多人吧？如果历史上真的出现活那么久的一群人，为什么没有任何的记载。即使他们只能活到两百岁，可是对古代那样平均寿命不及四十岁的时代来说，他们应该算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了吧。可是史记记载，唐太宗死于贞观二十三年，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延年益寿，反而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道衍道：“如果只是生啖人根就可以延年益寿，袁天罡根本没必要藏着这个秘密五年之久，才最终吐露出来。而且人根的栽种虽然困难，但对一个帝王来说，又怎么可能困难呢。只要他早早的献出方子，袁天罡就可以寻求唐皇的庇护。那也轮不到唐皇与天师观的合作，要撬开长生的秘密了。事实上，人根的栽种并不是为了让人延年益寿的，它真正的作用是制造囚奴。只要是吃了人根的人，都会被袁天罡控制，他们会终身被囚禁在袁天罡的意志之下，就像奴仆一般，对他唯命是从。”

成志道出心中疑问：“掌教，现在我们知道袁天罡活了一千多岁。可是那时候的唐太宗和李淳风他们并不知道吧，为什么他们如此坚信，袁天罡修得长生之术。还有那些被吸干血的道士，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