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四十章 侯门深似海

天蒙蒙亮，外面人声已响，千衣匆忙梳洗罢，跟着打哈欠伸懒腰慢慢聚集到一处的浣衣组婢女队伍向劳作坊走去。

独立空旷的场地上，摆着十来个大木桶，里面堆满了衣物，旁边有几口水井，支起的晾衣杆纵横交错。冯媪简短的例行训话后，婢女们熟稔地分头行动。

千衣初来乍到，不知做什么活，看见吊桶空着，就提起来准备到井边去打水。

“宁千衣，放下。”她还没到井口，就被冯媪叫住了，“提水这活容易坠胎，你不能干。”

千衣讪讪地停住了手，一群婢女都朝她望过来，各路目光轮番扫射着她的肚子。被示众的感觉很尴尬，于是她垂着手走到木桶边去洗衣服。

一桶桶井水提上来浸泡衣物，冬天的水温极低，洗衣婢女的手个个冻得像红萝卜。千衣的手刚碰到水，一个仆人端着一大盆热水进了院子，不由分说都倒进了她面前的木桶。

千衣愣了愣：“大家都用冷水洗，我……”

仆人道：“冯管家交代了，冷水刺激对胎儿不好，你用热水洗。”

千衣在暖水里搓着衣物，耳边不时飘来婢子们的窃窃私语。

“大家小心点，听说她是匈奴的间谍，被判了死刑，真吓人。”

“一个死刑犯还那么娇贵啊？”

“你懂什么，她不娇贵，她肚子的娃娇贵哩。”

“哟，这娃是谁的种啊？”

“不清楚，公主既然护着，肯定不是一般人。”

“难道是侯爷的？”

“嘘……”

忽然，私语声戛然而止，空气像凝固一般。只听院门口冯媪的声音：“侯爷早！难得您视察浣衣组……”

亦步亦趋地，冯媪陪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进了洗衣场。千衣悄悄抬眼望去，只见那男子身量中等，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富贵出身保养良好，五官算着端正，但一双眼睛却是暗灰色不甚明亮，使他整个人显得有点阴郁。

“参见侯爷。”婢女们见到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起身行礼。

千衣不识那男子，叩拜的反应慢了一拍，男子迅速地注意到了她，灰色的眼睛冷峭地扫了过来：“她是谁？”

冯媪忙道：“启禀侯爷，她叫宁千衣，是公主新收到府里的婢女。”

“宁千衣，还不拜见忠幸侯曹侯爷！”冯媪呵斥道。

“是，婢子参见侯爷。”千衣听到这个爵位，心知他就是本府的男主人，国婿爷，不敢造次，赶紧重新行了大礼。

“你就是廷尉府抓的假翁主？”曹参慢慢踱到她面前，用好奇又复杂的眼光从上到下扫描着。

这时，一个膳食组的婢女提着食盒进来，怯怯地报告：“冯管家，宁千衣的早餐准备好了。”

冯媪要去接，曹参抢先揭开了盒盖，内有一碗熬的稠烂的八宝鱼粥、两个白面掺玉米红枣窝窝、配上几碟小菜、水果，十分精致。曹参冷笑：“真不知道，我府的婢女都这么讲究了。”

“侯爷，老奴全是按公主的吩咐办的。”冯媪揣摩着他的脸色，“只因宁千衣害喜，所以御医调了清淡的配食。”

曹参没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盯了几眼千衣，转身离开。

梳洗罢，卫如回头看一眼正在支起纱帐的小丫鬟，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走到床前，皱着眉将刚刚叠好的被子又铺开自己重新叠得有棱有角。

小丫鬟慌得跪在地上：“奴婢做错了，请公主责罚。”

旁边服侍梳妆的丫鬟见状忙禀道：“公主别生气，杏儿昨晚去服侍侯爷了，她是临时顶替的，可能不知道规矩……”

卫如淡淡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做不好的事别逞能。”

“是，奴婢记住了。”小丫鬟点头如捣蒜，好一阵后怕。

丫鬟们陪着公主走到餐厅，放下珠帘便如隐身般退避。满桌精致的餐点已摆好，先到的男人此刻站起身来，“参见公主。”

“免了。”卫如连眼皮都没掀，径直到桌前坐下，舀了一勺粥。

曹参看她只管吃，根本没打算搭理自己，眼中阴郁更甚。冷场了一会儿，开口问：“府里来了新人，怎么我不知道？”

卫如停下勺子，“添个奴婢，也需要惊动侯爷么？”

“洗衣组新来的那位，只怕不是普通的奴婢吧。”

“这么说，侯爷起个大早，已经见过她了？”卫如冷冷一笑，“普通不普通，轮不到你有意见吧。”

“你……”曹参被噎的脸色泛青，“好歹我也是这里的半个主人，我不能问吗？”

“这么闲功夫，看来杏儿没喂饱你？”卫如讥讽。

曹参脸上涌起羞恼的红晕：“你到底要用杏儿桃儿的打发我到何时？”

“她们个个天生丽质，还不知足？”卫如一脸冰霜。

曹参定神看着她，忽而幽幽一笑：“公主这么大度，在下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把杏儿的避子汤撤了如何？”

“可以是可以，侯爷不想当了？”卫如悠然地抬起眼睛。

她的美丽是如此震撼，就算每天都看到，曹参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卫如，随便哪个女人都比不上你，你为何就是不让我亲近？”他冲动地越过桌子抓住她的袖子。

“放开！”卫如嫌恶地一把甩开，鄙视地冷声道：“公主是你可以随便碰的么？”

“你不要太过分，举国都知道我是你丈夫，我有这个权利，”曹参神色转暗，尖刻地冷笑道，“你自己更清楚，就算你再不情愿，我也是你男人，你别扭下去，有什么好处？”

“住嘴！”卫如煞白了脸尖叫一声，桌上的杯盘随着她挥动的手臂当啷啷碎了一地，她指着他大骂，“曹参，我说过多少遍，想当侯爷，就别惹我，大家相安无事。惹了我，告到父皇那里，你焉有命在？”

“你……人家普通百姓娶个娘子也要传宗接代，我娶个娘子中看不中用！你让你父皇母后评个理如何？”曹参气得浑身发颤。

“曹参，你亲口答应的条件，反悔了？好，我去父皇面前告你寻花问柳，还养过男宠，这场婚姻就到头了，你可如意？”卫如冷笑。

曹参顿时没了声音，双拳紧握直喘气。卫如悠悠道：“曹参，你是聪明人，一边是国婿侯爷的地位，还有享用不尽的美女，另一边是被公主休掉的丈夫，一文不名，弄不好人头落地，你选哪一边？”

曹参咬牙不做声，半晌，低下头去，复又抬起，“你既如此厌弃我，当初为何要选我？”

“总要有人当国婿爷喽。”卫如轻讪，“曹参，你知足吧，你想怎样我都随便你，只不过一条，不许弄出野种来，碍着我皇家的脸面。”

站在杯盘的碎片里，曹参不由得面孔扭曲：“那你把别人的野种藏到府里又算怎么回事？”

“放肆，那是我卫家的子嗣！”

“卫家？”曹参嘲弄地笑道，“只怕不是因为卫家，而是因为叫尉迟的某人吧。”

“那又如何？”卫如抬高下巴。

“不如何。”曹参摊摊手，作势慢慢地从狼藉中退向门口，“我只不过提醒公主，你已经嫁作人妇了，夫君是我。”

侯爷铁青着脸，憋着一肚子火推门而出，这已经是公主府常见的景象。丫鬟仆人谁都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依旧各自做着手头的事。

千衣跟着冯媪熟悉偌大的府邸，一路正走着，忽听得杯碟碎裂之声与隐约的争吵声，急忙顿住脚步，也不敢随便张望。冯媪见惯不惊，淡淡叮嘱她：“这府里头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看热闹。记着你是公主的人，这里除了侯爷，都是公主的人。”

然后，千衣就看见了冲出来的侯爷，再然后，冯媪淡定地走了进去，指挥几个小丫鬟收拾地上的残片。千衣不知所措，急忙也蹲下来帮着收拾。

卫如公主已经一脸平静，很快，一个小丫头哭兮兮地跑进来，闷头就下跪：“公主，不关杏儿的事，杏儿没有蛊惑侯爷。”

冯媪一个巴掌朝她脸上扇过去：“还敢犟嘴，昨晚上派你侍候侯爷，若不是你煽风点火，侯爷会一早吵闹？”

杏儿捂着脸只顾哭，抵死不认帐。卫如轻笑：“你是见不得避子汤吧，总有些女人，试图母以子贵……”杏儿一怔，哑然不敢回话。

卫如吩咐冯媪：“把她退回去。告诉老板娘，以后再有这样的，就让她的百花楼关门。”

“是，公主。老奴办事不得力，以后一定注意。”

“怨不得你，杏儿表现得乖巧麻利，连我都看走了眼，才会把她收到房里。谁曾想女人的心眼儿复杂着呢。”卫如安慰冯媪，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千衣一眼。

“公主，如今辞了杏儿，老奴把蓉儿调来您身边吧。”冯媪道。

“不用了。”卫如摇摇头。看了看默默收拾的千衣，沉思片刻，对冯媪道，“我看她挺利索的，就让她接替杏儿到我房里侍候吧。”

“她？”冯媪大惊，“公主，她……她是廷尉府的死囚……”

“管他廷尉府还是百花楼，入了我府，都是一个身份。”卫如不以为然地浅笑，“她服侍过长平翁主十年，有经验。”

空置多年的大将军府已修葺一新，迎接主人归来。不同于其他富贵人家的花鸟虫鱼莺声燕语，这里刀枪林立，进进出出大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一身霜花的王轩几个大步跃过庭院，直奔主人的居所——定远阁。长孙公玄凭栏而立，眺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高墙。见王轩到来，剑眉一凛：“情况如何？”

王轩灌了口热茶，摇头道：“不妙。你猜得不错，将军府和公主府外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看来陛下不放心你。”

长孙公玄叹了口气：“这么说溜进公主府是不行了。”

“我看，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也会被发现。”王轩点头称是。

“千千怀着我的孩子，我却见不到她！”长孙公玄一拳捶在桌上。

“老大，现在最要紧的是打消陛下的疑虑，等他忘了谁是宁千衣的时候，或许才有转机，千万不能再火上浇油。”王轩劝道。

“我明白。”长孙公玄沉吟，“我总会想出办法去看她。”

正说着，忽然有传报：“皇后在未央宫椒房殿设家宴，宣尉迟将军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