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八十七章、沉舟

大帐中，千衣战兢兢跪在地上，双手将皮鞭举到头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军不要打……”

“现在求饶是不是迟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长孙公玄拿过皮鞭，一鞭抽打在地上，离她不过寸余，衣角都被震得飞起。之前的担心、害怕、克制，此刻都转化成了冲天怒火。

随着鞭声，千衣吓得本能地尖叫抱住头，随后才发现鞭子没有挨到身上。她突然忆起曾经的一幕，从漠南夜奔后，被他捆在柱子上军法从事，那鞭子也是来势汹汹，不过只是打在柱子上吓唬她，之后……一想到之后的情形，她的血液都灼烧起来，他是没忍心打她20鞭，换成把她在刑柱上欺负了无数遍罢了。

她戴着假面，脸上浅浅的红晕自然透不出来，长孙公玄只看到她忽然变成眼含春水神飞天外古里古怪的模样，倒让他拎着鞭子怔了怔，不爽地吼道：“宁凡，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真的不打不到你！”

千衣跪行几步，大胆抱住他的腿，眼泪汪汪委屈地求告：“其他敢战士立了功，将军都有夸赞，我也立了功的，能不能不打……”

“立功？你以为每次都能如此侥幸吗？”长孙公玄一听更来火了，她像牛皮糖一样死粘着他，鞭子打起来还真是不方便，想抬脚将她踹出去，又有些不忍，只得用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她，“这次不教训你，保不准下次我得替你收尸！”

千衣愣了愣，顿时明白了什么，自从她被调到他身边，他就不肯让她再冒任何风险，一打仗必然让她抄文书，其实都是留下她的借口。

她跪直身子，抬手托住皮鞭，脸蛋依偎在他握紧的拳头上，柔声低语：“我晓得，你生气，是因为舍不得我死了……”

他的拳头颤了颤，却没接话。室内无声，她的发丝弄得他手背痒痒的，仿佛撩到他心上，一并酥软。

长孙公玄默认般地轻叹一声，松开了鞭子。千衣却忽然大声道：“可是将军这么做，违背了敢战士的守则!身先士卒、不怕牺牲的勇士才有资格成为骄傲的敢战士，宁凡不愿蒙羞！”

“蒙羞？”长孙公玄一愣。

“是！”委屈的泪水滑落，“我想要凭本事堂堂正正在你身边，不想被人嘲笑。”

“你何时变得如此介意别人说的话？”

“别人怎样讲我，我本不在乎，可是，将军对我特殊照顾的传言，会影响将军的公正和威信，时间长了，更会损害汉军奋勇杀敌的风气。将军身边的人贪图安乐，如何说服别人舍生忘死！”千衣激动地说。

长孙公玄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不自在道：“我也不是不准你上战场的意思，只是你的功夫才学了多久，输了更丢人。再练练，等你强大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将军说过，武士的成长不仅在武艺本身，还有敌人给的经验，”千衣倔强地望着他，“您不让我在真正的战场上历练，不让我遭遇强者，我又如何能变得强大！”

“道理归道理，可是……”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严肃地一字一字道，“你真的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千衣眼中跳跃着火焰，“所以我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想不到这少年瘦小的外表下潜藏着如此强大的内心，也许是自己错了，他是草原上带刺的荆棘，不该被养成屋子里的盆景。长孙公玄神色复杂地久久注视着千衣，缓缓点点头:“好。”

汉军已逼近鄂托克堡。这个消息通过右贤王的猎隼飞越弓闾河，传到了离侯山中大单于耳朵里。“如今汉军紧追不舍，右贤王求我支援，你们是否兵合一处阻击汉军？”他急召左贤王问计。

左贤王却不慌:“大单于不必着急，右贤王经营鄂托克堡多年，那里地势险要，固若金汤，我想，汉军一时半会儿是攻不下的。”

“可是万一……”大单于并不满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的数万精骑若能过河一战，岂不更有把握？”

左贤王却道：“轻易出击是兵家大忌，守住离侯山才是最重要的，我军以逸待劳是上策。”

两人你来我往，意见不合，不欢而散。伊稚斜虽是大单于，但此刻离侯山中皆是左贤王的兵马，他空有名号，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与对方商量。

行宫内，胭脂疑惑地问:“父王当真觉得鄂托克堡万无一失？”

“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左贤王爱理不理。

“那父王为何执意不援右贤王？”胭脂尖锐地指出，“现在是举国同仇敌忾共御外敌之际，父王不会是还想着私怨吧？”

左贤王沉着脸不做声，胭脂急了:“右贤王为了牵制汉军，在各部落已损失不少兵马，有的还反戈投降，一旦汉军攻入鄂托克堡，堡内军力根本无法抵抗。我们若能渡过弓闾河救援，形势将大不一样。”

“鄂托克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怕什么！”左贤王眼睛一瞪。

“父王，你是想借汉军之手，彻底除掉右贤王对不对？”

左贤王不语，胭脂见他默认，心中更急：“父王，虽然右贤王有野心，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辅佐大单于，你们若生隙，会害了王庭！”

“胭脂，你今日怎么这般态度？”左贤王不满地看着女儿，“我记得发兵之日，你当着众臣的面说大单于该禅让！”

“那只是为了激大单于亲征！”胭脂恳求道，“父王，请以大局为重，如果您不愿意亲自去救援，请给女儿拨一万人马过河可好？”

“住嘴！”左贤王怒了，“你休想动一兵一卒，给我滚出去！”

滚滚弓闾河翻卷着浪花激流，咆哮而去。

这条河之所以被形容成“鱼龙不渡”，概因着水面宽阔，水流十分湍急，莫说人无法在其中游泳，就是小一点的船都会被浪冲走打翻。因此，漠北大军筹备许久，才建造了百艘大船，并用铁索相连，完成渡河。

胭脂心情沉重地站在波涛汹涌的河边，眺望着暮色里对岸的鄂托克堡，父王，你因为私心不肯出兵，贻误战机，只怕将葬送王朝的基业啊。眼下，她还能做点什么来挽救危局？

百艘大船排列在河中，黑黢黢的影子看起来很是壮观。这些船为了完成往返渡河任务，如今分别停泊在河的两侧。

胭脂忽地心中一懔，如果……如果右贤王守不住鄂托克堡，必然往弓闾河撤退，必然会乘船逃跑，如果这些船被汉军抢去，父王的军队将失去弓闾河屏障，后果不堪设想。

“父王——”见胭脂又匆匆进帐，左贤王不悦地翻翻眼睛，“怎么，想通了？”

“是儿臣愚鲁，刚才未能明白父王的苦心。”胭脂禀道，“如今儿深思熟虑后，有一计献于父王，既能帮父王剪除右贤王，又能挡住汉军，可谓一举两得。”

“哦？说说看，怎么一举两得？”

“父王可曾听说过一则前朝的故事？”胭脂娓娓道来，“秦国的三十万人马包围了巨鹿，赵王连夜向楚怀王求救。楚怀王派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带领二十万人马去救援。谁知宋义听说秦军人多势众，半路怯战，项羽一气之下杀了宋义，自己带队前往。等楚军全部渡过漳河以后，项羽让士兵们饱餐一顿，每人只带三天干粮，把渡河的船全部凿穿沉入河里，把做饭的釜都砸碎，把附近的房屋也统统烧毁。项羽用这办法来告诉士兵们有进无退，一定要夺取胜利。果然，他们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大败秦军。”

“你的意思是要我……”左贤王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错，既然父王不发兵，那就把对岸所有的船都毁了，彻底断了右贤王的后路。如此，鄂托克堡一定会和汉军拼死一战。即使他仍然败了，汉军没有船，无法渡过弓闾河，加之一路征战消耗巨大，长孙公玄唯有退兵。”

“此计甚好！”左贤王正中下怀，“胭脂，你打算如何毁掉对岸的船？”

“父王，你假意发兵救援鄂托克堡，船靠近对岸时悄悄派人潜入水下，凿开船底的进水口，这么大的船，一旦沉入河底，谁也没办法让它们重见天日。”

就这样，右贤王在鄂托克堡翘首以待，看到弓闾河对岸驶来船只的影子，正满怀喜悦，可惜他最后等来的却不是援军上岸的消息，而是自家岸边的数十艘渡船全部沉没于激流。

鄂托克堡震惊了，前有汉军逼近，后有天堑阻隔，他们却被沉了渡船，除了击败汉军，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右贤王仰天长叹，天绝漠北！他悲愤下令：“为了大单于，死守要塞，决战到底！”

听到消息的伊稚斜怒不可遏，急唤左贤王，可是只有胭脂独自一人前来，“我父染了风寒，无法面圣。”

伊稚斜明知他故意推脱，却无可奈何，心中愈加愤懑。“开船！我亲自带兵去鄂托克！”他气急交加，站在河边下令。

“大单于，我部船只都在检修，水深流急，为了将士们的安全，暂时无法开航。”胭脂恭敬地禀报。

“你……”伊稚斜急怒攻心，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