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八十章 目标与理想

这是一张软牛皮缝制的反曲弓，比普通的直臂弓要短而小巧，别看它短，却比直臂弓能积累更多的势能，射出的箭则速度更快。

这种短小的反曲弓适用于较长兵器不便施展的地方，比如丛林、马背，也适合臂力不是特别强的人使用。

这张弓是当初在漠南时，浑邪王赠送给将军夫人打猎消遣的礼物，可惜千衣根本没机会学习使用，所以还是崭新的。“千千，你跑得快，帮我捡捡猎物就可以了，用不着亲自动手。”他记得当初还调侃过她。

如今，这张闲置的反曲弓倒正好给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士兵。“宁凡，你用这张弓练。”

千衣兴奋地拉了拉，她在女子中气力并不算小，只是与男子比稍怯，所以手里小巧的弓，她不困难就开满了。她陡然有种自豪感，得意起来，扬扬下巴：“箭呢，快给我一枝试试。”

这就忘形了？“你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长孙公玄淡淡地提醒她。

千衣骤然醒悟，疯了，她是个什么军衔都没有的小小兵，他是三军最高统帅，她居然随口使唤他？

“将军恕罪，恕罪！是我不懂规矩！”吓得她把弓抱在怀里，使劲鞠躬。

“宁凡，既然你选择从军，告诉我你的目标是什么？”长孙公玄冷不丁问。

目标？目标就是陪着你喽……让她怎么说……

见她愣神，长孙公玄很不满意，冷声道：“你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怎么能调动所有的潜能做到最好？在我这里，混日子的人只有两种下场：被我军淘汰或被敌军杀死。”

“我就是个小兵，我能要……什么？”千衣战兢兢地问。

“汉军论功行赏，你现在虽是普通一兵，但可以为自己定个奋斗目标，一步步努力，比如伍长、什长、队史、千人、军侯……”

“不不，这些个官我都不想当。”千衣摇摇头。

“那你想当什么？”长孙公玄奇道。

“我想……当你麾下的敢战士。”千衣小声道。

长孙公玄不由得瞳孔收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说什么？敢战士是他千里挑一的亲随，以勇猛无畏、精准强悍的闪电袭击能力著称。

“为什么要做敢战士？”他严肃地问。

“能追随将军左右，是我的荣耀。”

“只是荣耀吗？”长孙公玄扯唇微笑，不过笑意有些冷，“你可知敢战士的使命？”

千衣抬眸望着他。长孙公玄一字一句告诉她：“去最危险和最艰苦的地方战斗，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千衣沉默了半天，才说：“我知道将军看不上我，你说过我没有为国捐躯的觉悟，但是……”她顿了顿，带了点委屈，头垂下去，声音很小，“其实我也有的。”

“那就加油吧，希望你能早日通过选拔。”长孙公玄没有继续嘲讽她。他把住她双手，水平开弓，纹丝不晃，边道：“像这样，你先练稳了拉弓，再谈射箭。”

长孙公玄手把手教导，千衣很是专注，悟性也不错，要领很快记住了，所需的就是反复练习。“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行军。”

千衣遵令退走，可是她还没出大帐，又被长孙公玄叫住了：“等等——”他想了想，“时间很晚了，大家都睡了，你现在穿营会惊动哨兵。今夜暂时在这里休息吧。”

啊——中军帐有两进，前面作为议事厅，后面是将军的卧榻，以幕帘分割。长孙公玄将卧榻上自己的被子拿到议事厅的长条木椅上，对千衣道：“铺一半盖一半，凑合一晚。”

“我盖了将军的被子，将军不是没有了嘛，这怎么行……”千衣顿感惶惑。

“无妨，天还不冷。”长孙公玄也不多说。

他虽然表面严厉，待人其实很好，千衣心中感慨，怪不得以前听王轩说，即使犯错被他打过骂过的弟兄，还是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

他的被子有他的味道，千衣蜷缩在里面，深深地嗅着，心里充溢着暖暖的幸福。命运真是奇妙，北凌，我终于来到你身边了……不再是死囚宁千衣，而是你忠实的一兵宁凡。

第二天天刚亮，赛罕醒来发现身边的铺是空的，连一丝睡过的褶皱和温度都没有，糟了，她呆了呆，宁凡呢？他一夜没回来去哪儿了？不会是傻到看了一整夜的星星吧？

只要无战事，清早半个时辰的集训是军队雷打不动的，一天的精气神就凝成了。赛罕穿好军装加入晨训时，看见千衣已经容光焕发地在训练场上了。

“宁凡，你没事吧？昨晚怎么没回来？”她急忙跑过去招呼。

“没事，数星星数得眼花，不知不觉在草地上睡着了。”千衣道。

“哦，你没着凉吧？”赛罕心虚地打量她。

“你操什么心，我自己是大夫。”千衣笑笑。

“对呀，你是大夫，不需要上阵厮杀，其实可以偷偷懒不来晨训的。”赛罕指点道。

“那怎么行，我只有比你们更用功，才能赶超你们。”千衣深吸口气，握紧拳头。

长孙公玄清晨起身，掀开帘子，前帐议事厅早没人了，被子叠得有棱有角，其他物件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望着被子出了神，他叠的被子怎么看起来和自己叠的一模一样？眼前忽然晃动着另一个娇小的影子，每晚那可人儿在他怀里温存，却总是早早起床，等他睁开眼睛，书简、刀剑、还是使用过的任何东西，一定物归原处，井井有条。

这是怎么了？长孙公玄自嘲地扶额，他只是个手脚勤快的小兵，居然引得自己怀旧了。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今天的匈奴王庭。胭脂呈上线报，汉军三分之一的兵力留在威远郡，三分之一守卫漠南，仅有三分之一远赴漠北，但是却沿途招募了大批草原部落卫队加盟。

“我看，如今的汉军已经不是纯粹的汉军，而是汉胡联军。”胭脂总结道。

匈奴大单于伊稚斜困惑地问左右：“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左贤王道：“恐怕是喜忧参半，从有利的方面来说，联军不容易心齐，部落卫队战斗力参差不齐，无人肯死战的话就是一盘散沙，从不利的方面来说，长孙公玄是想以胡治胡，那些归降汉室的胡人，熟悉草原的环境，削弱了我们原有的作战优势。”

“那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大单于问。

左贤王道：“长孙公玄素有苍狼之名，擅长闪电袭击战术，但是此番不远万里征伐漠北，他的弱点是战线长，补给困难。所以臣以为，我们应该用“围”字诀，想办法将他困住。”

“父王说的对。”胭脂补充道，“此番漠北君民齐心，是我们最大的优势，王庭在，大单于的号召力就在，所以长孙公玄要占领漠北，一定会以摧毁王庭为首要目标。臣斗胆建议，大单于御驾亲征，以移动的王庭为诱饵，且战且走，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什么？你们要我亲征？”伊稚斜吃了一惊。

胭脂见他有些胆怯，便笑道：“匈奴国的兴衰存亡，在此一战，要是大单于害怕的话，倒不如禅位……”

“你……放肆！”大单于变了脸色。

“小女无礼，妄议国事，请大单于恕罪。”左贤王急忙呵斥胭脂。

匈奴国满朝臣子虽不多话，心思未免翻腾，左贤王本是命定继承人，国家有事，大单于不能挺身而出，自然应该禅位。

“不要说了，伊稚斜率军亲征。”大单于下了决心。

“大单于不必担心，离侯山纵横千里，弓闾河鱼龙不渡，更兼漠北全民皆兵，众志成城，定能挡住汉军。”左贤王充满信心地鼓动。

这一天行军，千衣一面看护药品，一面不停地练习开弓。在马背上打盹的老吴眯缝着眼看他拿着一张空的弓拉来拉去，也弄不清这小子犯什么傻，不过，宁凡小子做事很麻利实在，老吴十分满意。

虽然平素也有几个帮手，可像宁凡这么细致能干的一个没有。老吴旁观过她替士兵包扎处理伤口，那手法绝对漂亮！一看就传习自名家啊！可听宁凡说只是跟着草原上的师傅学的，让他吃惊不小，看来胡地藏龙卧虎呢。

到了扎营，千衣两条胳膊已然酸疼，不过她还是一丝不苟地搬药品。药箱很重，等到搬完了，酸疼的胳膊雪上加霜，像灌了铅一样沉。

天黑后，千衣把弓包在外衣里，离开了帐篷。“宁凡，你又去看星星啊？”赛罕忙问。

“嗯，遵照你的教导，我猜起码得看个十天半月才有效果。”

“那个……你别看太久啊，早点回来。”赛罕忸捏道。

“好啦，小姐你尽管睡，我保证不点灯看不到你。”千衣猜到她的小心思，忍不住想笑。

大帐中，长孙公玄与众将官结束了例行议事。待到大家离开，他踱到帐外四下望望，除了周围的执勤士兵，并无动静。哼，那小子看来没长性，才学一天就偷懒了。

刚背过身准备回去，忽见帐篷背后溜过来一条黑影，“将军，宁凡报到！”那人蹦蹦跳跳到了眼前。

“你怎么进来的？居然没人拦你？”长孙公玄小小吃了一惊。他的卫兵不会如此马虎吧？就算是自己人，也该向他通报。

千衣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早晨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和你的卫兵一个个问好，告诉他们以后我每天来……”

嗬，人小鬼机灵嘛，睡了一夜就广而告之……“你跟他们说每天来跟我学箭？”长孙公玄有点好奇。

“当然不是！将军何等人物，怎么能屈尊教我这小兵呢！”千衣一脸得意地摇摇头，“我告诉你的卫兵，我每天给将军送补药，让他们不要外传。”

补药……长孙公玄脸都绿了，他好端端的，补什么补！心里冒火，一把就将她胳膊钳住拖过来，“啊！”千衣发出惨叫，小脸痛得拧巴成一团。

“你怎么了？”长孙公玄一愣，他好像没使多大劲儿啊。

“你昨晚教我的，我今天一刻不停练了快上千次……胳膊好痛……”千衣就差眼泪汪汪表功。

“开弓给我看看。”长孙公玄放开她。

千衣咬牙忍着痛，开弓如满月，平直一线，稳如磐石。

看不出，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长孙公玄心里冒了个念头，但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嘉许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