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七十四章 对歌与伏击

我叫什么名字？

没有料到他忽然转向自己，千衣一时愣怔与茫然。就在他这一句问话前，千衣还沉浸在对他眉眼的幻想中，甚至根本没有听见他和赛罕的对话，眼前只有最后一次相聚的夜晚，他的拥抱、他的爱语、他与她的耳鬓厮磨。

骤然间回神，他的笑容淡然而客气，目光里完全没有她熟悉的热烈与柔情。直到在他黑眸中看见自己胡儿的装扮，她才清醒过来，他的深情，原本只会给他的妻，如今她是旁人，亦如路人。

“禀将军，我叫……宁凡。”她微红了脸。

这小伙子长得十分清秀，有几分像胡人，也有几分像汉人，听起来他还有个汉人名字。“你与赛罕姑娘是亲戚吗？”长孙公玄问。

千衣摇摇头，赛罕怕穿帮，忙接口道：“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喽。”

长孙公玄似恍然大悟，嘉许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宁凡和赛罕都能成为好朋友，焉支山的红蓝草又怎么会只生山南不生山北呢。”

他将两个名字特意念得十分清晰响亮，赛罕顿时咂出味儿来，糟了，她怎么忘记乌维的小跟班起了个汉人名字？其实与他不熟，可好朋友三字一旦说出来，倒平白显得自己和汉人有交情了。

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长孙公玄呵呵一笑，对千衣道：“宁凡小兄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为我重弹一曲焉支山调呢？”

“重弹？”这个要求让千衣惊愕地瞪大眼睛。

“这次不要再走调了哦，”长孙公玄和蔼地拍拍他肩膀，转向围观众人，“赛罕姑娘不愧女中豪杰，为这古老的焉支山调谱写了新词，我呢，受到她的启发，当此良辰美景，也想歌一曲，大家有没有兴趣？”

将军是要和赛罕姑娘对歌哟!众人不由眼睛放光，来了劲头，草原胡人个个能歌善舞，对歌是常事，当然齐声响应。

尉迟将军也会唱焉支山调？赛罕出乎意料，负气地推推千衣，“宁凡，你替他弹，我倒要听听他怎么唱！”

千衣屏息凝神，期待又忐忑地再次拨动了琴弦，都说北凌这个人，在同僚圈子里内敛少言，怎么到了胡地，也有张扬狂肆的时候？听公主说他的嗓音极好，自己却从未听过他唱歌。

“四野既平，诸夏康兮。举国安宁，乐未央兮。载戢干戈，弓矢藏兮。麒麟来臻，凤凰翔兮。与天相保，永无疆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原本略婉约的曲调，配上这大气铿锵的歌词，再以醇厚低沉的男声演绎出来，竟别有荡气回肠之感，其中传达的豪气与乐观，与赛罕之前的哀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亲亲百年，各延长兮，最后的吟叹震颤了饱受战乱与纷争之苦的游牧族人的心，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何尝不想安于斯，天下安定是每个普通人的祈愿，如果真的有实现的一天，胡汉相亲，当是双赢啊。

有人心潮澎湃，有人泪光盈盈，有人感慨沉思，直至琴音渺渺。千衣完全投入到了弹奏之中，仿佛回首岁月，他的抱负、他的襟怀、他的付出都印在她心底。“北凌，让千千做你刀上的长缨，陪你一起创造我们想要的和平。”那一夜私语时，她曾献上自己的誓言。

“谢谢小兄弟的合作。”一曲终了，长孙公玄很有风度地将千衣从琴旁拉起。

“我没走音吧？”千衣抿去眼角的泪光，灿然一笑。

长孙公玄有一瞬的恍惚，这个小小少年郎的笑容，为何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悸？是了，他的眼睛，这一双眼睛，好像看到他心底里去了一般。

“大家一起欢乐吧!今夜没有武器没有战争，只有美酒和烤肉不醉不散！”长孙公玄豪爽地对人群致意，气氛再次热烈，他含笑对千衣道：“一起喝一杯如何？”

“宁凡不会喝酒。”冷冷地，赛罕插到中间，不由分说拽着千衣的胳膊就走。

“喂，赛罕小姐，谁说我不会……”千衣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有没有搞错，她好容易能有个机会靠近他，就这么被打断！

赛罕才不理她，气鼓鼓地只管将她拖出花园。“小姐，你到底什么意思？”千衣气急败坏地甩开手，愤怒地瞪着赛罕。

“宁凡，你不是也被他蛊惑了吧？你可别忘了，你是锡林部落的人，锡林是在我哥庇护下的！”赛罕比她还生气，气得心口直喘，“太可恶了，他就是故意跟我唱反调，煽动朗日图的子民反对我！”

“他哪里煽动了？谁叫你唱那么悲，他唱得喜庆，当然大家喜欢听高兴的话了。”千衣反唇相讥。

“你……你敢说我唱得不好？”赛罕叉着腰。

“我怎么敢说小姐，但是你自己凭良心说，朗日图将来如果能像将军歌里唱的那样，真的不好吗？不值得你去努力吗？”

赛罕一时语塞，说不动心是假的，但越是这样越危险，假如她这个城主妹妹都被说服了，其他人更可想而知，这是对哥哥声望的威胁啊！哥哥还在等她的消息呢，所以不论那个将军看起来有多么真诚，她绝对不能信！

赛罕咬咬牙，恨恨地咕哝了一句。千衣见她神色古怪，追问道：“你想做什么？”

“哼，走着瞧。”赛罕气鼓鼓地说。

小姐没心情参加篝火晚会了，回了图门家。

千衣眼见她进了屋，心里却七上八下不踏实，赛罕的个性烈，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次吃了亏，不会干出什么傻事吧？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被她捣蛋捣掉了，不如等她睡了，她再偷偷溜去篝火会？说不定还能再看北凌一眼呢。她不肯睡，一直瞄着赛罕的房间。

突然灯火熄灭，她睡了吗？千衣正高兴，不对，有个黑影悄悄掩上了门。她心中一惊，急忙跟了上去。

看背影她就认出是赛罕。这么晚，她要去哪里？

走了一路，街道上空荡荡的，篝火会应该还没散。前面就是汉军的营地了，赛罕四顾无人，倏地闪身，钻进了路边的矮树丛。

忽然肩膀被人从后轻拍，“小姐，你在这里准备干嘛呢？”赛罕吓了一跳，回头是宁凡，一颗心才落下来，“吓死了，你为什么跟踪我？”

“都快半夜了你跑出来，肯定没好事。”千衣挑挑眉。

“你闭嘴呀！小声点！”赛罕急得捂住千衣的嘴。

“那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不然我就叫了！”

赛罕狡黠地一笑，悄声道：“真的想知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得一起干！”

“到底什么嘛？一起干就一起干！”好奇心害死猫，千衣直觉她在做危险的事。

“等篝火会散了，这里是尉迟将军回营的必经之路。”

“那又如何？”听到跟长孙公玄有关，千衣心头咯噔一声。

“你说如何？”赛罕哼道，掀开衣摆一角，露出雪亮的匕首，“他今晚没带武器，我准备半路截杀他！”

“你……在说什么？”千衣差点没被口水呛到，她确定没听错？“你要截杀谁？”必须再问一遍。

“大将军呗！”赛罕见她的模样，不屑地斜了她一眼，“你吓傻啦？”

她确实吓傻了，被对方不切实际的送死行动。下意识伸手摸摸她脑门，“赛罕小姐，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当然是极其认真的！”

“你……杀不了他吧……”千衣缩回手。

“你看不起我？”赛罕胸有成竹，“我有武器，他没有，我在暗处，他在明处，我偷袭，他怎么躲？”

见千衣一副怀疑中透着不以为然的眼神，赛罕自尊心大大受挫，“宁凡，你就是个大夫，又没有学过武艺，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你知不知道，朗日图的几千骑士，我赛罕没有输过谁！”

“小姐，不至于因为对首歌，就要杀人吧？”千衣叹口气，换了一个角度劝道，“你若杀了他，汉军群龙无首，不是便宜了漠北吗？”

“哼，也许我宁愿投靠左贤王呢。”

“得了吧，漠南在左贤王手里时，你们无非是他牵制汉室的棋子，何曾有过些安居乐业的好处？浑邪王明智地归顺汉室，朗日图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发展出几千人的队伍。汉军此次远征，更是为了漠南漠北长久的安定，小姐不思量感激帮忙，反倒意气用事要去谋杀人家，对得起你哥哥对得起朗日图全民吗？”千衣侃侃道来。

赛罕听着听着，眨巴眨巴眼睛，开始狐疑地打量着她，“宁凡，你好像对局势很有研究嘛，是乌维王子对你说的？你到底是不是锡林部落的？为什么你有个汉人的名字？”

千衣自觉失言，说得太多引起赛罕的疑心了，急忙胡诌道：“有什么奇怪哦，我跟着阿布少爷去了内地，阿布少爷给我改的名字，用着方便，就习惯了。时局我自然是不懂，只不过往返胡汉之间，道听途说而已。”

赛罕听说过锡林之子阿布逃婚的事情，她这番解释倒也无懈可击。想了想，她咕哝道，“不瞒你说，宁凡，我哥哥在楞格黑河投了油麻子毒，此事恐怕已经败露。就算我不先下手，他也不会饶过我们的。”

投毒？千衣不由暗道好险，幸亏上天保佑北凌！不过她词穷了，要是赛罕兄妹真的做下此事，北凌的性子或许是不会轻饶的。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和脚步声，赛罕目光一凛，迅速伏下身子，“他们来了！”千衣直往后躲，慌慌张张道，“你这是送死，还是不要做吧。”

“不行！”赛罕钳制住她的胳膊。千衣奋力挣扎，“要做你自己做，别拉着我！”

赛罕冷笑：“你既然知道了，就得合伙干，别想溜之大吉！正好，拿你当个诱饵！”

说着，她忽然发力，猛地一脚将千衣踹出了草丛。千衣被狠狠踢到腰眼上，像个球一样翻了几滚，滚到了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