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七十三章 焉支山调

朗日图城门外，一匹马撒开四蹄狂奔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守卫见状弯弓搭箭大声呵斥：“来者何人！不得擅闯门禁，速速下马！”

骑手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一勒缰绳，马儿受惊长嘶，一个蹶蹄子，马背上的人把持不稳，被掀翻滚落下来。

“小姐——”滚落在地的是一男一女，男子一面惊呼，一面扶起倒地的女子，奋力将女子背到自己背上，跌跌撞撞就往城门口冲。这两人正是男装的千衣和赛罕。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守卫放下弓箭，上前盘问。

“我们是察哈部落的，在那边放牧，可是，我家姑娘突然得了急症，肚子痛得受不了，耽误不得，最近的就是朗日图了，我们要进去找大夫！”千衣气喘吁吁地求告。

“朗日图今天戒严，没有大夫出诊，你们赶紧往别处去。”守卫挥手拒绝。

“啊——”赛罕一声惨叫，抱着肚子痛苦呻吟。

“长官行行好啊！我家姑娘这样子，看起来是得了绞肠痧，这病是急症，现在去别处少说百里路，会要命的！”千衣急道。

“你怎么知道她得的是绞肠痧？”守卫听到这个可怕的病名，倒是一惊，“就算是，今天没大夫，也救不了。”

“小的略懂医术的，找不到大夫没关系，只要让我们进去找几味药就好，这绞肠痧，眼下有大黄和芒硝就能救命啊！”千衣苦苦哀求。

守卫听他说的虽头头是道，可是军令在，他还是不敢随便通融，“药房也关门的，你们还是走吧。”

“宁凡，今日我命该绝，你别管我了……”赛罕趴在她身上，边哼边哭。

“你们……太过分了……”千衣一边抹眼泪，一边喊叫，“我们成天盼望着汉军来保护我们，谁知道你们这般无情，就算城里没有，你们大军之中，会没有药、没有大夫？左右就是不肯救我们姑娘的性命！”

这个守卫被他俩哭闹纠缠得有些尴尬，另一个同伴悄悄拉拉他，“我说，既然这姑娘病得凶险，不如带他们到老吴那里瞧瞧。将军不让我们动这城里一草一木，大家都端着小心呐，万一咱这儿出了人命，可不是耍的。”

他嘴里的老吴，正是汉军的军医。两个守卫合计一番，把千衣和赛罕带进了城。

赛罕虽然一路哼哼唧唧呼痛，眼睛却没闲着。呀，这城里看起来既安详又热闹，安详是因为井然有序，没有冲突没有事故，家家户户按照城主的命令留在屋子里，而汉军竟然也没有闯进任何一家。那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集市的空地上搭起了帐篷，看起来是准备过夜，人多马多，把个朗日图弄得热闹喧腾的很。

赛罕和千衣被守卫送到了老吴那里。老吴其实也不算老，不过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但是在军中行医多年，颇得将士们的尊重，这才有了老吴的昵称。

赛罕早就按照千衣的指点，把绞肠痧的症状表演得十分契合，老吴搭她的脉虽然有些存疑，可是病人反跳的痛楚却让他不敢大意，当下按照绞肠痧的治疗配了药，命人熬制。

千衣推辞道：“我家姑娘尚未出阁，周围都是男子不方便，吴大夫把药给我，我自去找户人家煎药，也好让姑娘将息。”

老吴想想也对，便把药给了她。两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千衣根据赛罕的眼色到一处门庭高大的人家敲门，门缝里眼睛一闪，屋主人立刻认出了赛罕，急忙开了门。

“小姐，您回来啦！城主呢？”这家主人正是巴扎尔的好友图门，朗日图的药材商人。

赛罕进了屋，擦了擦额头上半是伪装半是真急出的汗，“图门，城主不知汉军的居心，不便现身，派我回来打探的。你快把这里的情况说与我。”

图门叹了口气，“小姐让我实话实说，我就实说了罢。城主是不是误会人家了，我看这些汉军比咱们漠南王的军队要好多了，军纪严明，不抢不占，还给咱送粮食……”

赛罕对他瞪眼：“小恩小惠，城主说了不能要，你们没忘吧？”

“那是当然，不能要。”图门诺诺应着，怯怯地抬起眼睛，“呃……不过，人家还帮我们水缸里挑满水，房前屋后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商铺里破了缺了的门板都给咱上好了……有些过意不去啊。”

“莫名其妙，他们神经病啊！他们不是要招兵吗？”赛罕心急火燎地问，她有着草原姑娘的刚猛性子。

“他们……没说要招兵啊。”图门道，“将军今天出了告示，晚上要举办露天篝火烧烤会，朗日图的居民谁都可以去同乐，还说，想听听大家对局势的看法。”

“那你们是不是要去？”赛罕越听越不是滋味。

图门低下头小声道:“小姐不许我去，我就不敢去了。可是保不准其他人会去的，小姐也知道，咱草原上的人，吃个露天烤肉都喜欢，再说也没有违反城主令啊。”

只有千衣听得心中雀跃，大家都能去的篝火会啊，自己有机会见到北凌了！脸上自然没有表露出高兴，只是体贴地敲了一下赛罕的边鼓：“小姐此番回来既然是要探听消息，那还不如亲自去篝火会看看，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赛罕心里也有几分好奇，哥哥总说汉军如狼似虎，怎么到了图门嘴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今晚可谓天赐良机，为了朗日图，自己亲眼见见那位大将军再做判断。

月上柳梢，热闹的篝火会在城主府邸外的花园草地上举行。这是草原人与人之间最自然亲近的方式，闭户的朗日图人纷纷在烤肉的香味中走出家门，初开始还忐忑试探，及至发现来篝火会的汉军无人执配刀枪，便都放下心来。草原人原本豪放，琴声与歌声在夜幕下热闹地响起。

赛罕和千衣也混进了人群里。“宁凡，也不知道哪个是尉迟将军啊？”赛罕东张西望。

“没……没在……”千衣掩不住目光的失望。

“你怎么知道没在？你认识他？”

“哪有，我这不是没见到大排场嘛。”千衣干笑。

来欢闹的朗日图人好多都认出了赛罕，但赛罕一个眼色，大家就都乖乖地不做声了。这时，赛罕挽住千衣的胳膊：“宁凡，我会唱歌，你会不会弹琴？”

“会一点，你要做什么？”

“焉支山调会弹吗？”

“会啊。”这支曲调在漠南几乎家喻户晓，千衣跟着乌维早就耳熟能详了。

“来！我们唱首歌，我就不信将军不出来。”赛罕狡黠地一笑。

“喂……你到底搞什么？”千衣惊慌失措地被赛罕拖到场中央。赛罕把千衣直接按在古琴旁，不由分说小声命令道：“快弹焉支山调！”一边自己朗声对众人道，“我给大家唱一首焉支山的民歌，助助兴，好不好？”

除了汉军士兵，都认识她是城主的妹妹，当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众目睽睽下，千衣不能违逆赛罕，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按她的要求弹拨一曲。

缠绵清越的焉支山调从琴弦中流出，这本是一支表现年轻男女相爱的曲子，可是赛罕改了歌词唱出来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她忧伤地唱到：“北方有焉支，上生红蓝草，染绯花朵色，妆成女儿鲜……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千衣手一抖，曲调破了音。

“大胆!你反了！你敢唱反歌！”一个汉军将官变了脸色，冲上前来，厉声喝止赛罕。

赛罕毫无惧色，冷笑道：“小女子唱的是自己的心声，何错之有？你们将军出的告示，不是说要了解朗日图的民意民情，了解大家对时局的看法吗？小女子如今用一首歌表达出来，你们反倒受不了了么！”

“你……”

“我怎样？”赛罕步步紧逼，“你想杀了我，就听不到这些刺耳的民意民情了?还是你们在朗日图做的一切，本来就是惺惺作态？”

这将官气个半死，习惯要去拔剑，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将军命令来篝火会不得携带武器，眼前是个女子，又不便挥拳，直气得他青筋爆绽，指着赛罕跳脚，“我把你抓起来！”

旁边的朗日图人一看小姐都不怕，自然也要帮衬，一个个跟着起哄，“抓人？这也太没天理了，占了我们的地盘，还不让我们实话实说?”

眼见争执起来，忽听得一个低醇的男子嗓音轻喝：“住手，你且退下。”将官一听，立刻慌忙垂手让了开去，恭敬地转身行礼：“属下见过大将军！”

他是尉迟将军？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千百双眼睛看向了那个轻袍缓带，徐步而来的男子。

没有厚重的铠甲，一袭青衫飘逸出尘，衬得他长身玉立，英姿挺拔。黑发只用一根帛带绾束，随性偏又清爽，正是篝火中翩翩自在佳公子。黑眸深邃，鼻梁高挺，被那火光一照，益发勾勒出迷人的轮廓，他穿过人群而来，是那样耀目，宛如黑夜里闪亮的星辰。

千衣霎时有种心脏停跳的感觉，目光落上去，就再也移不开来，分别了几个月，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终于在这个春风拂面的夜晚，见到了！

“姑娘的歌喉很动听。”长孙公玄带着微笑向赛罕走去，“你叫什么名字？”

赛罕刚才的气势因为前一瞬的发愣而衰减了许多，不是吧，这个高贵儒雅的公子哥儿，就是苍狼？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骄傲地抬抬下颚：“赛罕。”

长孙公玄微垂眸，搜索了一下脑海，“你和巴扎尔城主的妹妹是同一个名字？”

赛罕微微一笑：“草原上叫赛罕的姑娘，一个部落里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吧。”

“哦，是我少见多怪了。”长孙公玄笑笑。

“尉迟将军夸我的歌声好听，难道您不觉得歌词更好听吗？”赛罕挑衅地勾起唇。

长孙公玄似不以为然，目光转向古琴，“我也很喜欢音律，听了赛罕姑娘这一曲，唯觉一样不好，这位小兄弟的琴音，怎么弹着弹着走调了？”伸手拍拍这个直勾勾看着他不转眼的小伙子的肩膀，俯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