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深山中的水月寺,少有香客。今夜烛火微明,映出殿内两个男子的身影。
“北凌……果然被你料到了……”刘武沮丧地长叹一声。
“臣私自离开东方城,劫持皇帝皇后,罪该万死。”长孙公玄跪下。
“快起来吧。”刘武苦笑着摆摆手,“恕你无罪,朕和皇后若不是被你劫出来,今夜只怕已遭了毒手。”
“皇后在后殿休息,朕有话问你,不可打诳语。”刘武目光炯炯,探究地望着长孙公玄。
“臣不敢。”
“你怎知今晚会出事?”
“臣虽然获罪,但臣一直关注长安的各种消息。铁甲军忽然被调出城外剿匪,臣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
“出城剿匪属于正当公务,有何可疑?”刘武追问。
“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这么做,当然可疑。面对今夜的事实,陛下难道会相信是巧合吗?”
“燕王?”刘武皱起眉头,“你果然还是怀疑他,可是今夜,谋刺朕的是匈奴人……”
“不排除有人借刀杀人。”
刘武默然半晌,道,“罢了,朕再追查。”忽然,他抬起眸子,犀利地盯着长孙公玄,“朕已经下旨不准你回长安,可是你置若罔闻,还用公主的腰牌再次混进宫来。你可知,朕本可以将你立刻处斩?”
“但是陛下并没有那么做。臣明白,以一人之力,不可能劫持陛下,是陛下信任臣。”
“算你聪明,懂了就好。”刘武唇边勾起微笑。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还朝主持大局。”
“好,备马!”刘武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不过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悠悠道,“北凌,你救了朕的性命,这是奇功一件,除了恕你犯上的罪,不会无所求吧?”
“臣有所求。”长孙公玄回答得倒干脆利落。他外表平静如水,掩饰住内心的狂跳,他一直在等刘武主动开口问出这句话!
刘武笑道:“说说,求什么?朕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官复原职还是休了长平?”
“都不是。”
“哦?那你要什么?”刘武不禁疑惑。
“臣所求之事,陛下一定答应吗?”长孙公玄双膝跪倒。
“君无戏言。”刘武爽快地说。
长孙公玄叩首:“臣请求宁千衣免死。”
刘武一愣:“你想平反此案?”
“臣不敢,臣只求陛下慈悲赦免她。”
“你……”刘武脸色微变,似怒又似隐忍,“没出息,你居然还是忘不了一个魅惑你的女人……”
长孙公玄并不辩解,只是跪地不起来。刘武冷笑道:“你想清楚,如今长平翁主是你的正妻,即使朕免了宁千衣一死,也不可能恢复她的名分。”
“臣想清楚了。”
“你再想清楚,朕只能满足你一个要求,你选她,就只有继续被流放东方城。”
“臣也想清楚了。臣愿意和她在东方城开荒种地,永远不回长安。”
刘武看了他半天,终于恨恨地点点头,咬着牙根咒骂道:“朕白栽培你了!既然你舍不得她,就跟她一起老死他乡吧!”
“谢陛下成全。”低着头,泪水却刹那冲上了他的眼眶,悬着的心落了地。千千,没事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洪亮的哭声宣告了新生命的降临。“公主,出来了,出来了!”冯媪激动地接着浑身血污的小婴儿,“是个男孩,男孩!”
满头大汗的卫如喜极而泣,“宁千衣,快醒醒,你心想事成了!”
都说孩子和母亲有感应,随着孩子离开母体哇哇大哭,千衣从昏迷中醒过来。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皱巴巴的小脸,“我的……我的孩子?”千衣不可置信般瞧着,激动得语无伦次。
冯媪抹了一把汗,“宁千衣,你晕过去了,幸亏公主帮忙推腹,才算把这小祖宗生出来。”
“公主……”千衣哽咽地欠身想要道谢。
“不要谢我!”卫如将她按下,含泪道:“是天佑这个孩子。”
忽然,小丫鬟急匆匆进来,对卫如耳语:“公主,裘帮主等半天了。”
庭院中,裘帮主正像没头的苍蝇急得乱转,孩子没生出来,他不敢打搅公主。看到卫如出来,他神色慌张地冲过去:“公主,不好了!长安出大事了!”
听完裘帮主的报告,卫如大惊:“我父皇母后呢?还没有找到?”
裘帮主摇摇头,“没有,城里全乱套了,禁卫军头领被处死,铁甲军正在到处追捕袭击者。”
“我表哥有消息吗?”卫如急问。
“没有,他应该还在东方城吧。”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正在此时,又有一名四海帮的弟子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帮主,廷尉府的差役朝公主府方向来了!”
卫如闻言神色大变,不好了!父皇不在宫中,他们一定是趁乱而来,如果发现宁千衣已经生下孩子,必按照死刑取她性命!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灯火,她顾不上与裘帮主多说,转身跑进了屋。
“宁千衣,快起来!”卫如二话不说就去拉床上的女人。冯媪惊问:“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她刚刚生完孩子!”
“我知道,可是,没办法了。”卫如匆匆道,“廷尉府已经往这里来了!”
听到廷尉府三个字,千衣顿时明白了。他们……已等不及要她死了。虽然早就对这天有准备了,可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喂宝宝一口奶!
阵痛到昏迷,她如今刚醒十分虚弱,可是仍然强撑着下了床,穿好衣服。无限留恋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她颤抖着双手将他递到卫如怀里,泪水像断了线般止不住,“我死后,麻烦公主照料……”
“谁说你要死!”卫如接过孩子,却厉声道,“表哥为我顶罪去了东方城,我若让你死了,将来如何向他交代!我不管你有多虚弱,现在马上打起精神来,给我逃!”
逃?千衣吃了一惊,“公主愿意放我走?”怔了怔,她随即摇头,“不,我怎可连累公主!”
“你别管,我自有办法让廷尉府认为你死了。”卫如道,“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逃到东方城,去找北凌?千衣心里燃起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如今他不再是国之重臣,而是一介布衣,东方城是个荒疏小镇,或许他们有机会在一起。
“公主大恩大德,千衣没齿不忘。”她跪倒叩谢。
“好了好了,不要多礼了,趁现在混乱,赶快出城去。此事必须绝密,所以我连四海帮的人都不能告诉,你要靠自己了。”卫如催促着。
千衣轻抚已经熟睡的婴儿,心如刀割,“宝贝,娘对不起你……”
“我是他的姑姑,会照顾好他的。等风头过了,让北凌再来接儿子不迟。”卫如柔声安慰千衣,“对了,这小家伙叫个什么名字呢?”
千衣从怀中取出大春送的檀木,轻轻放在襁褓上,流着泪道:“我儿,这是你爹爹给你的压惊之物。大名,等爹爹给你取吧,娘先给你取个小名,就叫檀儿吧。”
“檀儿,娘走了……”最后,她吻了吻儿子红润幼嫩的小脸。
“公主,廷尉府的人快到了,我们怎么做?”千衣离开后,冯媪忙问。
“点火,烧。”卫如怀抱婴儿,淡淡地说。
陈汝生带着廷尉府差役到达公主府时,只看见一片火海。哭声喊声响成一片,不时有人披着衣物顶着物件仓皇地从火海里逃奔出来。
陈汝生大惊失色,难道匈奴人还袭击了这里?“快,快救火!”他抓住一个跑出来的仆人,大声喝问:“公主呢,公主在哪里?”
“咳咳……没……没看见……也许在里面……”仆人惊魂未定,一边痛苦地呛咳着,一边指指身后红了的半边天。
陈汝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公主府都是木制房屋,这么大的火如何救?眼看着成片的楼阁都窜起熊熊烈火,陈汝生直跺脚哀叹,天要亡大汉不成?陛下失踪,公主莫非也已葬身火海?
就在陈汝生无奈绝望之时,一个差役从混乱中报告:“大人,我们找到了公主!”
陈汝生连奔带跑地过去,果见两个女子互相搀扶着,脸上都被火熏黑了,面目不清,其中一个年老的,惶急地大叫:“快救公主!”,另一个,紧紧抱着厚被子包裹的什么。
陈汝生仔细看,才勉强认出那抱着被子的是长公主。
卫如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虚脱地说:“陈廷尉,你来的正好……快救人……”
陈汝生急道:“公主莫管他人了,您凤驾安康就好!怎么会起火的?”
卫如摇摇头,“今夜宁千衣突然临盆,我和冯管家正在忙乱着,也不知怎地,突然就起了大火……”她心有余悸,“我慌张之中用被子包着孩子就往外跑……”
许是跑动的惊扰,这时,孩子醒了,包被里传出细细的哇哇的哭声。陈汝生倒退一步,心中暗暗佩服王爷判断的不错!虽然公主府没有请稳婆,可是监视的探子发现小丫鬟出府买了不少产妇用品。王爷命他侯着,一旦孩子落地,就立刻执行死刑。今晚长安一团糟,陛下失踪,他更得巴结王爷了。
“产妇宁千衣在哪里?”他沉声问,“她是廷尉府的死囚,我是来带人的。”
冯媪哭丧着脸道:“谁还管得了她!老奴急着保护公主出来,那产妇刚刚临盆,这样的大火,不知道可有力气从床上起来!你们进去再找找罢!”
进去找?陈汝生看着冲天的大火,愣了。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还能活下来吗?
终于,烧光了楼阁的火渐渐小下来,残余的火头也被水浇灭。昔日的繁华成了一片废墟。
“廷尉大人,我们……只找到了这个……”搜寻的差役在废墟里发现了宁千衣未曾烧尽的一截衣角。
她……她真的被烧成灰了!陈汝生攥着烧焦的破布,想了想,“把这个带回去销案,宁千衣死于火灾。”
突然,夜色里响起一阵紧急的马蹄声。飞驰而来的骑士在公主府门前跳下马,望着一地焦土,他不由呆住了。
“表哥!是你!”卫如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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