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氏 第十九章 终须一别

东方城

清晨时分，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落在了城外的小湖上，湖面涟漪点点。湖面上泛着的小舟也随之轻轻晃动着；城内的公鸡也因为这阴郁的天气似乎都懒的打鸣，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沈括府邸内阴凉而静谧。沈括大人此时正站在屋外的走廊上，眼睛直视着前方，愣愣的出神。“当年玲珑夫人高高兴兴的嫁了过来，这里是她的第一站，可今天却是......”他随后摇了摇头。当年是他亲自在家里迎接玲珑的到来，如今自己又要亲自从这里将她送走。如今世道生活的人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分分合合，悲欢离合。他感到一阵凄凉涌上了心头。

随后他将府内的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见着几位下人在打扫这院子的落叶，扫过不久，落叶便会随时的飘落下来。他感到人的生命犹如这落叶般不断在凋谢。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空气中潮湿的迷雾也渐渐散去。树叶上的水珠也不断的落到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沈括朝着玲珑的房间走去。路上见着侍女在厨房内生火做饭，他没有和侍女搭话，便绕了过去。不久便到达玲珑住所的院子门口。只见院子门大开，玲珑跪在院中的地板上。玲珑已经整理好了头发和面容。但仍然可以看出他眼睛红肿。沈括本想上去问候，却又停住了。只见玲珑朝着星云辰的住所方向跪着，她双手合十，眼睛盯着前方，全神贯注的在祈祷着。就连沈括大人朝着自己走近都没有意识到。沈括此时后退到院子的边缘，一只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旁边的花朵，花朵随着露水一并掉落，犹如那阵悲伤落入心间。似乎也在感受着命运的无奈。

这位年轻的母亲自从被软禁在这之后，便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她曾经哀求过自己的丈夫，想见一次孩子。即便见面的方式很多。但星云季却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星云季认为若是让玲珑见着自己的孩子，那么软禁玲珑在此的意义就不复存在。

沈括大人见玲珑祈祷完毕后，走上去用轻声问候道：“玲珑夫人。”

玲珑惊讶的回头，看到了沈括大人，她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说完，沈括赶紧移开了视线，他无法面对此时玲珑的眼睛。他看向了东方渐渐亮白之处，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玲珑说道：“府内的女眷和下人都十分爱戴夫人，会在大门处送别夫人，到时候希望夫人能看的仔细一些。”

“什么？”玲珑声音清脆，看的出来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声音不再显得那么的悲伤。

沈括感到心中一阵发闷，声音反而颤抖了起来。“在众多人之中，有夫人想见的人，相信他也想见到夫人吧。”

“大人说的意思是偷偷安排我辰儿来与我道别了吗？”

“是的，这样的话......”

“若是如此安排的话，大人请不用再费心了。”

“夫人的意思是？”

“大人，你的心意我领了。此事我已经想开了。而且......若仅仅是看一眼，对我来说并无益处。辰儿现在，一直在我心里。”

“夫人......”沈括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是在下多虑了，请夫人原谅在下的鲁莽行事。”

“大人，送别时刻人多嘴杂，想必也没有什么机会与大人道别。我在此感谢大人这几年的照顾。”玲珑站了起来，朝着沈括作了一辑。沈括赶紧也回了一辑。嘴里念叨着属下应该的。心里想着夫人刚刚嫁过来的时候还犹如小女孩般。如今的气度和沉着，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夫人，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然定居，我们都无法左右了。”沈括说道：“但是，小公子就请交给在下吧。东方城的老臣必定将公子培养成我秦月王国第一人。”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了院中，照在二人的身上。

“沈括大人，我相信温暖的阳光必定照在每一个人身上。”玲珑平静的答道。她不愿再让人看到她的悲伤，也不枉费星云季的一片苦心。

星云季对外宣传因凯隆城主行为不端，无故投靠牧野城；所以便休了他的妹妹，然后将其送回娘家。但是凯隆城并无人过来接玲珑，所以只好由东方城派人来护送回凯隆城。

在天色还微微发亮的时候，便有东方城内的大臣陆陆续续抵达沈括府内，其中第一位抵达的是乔新大人。作为东方城的老臣之一，虽然他曾经多次参与对凯隆城的战争，但是对这位从凯隆城嫁过来的小姐，他是充满了爱护之情。所以作为武者之一，他自告奋勇请求城主让其护送。之后其他的大臣，如善部等也陆陆续续到了沈括府邸内。府内的大院中站满了男男女女，他们等待着玲珑的出现。

玲珑出现后，女眷中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老天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夫人却这么不幸！”大家议论纷纷，其中不少人眼中泛着泪光，抽泣了起来。

玲珑看向了大家，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频频朝他们点头告别，同时她的眼睛也在不停搜索着母亲的身影，我希望再次能见到母亲，也很希望能扑到她怀中大哭一顿。此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声音：“夫人！”，然后一个女人跑了过来。

“喂！不可乱来。”乔新朝着来人说了一句，但并没有让人将该女子拉开，而是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各位都安静一点。”

女人是城内的老妈妈，玲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然后女人伸出手指，指向了远处的一处。玲珑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的吃了一惊。

她看到了阿玲夫人，怀里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辰儿。只见阿玲表情僵硬，但是眼眸闪耀着光芒。在她的旁边站着五岁的星云瀚。玲珑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心潮澎湃。她几乎停止了呼吸，眼神痴呆状，身子纹丝不动。虽内心已说服自己对孩子的思念。但此时见到却让她无法控制住自己，似乎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星云辰依旧白白胖胖，握着他那双小拳头，手背上那道凹痕依旧明显。他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周围的人群，眼睛转个不停，然后咯咯的笑起来。他这个年龄，并不知道和母亲的生离识别，只是觉得周围人众多有趣。可是若随着他的长大，能否有天能记得自己的母亲呢？

玲珑强忍着泪水，她努力的看着星云辰，想把他的身影深深刻入自己的心底。她也不希望今后孩儿因为自己的母亲的情况而被人看不起。“今日一别，将是永远......”想到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嬷嬷，请帮我转告阿玲夫人，多谢她照顾好我的孩子。”玲珑忍着泪说道，便转过头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星云季站在城中的城楼上，望着沈括府邸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今日一别，将是永远......”

东方城这边安排了五十多人跟随着轿子，他们希望能顺利将玲珑送到凯隆城中。送行队伍中包括乔新、善部，沈括等重臣，以及轿夫和负责护卫的守卫。几位大臣计划秘密将玲珑送到凯隆城中，好体现东方城的诚意。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凯龙城主已经派人计划暗杀他们这帮臣子。

离开东方城不远处的十里路附近，送行队伍的众人似乎都已经认定了事实，心态上也逐渐放宽了下来，乔新一脸不快的说道：“真的舍不得和夫人分别，离别真的让人太伤感了。”

“可不是吗，若不是凯元城主投靠牧野城，状况也不至于发展到这般处境了。虽然舍不得离别，不过一会儿将夫人送到凯隆城门内即可。毕竟今时不如往日了。”善部对乔新答道。

轿内的玲珑现在脸上仍然挂着泪珠。星云辰的身影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离别自己的孩子，将来是否有机会再见未知。她希望能将孩子的身影，他的天真笑容，他的嗷嗷大哭，他的任何一点细节都刻入心底，永远不忘。

再往前走不久便是安定城了，此地属于牧野所属的城邦，凯隆城的领地。“停下。”坐在轿中的玲珑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眶，轻声说道：“我要下去。”

轿夫停下了轿子，众人的步伐也停了下来。玲珑打算在这里与大家道别，她从轿中走了出来，看向了乔新等一众大臣，对他们说道：“前面就是凯隆城的领地了，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各位的心意，玲珑铭记于心。”

乔新惊讶的看向了玲珑，又看看了身边的诸位大臣，然后转头对玲珑说道：“夫人，此地万不可。我们答应过城主要将你送到凯隆城中。这是我们的职责。”

“夫人若是有何不测，我们既无法原谅自己的内心，更加对不起城主的嘱托。请夫人理解。”一旁的沈括也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他一定想起当年玲珑出嫁到东方城时路上遇到的危险，所以他语气中带着怒意。其他众大臣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玲珑。

玲珑看向了众人。在阳光下，她的身影是那么的端庄典雅。玲珑朝众人鞠了一个躬，柔声说道：“感谢诸位大人对我的爱护，接下来路程不必再继续护送下去了。也希望诸位大人能对辰儿有一样的爱护之心。”

“正是因为夫人是小公子的生母，所以我们才担心有任何闪失，无法面对小公子啊。”乔新的声音透着哭腔。他此时心情涌起了一股悲伤，他知道今日夫人和小公子一别，也许真的是永远了。

玲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嘴唇微微颤抖着。“各位大人，我会说出我的理由。各位听说我......我的兄长的品性，我比各位大人更加清楚。他性情急躁，目光短浅。若各位大人踏入凯隆城境内发生任何不测，我，我实在难辞其咎。将来辰儿也必定埋怨自己的生母做事糊涂，竟然会做如此的决定，让诸位大人丢掉性命。”

乔新听闻此话，身体如被雷击般一阵激灵，他抬头看了看善部，发现善部也同样看着他，随后朝他点了点头。玲珑继续说道：“家父未过世前，一直叮嘱我说万事都要小心。我也不希望看到因为诸位大人陷入危险境地，而让东方城与凯隆城彼此之间加深怨恨。求各位大人了，就听我的在此停下吧。”

“夫人！”沈括大人忍住哭泣，说道：“夫人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识，让在下深感佩服。在下必定协助各位大人将公子教育好。”然后转向诸位大臣，说道：“好了，各位。我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忘记了夫人的用心良苦。”

善部在附近村落找来了几位百姓，给了他们一些盘缠让他们抬着轿子送玲珑入凯隆城。大臣在玲珑不断的催促下才慢慢转身离去，身影渐渐的消失在玲珑的视线之内。玲珑顿时感到一阵孤独。随后命人抬起轿子朝着凯隆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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