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氏 第二十章 怒其不争

艾斯纪年一百一十二年新年

如柳絮般的雪在空中随风飞扬，随后覆盖在腊梅的花瓣上，白红相间甚是好看。

议事厅中响起了星云季止不住的咳嗽。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天气稍微变化，他就容易发烧感冒，此时的他脸色潮红，眼眶湿润。

“请主公务必保重身体。”乔新的眼中满是忧虑，他见着主公这体质越来越虚弱，开口关切的问道。

“嗯。”星云季无力的回答了一声，又咳嗽了起来。此时的他也不过二十五岁上下，但脸上满是厌世的表情，对大臣的关切，也不过是随口应付。这让站着的乔新，沈括等大臣内心非常着急和忧虑。去年的秋天，由于害怕泰德城的淫威，星云季把玲珑送回了凯隆城。可让大臣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城主直到现在仍然对玲珑念念不忘。他终日郁郁寡欢，对城中大小事情的治理也丝毫没有心思。身为一城之主居然如此，这让大臣们相当的痛心。见着主公此刻身体状况不佳，他们便告退，然后离开了议事厅。

走出议事厅后，乔新和沈括二人对视了一眼，双方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城主目前的状态，真让人焦虑啊。”乔新率先开口道，“若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作为服侍了两代城主的他，现在星云季的状态让他恨铁不成钢。

“从玲珑夫人回到凯隆城后，他就开始躲在内庭喝酒，到现在一直无心政事也就罢了，还把身体给喝坏了！”沈括咬牙道：“现在外敌虎视眈眈，若城主再不振作起来，万事休矣。”

“今年必定是多事之秋，沈括大人也多保重身体才好。”二人边往外走边闲聊着，不久就走到了大门口。

“我们去散散心吧，现在回去心里也是郁闷至极。”乔新提议道。

“好。”沈括一口应允。脸上露出了苦笑。说是散心，其实二人要前往的地方是星云辰所在的位置。

自从星云季将玲珑送回凯隆城后，星云季害怕一见到星云辰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玲珑，所以就把星云辰安排在中城外住所，让乳母和侍女好生照顾。现在星云辰已经四岁了，他面色红润，身体长的颇为结实，和弱不禁风的父亲完全相反。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他和母亲玲珑长得更像，圆润的下巴，明亮的眼镜，小嘴巴一张一合的非常可爱。

二人到了小孩的住所之后喊了一声，侍女急忙应声过来开门。这是突然乔新发现入口处摆放着其他人的鞋子，嘟囔道：“好像还有其他人嘛。”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脱了鞋走了进去。

“门口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乔大人。”善部在里面笑着说道。

“爷爷。”一声稚嫩的声音也跟着喊道。

“来了来了。”乔新微笑着朝里头喊着，一边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约三十多平米的茶室，墙壁上挂着几幅画，有松、竹、梅等。茶室的一侧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副简约的茶具和几个茶杯。茶桌的四周坐着几位男性，善部怀里抱着星云辰。此时他们都看向乔新，和他打着招呼。

乔新和沈括两位大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站在一旁的侍女给乔新和沈括递上了茶杯后便站在茶室的一旁。星云辰舞着小手喊道：“爷爷。”满脸急忙了笑容。

“长得和他祖父真是一模一样啊。”乔新不禁感慨道。“来，让爷爷抱抱，爷爷有礼物要送你哦。”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礼物。那是一个晶莹剔透，完美无瑕的平安锁形状的玉佩。他从善部的手中接过了星云辰，抱在怀里。然后把玉佩戴到了他的脖子上，亲昵的说道：“爷爷这个礼物啊，可以让辰儿你长命百岁。”说完眼睛突然红了起来。

沈括在一旁听了，眼眶湿润了。他不由得把头转向了一边。小公子这么小就与母亲分开。现在父亲又整日沉迷于酗酒，郁郁寡欢。此时东方城内各大臣和家族又明里暗里分成了牧野派和泰德派，明争暗斗越发频繁，真是内忧外患啊。弱小的父亲为了城邦的安危，不得不把母亲给驱逐。父亲伤心，孩子也缺少母爱。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大臣们心里都是感到凄凉，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孩子，要承担着这里所有人的期望。

四岁的星云辰看到这绿色的小东西觉得好玩，就抓在了手里，咯咯咯的笑着。然后挣扎着从乔新的怀里爬了出来，自己坐旁边玩着这个手心里的小东西。

善部待沈括喝完茶，便朝他说道：“你最近可听过内庭里头的一些传闻？”沈括问道：“是城主大人酗酒过度吗？”，善部摇了摇头，道：“传闻说城主有了新女人。”

“什么？”沈括睁大了眼镜，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反问道：“自从玲珑夫人被送回凯隆城后，城主可是连阿玲夫人哪里都几乎没有去过。内庭的侍女们都觉得城主太专情，对玲珑夫人的感情真是十分深厚。怎么可能？”

“我想大概是酒后乱性吧。传闻是酗酒后把侍女当成了夫人......”

“侍女？”一旁的乔新插嘴道。

“这是不可能的是吧？”

“他把侍女当成玲珑夫人了？”

大家都看向善部，问了起来。

“听说那侍女倒是和夫人有几分相像，当时侍女低着头在旁边，城主有几分醉意，便把她误认为了夫人。”

“这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都停下，不要再说了。”乔新严肃的叫到。

沈括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虽说城主失去了玲珑夫人后酗酒过度也就罢了，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未免太过于悲哀了。当年正是自己为了东方城的安危着想，和尚夫人协商后建议城主迎娶玲珑。这门婚事对于东方城来说是非常必要。但是却遭到了星云季的反对，反复言其利弊才让他答应了下来。但是玲珑不管对城主的爱意，对人生的感悟，对时势的判断都让城主刮目相看，并且让城主深深的爱上了自己。而且得到了城内上下老少的信任。时至今日的发展，让沈括感觉恍如隔世。

但在这惨无人道的乱世，事事完全无法预料。这对恩爱的夫妻，因为家族的利益结合在一起，又因为家族利益分道扬镳。玲珑的兄长凯元城主投靠了牧野城，星云季又迫于泰德城的淫威，不得不送走玲珑。

沈括自认亲自送走玲珑这件事，让他的悲痛不会轻于星云季。直到今日，这悲伤依旧缠绕他的心头。他也知道城主无法忘记玲珑，所以曾经建议他续弦，能让城主减少悲伤。但如今听到城主这荒唐事，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慨。他想大骂城主一顿，让他好好振作起来。可随即这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又变成了悲伤，城主这懦弱，犹豫不决的个性，始终无法勇敢的决定自己想做的事，这种矛盾和不满折磨着他那个虚弱的身躯。

沈括从小看着星云季长大，虽然优柔寡断的个性和父亲的强势完全相反。既然他接了城主之位，老臣子们不认为他有功，但希望他不要犯错。可如今他意志消沉，终日酗酒。现在甚至和侍女......想到这沈括都觉得城主荒唐不已。“必须要对他一番劝说才行。”沈括心里想到。突然猛的抬头朝善部问道：“你从何处听到这个传闻的？”

“城内的侍女现在传的风风雨雨。”

“有制止他们不再乱传了？”

“当然。”

沈括点了点头，心想现在整个内庭几乎都知道了，这对城主的声望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管理城中事务的自己和几位重要的大臣居然此时才知晓这事，真的够失职的。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那必然将对东方城造成巨大损失。现在城内牧野派和泰德派争吵的厉害，若城主再不振作起来，怕是东方城会四分五裂，最终得逞的不是牧野就是泰德。看来之前与城主建议的续弦之事，要尽快提上议程才行。

“除了城主的事，小公子现在也让人担心啊。”一旁的乔新看着在旁边无忧无虑玩耍的星云辰，说道：“不如和玲珑尚在城内的时候一样，让小公子回到内庭，交给可靠之人抚养，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沉默了，他们当然希望可以将少主搬回城中专心照顾，这样无论各方面都是最好的选择。当初城主下令让星云辰去外头居住，说了为了让辰儿学习更加独立，其实众人明白的很是因为玲珑夫人的缘故，见人如斯。可现在因为城主的原因，城中气氛相当微妙，若是被星云季宠幸的那侍女万一怀上了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众人离开星云辰住所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此时雪渐渐停了，路面上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好一副似太平的美景。

星云辰知道又要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在侍女话里哭闹挣扎，嘴里喊着“爷爷。爷爷。”这让乔新，沈括等几位大臣的眼眶都红了。“必须想办法让少主回去。”沈括心里想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少主是东方城的唯一希望。对于他的父亲，老臣已经不抱希望。

沈括遥望着远处的大山，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想现在就返回面见城主，要和城主再交心的谈一次。下定决心后，他便往中城的方向走去。路途上他心事重重，不少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意识到。不一会儿便走进了内大门。旁边的侍卫惊讶的看着他。

“城主在吗？”

星云季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止不住的咳嗽，边上的侍女小夏在给他捶着背，让他能舒缓一些。他微微的闭上了双眼，恍惚之间他再次想起了玲珑。短短几年的时间，玲珑已经成为了星云季心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玲珑还在身边的时候，他感受着快乐。分别的这几个月，仿佛抽掉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让他日日夜夜无法正常呼吸。

“玲珑。”他轻轻唤了一声。不禁流下了泪。大臣们都认为他性子软弱，希望他能坚强起来。可是他认为大臣们都未必能体会到他的痛苦，别人越是指责，他对玲珑的爱意就愈发多一分，这种感觉痛入肺腑。

他不敢去看星云辰，害怕一看到星云辰就想到玲珑；也认为自己是不幸之人，所以才特意将自己的孩子放到中城之外，他害怕自己的厄运会降临到孩子身上。他也不敢去找阿玲，他害怕对玲珑的感觉消失。

他终日酗酒，最终在一次迷糊中和侍女小夏......

那是一次下雪的夜晚，在房内饮酒的星云季喝得脸颊通红，满脸迷离，迷糊中他见着有一位女子在给他的酒杯斟满了酒。那身影和玲珑有几分相像，他激动的喊了一声：“玲珑。”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城主，奴......奴婢叫做小夏。”

“不，你是玲珑。”

“城......城主！”

“还敢狡辩！”星云季随着扑倒了侍女小夏。

“城主，沈括大人求见。”星云季此时正眯着眼享受着捶背带来的舒适感。听到侍从在门外禀报沈括大人求见。侍女小夏急忙收了手站到了一旁。

只见沈括大人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城主身旁的侍女，随即转过身朝城主施了一礼后坐了下来。

“你有何事又返回找我了？”星云季问道。

沈括不说话，他坐下后紧紧盯着星云季身旁不远处的侍女，从她的侧面、肩膀，腰部一直看到膝盖扫了一遍，确实和夫人好些相像。只是这个侍女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所以看不到她的眼睛，但细腻的脸蛋和身上露出的柔嫩肌肤，确实让人想入非非。“你叫什么名字？”沈括朝侍女问道。

“奴......奴婢叫做小夏。”侍女低着头，声音里有些颤抖。

沈括随即点了点头，他看向了城主，说道：“主公，我此次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传闻......”

“你不用说了，是真的。”星云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从沈括盯着侍女，然后问侍女的名字就知道沈括要说的传闻什么。又继续道：“我还打算收做侧房呢。”

沈括紧紧盯着星云季的脸，说道：“主公，与侍女发生不该发生之事，这做法太轻率了。且既然老臣已经知道了，若老臣不过问，实在无颜面对其他重臣和主公先父。”

“你这是指责我做事不妥吗？”星云季的语气中有隐隐的怒气，似乎要发作。

“主公，老臣断然不敢指责。是老臣对主公照顾不周，老臣愿意自罚。”

“哈哈哈。”星云季猛的笑出了声。这群老臣就是认为他始终是长不大的孩子，无法自己做决定，什么事情都要过问。虽然他理解他们的苦心，但是他们的态度让他感觉极度的不快。他朝侍女小夏摆了摆手让她先退出去。然后对着沈括大人说道：“行啊，沈大人，要罚就罚喝酒吧。”说着就拿起酒壶朝酒杯里斟满了，递给了沈括大人。

“多谢主公，老臣正口渴着，还正打算找主公讨杯酒喝。”沈括接过了酒，微笑着说道。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主公，老臣先有一事与您商量。”沈括说道。他想起了早上在星云辰的住所时，几位大人商议的事。

“说吧，什么事。”星云季也倒满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臣们都希望能让小公子搬回中城内居住。”

“为什么？是怕我现在太孤独吗？”

“主公，老臣担心若有人居心叵测的话，怕小公子的安危......”

“既......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的话......”星云季双眼迷离着，讲话含糊不清。这让坐在对面的沈括感觉城主真的是酗酒太严重了。孱弱的身躯，加上因对玲珑过分思念而严重的酗酒，让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沈括太希望星云季能振作起精神打理城中事务了。让星云辰回到他父亲的身边，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孩子的安危着想，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主公看到自己的孩子后，能更加振奋起精神。

“主公，那关于这个侍女的事.......”

“不......不要再说了。”星云季猛的喝了一声。他发怒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女人，我就不能自己做主吗？阿玲你们强塞给我。玲珑也是你们强塞给我，我要活的这么窝囊，不能自己决定做什么事吗？你们认为我是白痴吗？”

“啊？”

“无妨，沈括大人你只管说，是不是大家都认为我是白痴？”

沈括屏住了呼吸，他想不到城主会说出这样的话。“主公！你绝对是聪明之人，只是性子上不够果敢。”沈括知道此时星云季有了几分醉意，决意不再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这时，老嬷嬷和侍女小夏端着菜肴过来了。菜肴摆上桌子后，星云季示意侍女小夏留下服侍。

星云季往前稍微探了探身子，然后一手揽住了侍女小夏的腰，对她说道：“来，给我倒酒。沈括大人，你也尽情的喝吧。一醉方休啊。”侍女小夏见场面不对劲，畏畏缩缩的一个劲的发抖，给星云季斟的酒也洒了出来。星云季见状哈哈大笑，把她搂的更紧了。

“真是不该来啊”沈括大人心中想到，举起杯中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