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寥廓 第五十九章 护兄

太子护兄心切，虽被御史台所迫，却也在出发前私下里给他三哥报了信叫他提前做好准备，被叫人抓住太多把柄。

三皇子收到信只是冷笑，好一个贼喊捉贼的把戏，两头都不得罪，两头都要落好。要不是他提前识破，还真以为他这七弟对他这个当哥哥的上心的紧呐！

撇下信暂且不管，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

天干的紧，应着主顾要求，大批粮食自不同道入京，黑白皆有，赶着尽早能交了差。

这天寒地冻时节，虽比不上大雪落地，却也足够让人马皆僵着，迈着麻木的步子上前。

哒哒的马蹄声在旷野里显得有些萧瑟，和着呼出的白气，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

前面便是京城了，只要进了京，这趟差事便就顺利结束了。到时候现银一点，怀中一踹，就等着回家过年。

一想到这是年关前最后一笔买卖，赶马的人起了劲，挥起马鞭扬在空中，狠狠抽到马屁股上，催着那头枣红色的大马拉着身后的货物疾步向前飞奔。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巍峨的城门就伫立在眼前。

赶马人秉了一口气，又是扬手一鞭，只不过这力道，是要比先前轻上许多。

端着悠悠然的态度，赶着马儿向前。

“站住！”长长的马队刚要进城，就被一队卫兵拦了下来。

是例行的检查，赶马人也不慌忙，慢悠悠的拉了马，等待着盘问。

“你这车上拉的都是些什么?”

“回官爷的话，都是些过年用的物资，棉被、粮食和一些稀奇的玩意。”

那卫兵起初不以为意，但听他说到粮食时，不由得眉头紧蹙，窝着手中长枪，“有多少粮食？是私人还是商行?运往何处?”

果然是要盘查粮食吗？赶马的汉子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回到，“俩马车新粮，四百来斤，是京中大人们定的。”

卫兵往旁边退开一步，数了数半长的马队，七八辆大车，拉四百斤粮食不为过，再亲自上前挨个查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便挥了挥手，放行了。

城墙上一身深蓝马褂的是太子，他后面站着的二位一个是新任御史台御史大夫路遥，另外一个，便是负责京城安危、护驾有功，官复原职的落李轩，落大统领了。

三人自城墙跟站着，皆是一身便服，齐齐注视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太子殿下，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对劲吗？”

路遥自这盯了许久，俯视这城下排队的长龙，渐渐瞧出些蹊跷来。

今儿在这蹲守了大半日，却一无所获。明明昨天接到匿名信过来时，还有大批商队进京，每次携带的粮食数目可不少。怎么就隔了一晚，变化就如此之多?

此事，必有蹊跷。

“哪里不对劲了?”太子心虚，手里捏着一把冷汗，自然是看哪都可疑，听得路遥这么一说，捏着袖角的手抖得厉害，声音也略微有些发颤。

“快过年了，各家各户储备些粮食也是应该的。”

因为天寒，站在高处的人更容易被风给吹着，路遥倒也没多在意太子殿下的异常，一双犀利的眼盯着长龙，缕着胡子分析道:

“微臣觉得，今年运进京城的粮食，似乎有些过多了。这个架势可不像是自用，而像是在屯粮。但是，前些日子粮价不是涨了么？那为何这些人还要拼了命的去屯粮?”

落李轩深以为不然，满不在乎的道，“粮价涨了才要屯粮，不然等些日子飞到天上去了可怎么吃饭?”

“落大统领这句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路遥端着一副足足的言官架势，说道起来头头是道，“现在屯粮才是最不合适的时机。前些日子户部尚书不是换人了吗？他手底下可贪着将近三千万担粮食，这可够好些人吃上一阵吧？一旦户部尚书将这些粮食补齐，皇上必定要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将粮食放出，到时候，这些屯粮的人，可就吃了大亏了！”

“那若是李付交不出粮食呢？”落李轩可不服他这话，贪金银珠宝放在家里的他见过不少，可这贪了粮食放在家里的，恐怕没几个人吧？

“那更简单了，让所有涉案官员花钱去从市场上买粮食，直到买够这个数目为止。”

路遥面上笑呵呵的，答了落李轩的话。

“那不就结了，粮食不就卖出去了?”

落李轩总算是揪出他话中破绽，以一句简洁的话反击回去。

哪知路遥摇摇头，“依下官看，事情恐怕没什么简单呐！”

两人讨论的欢快，太子却一片心焦。原本他是不知道三哥私运这些个粮食来做什么，经路遥这么一点拨，算是明白出了些门道来。

被革职的李付，听说与三哥私交甚好，他一出事，三哥便大量卖粮进京，这明显是在帮李付擦屁股。而能让三哥冒这么大风险的理由，仅仅私交甚好是不够的，三哥必定是有什么把柄拿捏在李付手上。

这个小人！

早知道，就不该动他！

太子懊悔不已，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无限的愧疚在他心底蔓延开来，在潜意识里，他甚至觉得，是他害了三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路遥在同落李轩探讨完毕后，又对着太子霹雳吧啦说了一大堆，待到征询意见的时候，才发现这会儿都是对着空气说了，人家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

路遥郁闷死了，这太子一向负责认真，怎么今个就时不时的走神?是操劳国事太累了，还是自己是在是太枯燥了！

苦着一张脸，路遥还得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的叫着立的和根雕像似的太子。

“咳咳！”

落李轩见路遥面露尴尬，出声重咳了几声，这才唤回神游天外的太子爷。

“啊？怎么了?”太子被拉回现实，转过身来，将迷茫的眼神投向身后二人。

落李轩挠了挠头，装作看天，表示和自己没有关系。

路遥见他终于回神，殷勤的将自己方才的疑惑分析讲了一遍。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滴水不漏，太子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不为别的，只因路遥，分析的太一针见血了！

最后，路遥以一句中心句结尾，言简意赅，示意应去这些运粮马车登记的目的地查探上一番，才能辩其真假。

太子闻言，心中一惊，连连推脱，他哪敢带他去查?这事实摆在眼前头的，一查，必然要出问题啊！

“路大人只是分析猜测，贸然前去，打草惊蛇，怕是不好吧？”

“那要如何？”路遥是个着急上火的性子，见风就是雨，哪容得了一丝一毫的耽搁，当下就希望太子能给出些什么好的建议来。

太子殿下沉默半响，这才抬头，说道，“要调查也不是不可以，但也要暗中进行。”

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太子也只好将事情拖一拖，想着等三哥那边整理妥当，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虽不合路遥心意，但总比坐着看人犯罪好，想来三皇子毕竟是太子血亲，他有所顾虑也是难免的，便领了命，私下里去办了。

这边太子焦心的回东宫去，那边三皇子收了粮立马向接了烫手的山芋，忙让人直接拉去李付手中，免得让人再揪住把柄，夜长梦多。

乘着马车到了宫门上，便有人上前来通报，说是李付求见。

太子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外面是一片萧瑟景象，大树落光了枝叶，光秃秃的立着。那边灰蒙蒙的天下站这个一身布衣的老汉，筒着袖子猫着腰，在寒风下瑟瑟发抖。

正是李付了，他被革了职，自然是不能再进宫去了。

点点头，示意底下人吩咐李付过来说话。

那裹着棉袄的人点头哈腰，全然没了以前做官的神气劲儿，绕是如此，也难平坐在马车里的人心中的愤恨，他瞧着李付小跑着向这边奔来，心中的憎恨又多添了几分。

李付在马车窗前停了，一拍袖子，就要跪下给他请安。

“行了！”太子不耐烦的斜眼瞅着他，“有什么事吗？”

“回太子的话，草民今日凑齐了两万五千担粮食，特地运过来，剩下的明日一早也就应该到了。”

“这么快?”太子也说不上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一张脸上的表情因为纠结而丰富不已。

“你不要和本太子说，这些粮食都被你塞到自己家花园里了。”

“太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李付赔着笑，到这般田地他也就求个身家性命无忧，“是草民的原来的部下先前寄放在各大商行，没来的及卖出去。”

“哦?那你说说，倒是些什么商行?敢接皇粮?”

“这——”李付吞吞吐吐，答不上个所以然来。

“算了！”太子也懒得同他计较，“明日里剩下的那些粮就不必你亲自过来送了，拉到三皇子府上，本太子过后些再去接。”

太子拨弄着腰间的佩剑，一个大胆的计划涌上心头。

放下帘子，吩咐道马夫继续驾车前行。

李付回去将太子的话转告与三皇子听了，弄得那人一头雾水，配合着自己这边刚从东宫那递来的信，说是叫他不必忧心，只管把所有帐都销了便是。

七弟这是搞得什么鬼？这是要帮自己？

三皇子才不信，他一定是在计划什么阴谋诡计，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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