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荷 第六回 风欲慢兮风至（中）

只见他熟练地舀水洗米，剥枣取核，给菠萝去皮去芯，打匀鸡蛋，搓揉面团……干练得像个经验丰富的厨子。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只是斐霏自己不曾做过粥点，看这工序复杂，忙道：“师兄，真不用为我一顿饭如此费事。再说这木船上也不便生火，师兄去哪里弄熟粥点？”

“不用火也能熟。”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着手头的活。

过一会儿，他支起锅来，手往锅底一放，顿时一股热气涌动，加热锅底，却又受他控制，不会爆燃，仿佛文火慢煮，熬制米粥。他另一只手又托起装面团的盘子，手心真气流动，释放高温，烘烤面团，也是得心应手。以真气做饭，倒是别出心裁，但若非这师兄真气收放自如，控制精准，也只是空谈。于是船上不见明火，却有袅袅炊烟升起。

许是有些热了，他摘掉斗笠放在一边，那一双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手头的食材，一头乌黑长发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采照人。

等一切备好，斐霏尝过，不禁感叹师兄厨艺上佳。这粥点不仅做得精细，论甜度、咸淡，亦是和斐霏爱吃的口味如出一辙，连饭量都是刚刚好。午餐用毕，斐霏只觉心情愉悦。一顿简单却精致的饭菜，让她发现这个原本冷淡的师兄却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斐霏感觉距离总算拉近了些，便又问道：“师兄这些新鲜食材是哪里来的，怎会藏在此地的山崖之上？”

“出发前一个时辰在园里备好的。我估计晌午时分，差不多可以驾船到此，便先至此地藏好食材，再返回渡口接你。”

也就是说，他一个时辰内便能在凌苍园和此地间跑个来回。

那可是总共一千六百里的路程！

斐霏心里暗自惊叹，却又奇怪：“如此大费周章，为何不直接在我们驾船出发时带上？”

“因为师父说，你喜欢惊喜。”

……

某个瞬间，两人的眼神又交会在了一起。

斐霏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心里扑通一声，好像被戳中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想不到话说。转而浅笑一下，问道：

“这么久了，还没有问师兄的名字？”

“伶。”那师兄说话时始终面无表情，“伶仃的伶。”

“就叫伶？姓氏呢？”

“没有姓。另外，其实我比雯小一岁。所以无需以兄长称呼，就叫我伶吧。”

“咦？……那好。伶还知道我的年岁？”

“你是太昌四十八年，八月十五子时生人。”他像是在说一句背得滚瓜烂熟的诗词。而且完全正确。

斐霏对这个师兄的好奇越来越多，却就此打住，没有再问下去。方才的对话后，她心里对于他为什么知道“雯”的乳名一事，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来日方长，不着急。

现在，她只是稍向前半步，双手平措，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礼，继而向他投去一个温暖的笑：

“谢谢伶，午饭我吃得很开心。”

这一笑，让那名叫伶的人第一次变了些许神色——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简简单单的一愣。他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利索地收起碗碟，道：“这些我来刷洗。你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