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龙战场 第九章： 幻境 -巨兽

暴雨随着风劈劈啪啪的猛力敲击着窗子，像一头试图闯进屋子的猛兽。表姐静静的坐在餐桌前，把女儿抱在怀里，室内早已有了暖气供应，但他仍然觉得冷。在她的印象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雨。

窗外明暗交错，躲在云层里的闪电，不时划破暗夜，闪烁在云间，或从云层里、或从远处山间、不时传来隆隆雷声，回荡在城市里。

街道旁边的树木被狂风吹的大幅度倾斜，在风雨中猎猎作响，枝杆偶尔传出噼啪的声音，好像随时会被拦腰折断。倾盆大雨在风中翩飞飘荡，摔打在墙壁上、地面上，形成的水雾，在闪电的照耀下清晰可见，街道上满是被风雨打落的树枝，在积水中缓慢移动，那些随秋霜掉落的叶子则飘在水面上，整座城市在暗夜的雨中，如同一整块黑铁，仿佛整座城市都在这时间不可能存的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丈夫还没有回来，桌上的饭菜只有她和小悦简简单单的吃了一点，现在早已没有了热气。电视里仍然播放着灾难新闻，小悦很害怕，今晚安静的出奇。回头望向窗外，表姐猛然感觉到，几千年来的异兽故事，在这冰冷寒风中似乎变成了现实。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断了四人的谈话。远处山涧里传来的狼嚎声孤绝异常，让人冷彻心肺。

“那是什么？”帝少跑到师傅身前。

林馆长意识到，这狼嚎，正是他睡梦里不止一次听见的声音，不同的是，这次所有人都能够听到，其实也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声音，他现在并不能给徒弟解释这声音是什么，他不知道这早该消失在茫茫时间之海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狼嚎声依旧逐次从远方传进屋内，这么奇怪的感觉，连帝少都未曾有过，他感到这狼嚎就是在呼唤着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却感到无比熟悉，似乎已经相识千年万年。他决定现在就去山里看看。霜湑一同前往，林馆长在二人出发前，递给帝少几片浊桑叶。

“你去哪里？我陪你”，见到帝少收拾东西准备出去，霜湑赶忙说。

帝少并不同意霜湑一同前往，铭岚峰向来以山势陡峭凶险著称，黑夜里即便在月光充足的情况下，仍然少有人敢攀登，现在外面风雨大作，去铭岚的危险可想而知。

“王帝，就让霜湑和你一起去吧！”林馆长思量再三，做出了让林染和帝少都惊讶万分的决定，林染想要跟着去，被爷爷制止了。

刚走出不远，狼嚎伴随着从夜空中传来的雷声，再次传来！帝少凝神侧耳仔细听着，霜湑紧随其后。

灯光逐渐消失不见，黑暗伴随着初秋雨夜的冰冷，开始让霜湑有些后悔跟着帝少出来，而帝少早已将全部的注意力倾注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完全的忘记了自己本身。不时滑破黑夜的闪电将铭岚峰的轮廓勾勒出来，风中翩飞的暴风雨，劈劈啪啪的摔打在山间树木上，此时的铭岚峰像一个无边无际的斗兽场，有无数的蛮荒野兽在这黑暗森林里窜行；又似一块巨大的黑铁墓碑，高耸入云，矗立在幽冥天际。

二人快步深入森林，沿最近的一处坡度较缓的山脊向上攀登，朝着狼嚎声发出的方向。

铭岚峰一向巍峨壮观，风景秀丽，但实际上却凶险异常，向上攀登不过五百米，就已经几乎没有了人活动的迹象，地势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帝少一边在这石墨一般的夜里摸索着前进的路，一方面还要关注身后的霜湑。闪电在这时会不时的照亮周围的环境，帝少对此着实心存感激。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已经攀登过海拔两千米高度，这里距离封顶不过一千米，雨势渐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帝少感觉这里的温度已经接近零度，手指屈伸都已经很困难，霜湑却意料之外的无比敏捷和冷静。

“你还好吗？”帝少望向霜湑。

“感觉不太对劲啊”，霜湑环顾四周，他感觉到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他自知没有帝少那样绝佳的感知能力，但是现在置身于此，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压迫性极强的气息，他注意到了帝少背包里沙沙的声音，那声音正事来自帝少的风水罗盘。

二人定神凝视着四周，安静的感知着周遭的一切，这暴风雨夜的高山上，却似乎变得安静异常。

摄人心魄的狼嚎就在这时在霜湑的身后不过五米的地方响起。

“小心！”帝少快步上前，抓住霜湑的肩膀，霜湑感知到耳畔呼啸而过的气流，顺势侧身翻到在地，一个散发正幽蓝色的巨狼影子，几乎贴着霜湑的脸飞过，瞬间消失在灌木林里。显然二人的突然造访，惊扰了这头猛兽。

帝少快速追上去，一边奔跑一边将浊桑叶嚼出汁水，涂抹在眼睛上。那头巨狼或隐或现瞬间出现在视野里，浑身散发着幽蓝色的火焰，帝少眼里只有在前方奔跑的狼，完全不顾在风雨中起伏的灌木枝杆和荆棘早已刮破他的衣服和皮肤，涓涓血液在雨水的稀释下浸染了脚下的积水，在闪电的光芒下，闪烁着淡淡殷红。

那巨浪突然从右奔去，窜进一片浓密的树丛，等地少跟上来时，那狼已经不见了踪迹，不远处的枝叶上还闪烁这幽幽蓝光。正值帝少环顾四周探查之际，在远处悄然传来一阵狼嚎，由低到高，悠长哀怨，与那翻滚着的黑云里的雷声呼应融合在一起，帝少分明听到，那天际传来的雷声中，掺杂着同样悲伤的狼嚎！

“听！你能听见吗？”帝少尚不知道霜湑早已和他走散了！

帝少这才有机会仔细的去观察那狼，那狼身长超过五米，脊背处最高的地方则超过了三米，周身都散发着幽蓝色若隐若现的光，在暴雨摔击在岩石上形成的水雾中飘忽不定，似一个全息投影。风雨渐强，那狼逐渐在雨中悄然散去，最终随着闪电，在明暗交替中消失不见了。

“那是什么”，帝少不知道这话是说给霜湑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因为眼睛方才涂抹了浊桑汁液，此时已经开始刺痛，他聚拢双手接起一些雨水浇在眼睛上，感觉疼痛有所缓解，脑海里那头幻妙的巨浪身影却挥之不去。雨水很干净，这让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刮痕不是很痛，但双腿却没有那么幸运，地上溅起的积水里面似溶解了盐，让他两条小腿都钻心的疼。

他努力寻找着来时的路，他相信霜湑肯定在哪里等着他，但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顶密林里，加上这狂风暴雨，想找到来时的路并不容易。

霜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无法跟上帝少速度，明暗交错中吃力的追赶着帝少，暴雨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加上摆动不止的树木，让他的追赶逐渐失去方向，恍然间他发现帝少正如一头在林间穿梭的猛兽。晃神之际，风雨骤停，完全没有了帝少的踪迹，远处山涧里的溪水在缓缓流淌，月光正从天空中洒落，铭岚山登上的月亮更加明亮，霜湑困惑惊讶的同时，又被着清冷月夜下的无暇美景所吸引，沿着月亮的方向，缓步向前走去。

耳畔隐约出现水滴声、风声，由弱到强，猛然间风云乍起，一切又回到了现实，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眼前已经是幽深的山涧，似一张恐怖的深渊巨口，那里回荡着雨水汇聚后跌落谷底时发出的明亮清脆的声音。

脚下碎石突然在脚下滚下，任凭风雨吹动山林隆隆作响，他依然能听见碎石跌落山崖时，撞击在石壁上渐次传来的声音。紧接着他所站立的一块区域整体在山体上脱落，承载他的身体，一同向漆黑冰冷的山涧跌落。

霜湑从惊吓和慌乱中恢复清醒时，他还在跌落，尚未落地，下坠的速度比雨滴要快，并且快很多，他看到成流线型的水滴正向上落去，仿若时间在逆流，闪电照亮暗夜时，那经晶莹水滴，映衬着他的脸，每一滴水滴里面都映衬的他的脸，仿佛有众多的自己在注视着自己。转眼间又随转瞬即逝的闪电，消失在着黑铁一般的夜里。

用不了多久，他就死了。霜湑暗自心想，或许几秒钟之后，或许就是现在。谷底藏匿在着无边的黑暗里，似诡诈的死神在静静地等着他。他想起了林染、帝少、林馆长；他想起了爸爸、妈妈、姐姐，还有久未谋面的故乡和儿时岁月；他想起了夏慕，哪个藏在内心深处的女孩。那一天在火车站广场，他和夏慕一样，他也注意到了夏慕。

耳畔突然传来山披上的乔木断裂的声音，一阵耀眼的白光凭空出现在着凄冷的无边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