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变 第二十七回 丞相

崔秀的消息传到了京里，到了皇帝的手里。大致的内容如下：

“谏议大夫崔秀谨呈，自别京城，亦有月余，过应县，走白马关，眼见之处，草木兴盛，繁花盛开，臣实无心于景色而忧心于国事。前日途径老虎峡，老虎峡守将来耳未得亲见，参将常速言其巡关而去。翌日臣等即将牵马出关之时，风云突变，幸得参将常速速力保，虽如此，亦不能迅速出关。驿馆内内偶能听闻喊杀声，不知底细。三日后，方出关本燕子关。”

“那么，老虎峡发生了什么呢？”

“怎么我们留在那里的朝廷命官却无只字传来，难道他们都是瞎子后者笼子吗。丞相你说，该如何？”

“陛下稍安勿躁，前方定有消息传来。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保持稳定的局势，老虎峡的事情也许是个意外。”

“意外，这是你丞相该有的态度吗，是糊涂到这份上了吗？”

左丞相自知失言，看了看右丞相。

“陛下，依臣之见，老虎峡发生兵变的可能很小，但不是不存在。我判断一两日之内定有老虎峡的消息传回来，到那时真相自然大白。现在我们要做的不仅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臣以为我们应该整饬朝廷命官，边防互换，朝臣也应该有去有留，实现良性循环，不能让他们久处一起，容易形成相互遮蔽彼此照应的事态，那个时候朝廷想得到真相，可就太难了。”

“说的极是，这个事情应该由兵部和吏部共同办理，交由中枢省审核最后报给孤即可，你们看这样做怎么样？”

“陛下圣明。”

其实元天宗早就得了密报，关于老虎峡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什么此刻仍旧扮作不知，一来想看看臣下对此事究竟如何反应；二来想知道现在这些朝廷的机构办事效率如何；如此看来，换人是肯定的了。

“左丞相，你今年也过花甲之年了吧？”

皇帝看着这位陪伴了自己将近五年的丞相，换是做太子的时候就与之有一面之缘，可能是年老力衰了，不见当年的拼命三郎，现在也成了不倒翁。算了，就这样吧，宰相三年五年换一个很正常，但是得有一个掌舵的，求稳的前提下才能求进，求新。

“是，陛下，臣今年六十有二了。”

陛下问臣子年龄，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臣子，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臣从二十三岁入仕到现在已经是三十九年了，这么些年多谢陛下的信任。”

不知是热泪盈眶还是老泪纵横，虽说在位高着圈重，三十位高权重者也是最危险的，伴君如伴虎，但是人们依旧争来夺去。

“孤记得你的功劳，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但是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新生的力量，丞相不必太伤心。你有什么要求吗，丞相。”

“求陛下许臣归乡。”

元天宗看着一干大臣，各个紧要官员几乎都在场，但是都面无表情。也许大家都在想，这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人能久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许也有人盘算着，如果左丞相下台了，那么谁会接他的位置呢；当然也有人会想，是不是我要做宰相了呢，譬如六部的尚书们会不会这样想，譬如右丞相会不会这样想呢。即使内心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此时此刻又怎么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异样呢。

元天宗看到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官员们，都是些熟面孔，闭上眼睛都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嘴脸，真的是该到了动一动的时候了，老化的结构一个敢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准了。”当元天宗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殿内的大臣们心里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左丞相的位置暂时搁置一段时间，那么这段时间就有右丞相全权代理丞相之职。那么陈爱卿，孤要为你举行一个欢送会，要记得朝廷，要记得孤，即使归乡了，也要记得为朝廷为孤多举荐人才。”

“谢陛下抬爱，老臣无以为报。”一字一句，哽咽中让人顿感伤心。是啊，即使做到宰相，又能怎样呢，始终有一天要被罢免，情愿或者不情愿，都要有这一天。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客，江山就是这铁打的营盘。

西元自立国以来，丞相人选频频更换，这很正常。宰相是百官之首，是国家的最高行政长官。皇帝是国家的元首，是军队绝对的领袖，是国家真正的主人。宰相和皇帝之间，宰相强则是权臣，比如北周有个宇文护的。所以在皇帝和宰相之间存在着微妙的竞争关系，既然是潜在的威胁，为什么西元立国之时仍旧设立宰相，大概是创业之君大多文韬武略，御人有术，宰相虽然名为百官之首实际也只是君王的传话筒。“国之利器不可轻视于人”，“于之名，必予之实”，遇上贪玩，对政事不熟的新手，宰相的权力自然而然就有了。当然制度的设计，这是最古老的一种。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想想，有什么好的建议，有什么问题，上个条呈。”

散去之时，无人与你同行；卸下官帽，无人知你也曾是宰相；脱下官服，无人与你谈笑风声。在这儿等着你的是什么，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才懂的时刻。回忆起往昔的种种，心有不甘也罢，不过是过眼烟云，光荣的退休远比被贬千里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