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石 第六十二章：异姓家人

“啊？”苏君澜本来站在后面，被人推出，一脸疑惑。

有人小声提醒道：“谷主叫你。”

苏君澜才慌慌张张地跪赶到前面，一不留神摔到荀芳菲脚下，双手作揖：“参见谷主。”

这副滑稽的模样，本来引得众人发笑，苏若桃当即眉目一横，眼光一扫，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不打紧，不打紧。”荀芳菲将苏君澜扶起，拍着她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入谷多长时间了？”

“啊？”苏君澜又是一脸错愕。

“嗯哼。”苏若桃有些看不下去，不知这个弟子是紧张还是呆傻：“回禀师傅，这名弟子名叫苏君澜，是两年前海棠师妹新收的徒弟。”

荀芳菲眯着眼问道：“海棠又收徒弟了？少说也有一百了吧。”

“回师傅的话，一共一百零三名，各个记录在册，身世清白，请师傅详查。”苏若桃以为师傅担心苏君澜来路不明，是潜入百花谷的奸细，立即说道：“凌霄，你去取人员目录。”

“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说。”荀芳菲带着奇怪的笑容：“老身就奇怪呀，这么多徒弟，她带得过来吗？老身就这几个徒弟，一下就跑了俩。”

荀芳菲一席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苏若桃连忙咳嗽两声维持秩序。

“孩子啊，来，到这来，坐。”荀芳菲拉着苏君澜坐到台阶上：“我年纪大了，不能久站，你呢，就迁就迁就我老太婆。”

苏君澜有些懵，呆呆地看着几位长老和两位师叔师伯。最后，还是苏若桃开口道：“谷主让你坐，你就坐。”苏君澜才安心地坐在荀芳菲身边。

看着苏君澜忐忑地坐下，荀芳菲说道：“孩子啊，你家中父母健在吗？”

苏君澜摇摇头。

“兄弟姐妹？”

苏君澜摇摇头。

“这样啊。老身跟你一样，荀家啊，就剩我一个了。”荀芳菲有些动情，长叹一声，眼中隐约有些泪水：“就剩我一个啦！”

“师傅”、“师尊”、“谷主”听闻此言，所有人都跪下了，不少人眼中含泪。

看着荀芳菲的模样，苏君澜想自己起死于灾疫的亲人。她哭着为荀芳菲抹去泪水，荀芳菲泪眼婆娑看着她，也为她擦去眼泪：“孩子，你怎么哭了。没事，没事啊，这人啦，谁没走背运的时候呢？你和我啊，都是独一个。

苏君澜没有抬头，低声应承着。荀芳菲摸着她的头继续说道：“我呢，也不知道你以前姓啥，住在哪，家里还有没有远房亲戚。但是，从你进百花谷的那一刻，你就是这里的一员，这里都是你的家人、朋友，你知道吗？”

“是，婆婆。”

“婆婆？婆婆！”荀芳菲忽然开心地大笑起来：“你们听听，她叫我婆婆！”

荀芳菲似乎很高兴，大家也都露出笑容。

她随手一招，一把梳子就当手上，她拿着梳子一边为苏君澜梳头，一边说道：“以前啦，江湖上的人给我封了个绰号‘千手无影’，可这人再无影无踪，也都有变老的一天，我现在，可不就是‘千手婆婆’了么？”

苏咏梅笑着说：“师傅，您不老。”

众人异口同声道：“谷主（师尊），您不老。”

“你们啦，就喜欢哄我开心，看看你们一个个青丝秀发、细嫩肌肤，再看看我老婆子这满头白发、皱皱巴巴。”荀芳菲戏谑地啐道：“还不老，再过几年，我的牙怕是都要掉光了。”

苏若桃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双手呈上：“师傅，我这有些美发驻颜的丹药，如果师傅不嫌弃。。。”

“嫌弃，我很嫌弃，拿走。”荀芳菲忽然变了脸色，弄得苏若桃不知所措，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荀芳菲又低身说道：“你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好的东西，你该多做一些，让海棠拿出去卖。现在修真界、凡间都好这些，那就给他们。换回来的钱，培植药材、赈济灾民，不是更好？”

众人又是齐声称赞：“谷主（师尊）仁义。”

苏若桃将药瓶收回，领命一般：“师傅说的是，弟子立即着手去办。”

“你们也甭给我戴高帽。无论是苏家还是荀家，治病救人都是根子，你们啦，都莫要忘本。”交代过众人，荀芳菲又把注意力转回苏君澜身上：“孩子，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姓。。。”苏君澜摇摇头：“姓荀吧。”

“嗯，不算太傻。”荀芳菲在苏君澜手上写下“荀”字，又写下一个“苏”字：“可也对也不对。我原本姓荀，荀子的荀，可我现在也姓苏。”

她慢慢说道：“我姓苏，你姓苏，他们都姓苏，或许都不姓苏。但这没关系，你和他们一样，都叫我婆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苏君澜重重地点头道：“嗯，一家人。”

荀芳菲用手比划着说：“孩子，你要明白，姓什么，不重要；住在哪，不重要；跟谁在一起，很重要，懂吗？”

苏君澜先是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懂就对了，你呀，就慢慢想。”苏君澜在一旁思考着，荀芳菲抬头看着其他人：“这人老了，就有一个毛病，喜欢把家人留在身边，说的是不想让他们受伤，其实啊，就是怕孤单。可这人总会长大，总会想去外面看看。就算不想去，这小鸟也总有离开鸟巢的一天，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师傅，我们不离开，徒儿一辈子伺候师傅。”苏若桃想起被师傅和师公收养的这些年，以及因为二师妹的芥蒂总惹师傅生气，匍匐在荀芳菲脚边，顿时泪如泉涌。

“婆婆”、“谷主”，屋内又是哭作一片。

“哭什么。”苏咏梅断喝一声，行礼起身就要离去：“我这就去抓她们回来，给师傅赔罪。”她这最后一句，明显透着严厉。

“回来。”荀芳菲喊了一声，苏咏梅回头停了下，又继续往外走，荀芳菲呼出一口气，左手抱住苏君澜，右手隔空一招，数根银针就在灵力牵引下绕到苏咏梅身前，苏咏梅刚准备祭出银针应对，就被灵力组成的丝线捆绑起来，拽了回去：“你给我回来。”

就这样，苏咏梅就这样被捆着从半空中倒飞回到荀芳菲怀中。苏咏梅本来闭着眼想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落地的一瞬间她睁眼看见正在师傅怀中，俏脸一红。荀芳菲笑道：“你属猴啊，性子这么急，我让你去了吗？”

“可是师傅。。。”苏咏梅不敢看荀芳菲，闭着眼想争辩，却再次被苏若桃打断：“师妹你太心急了，师傅自有安排。”

“起。”荀芳菲右手一翻，苏咏梅在灵力牵引下猛地站起，随后，荀芳菲撤走灵力，苏咏梅就又能自由活动了。苏咏梅当即拱手说道：“谢师傅。”

荀芳菲右手一挥，示意她退到一边，然后对苏君澜说道：“孩子，你听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没听过。”苏君澜大声回到，模样十分自豪。

“你你你。。。”掌管文渊坊的长老气涨了脸，分明是苏君澜不学无术，却让人觉得是她这个长老授课不精。

这一老一少两副面孔着实把荀芳菲逗乐了：“好吧，好吧，没听过就没听过吧。我要你去找我那两个徒弟，你可愿意？”

不出意料，苏君澜重重地点了点头，荀芳菲微笑着说：“你就跟她们说，‘如果她们愿意回来，我还是她们师傅；如果不愿意回来，百花谷也永远是她们的家’，听明白了吗？重复一遍。”

苏君澜仔细回想着荀芳菲刚才的话，默默重复道：“如果她们愿意回来，我还是她们师傅；如果不愿意回来，百花谷永远是她们的家。”

文渊坊的长老抓住把柄，立即纠正道：“不对，是‘是谷主还是她们师傅’。”

苏君澜却摇头像拨浪鼓：“不对不对，是‘我还是她们师傅’才对。”

荀芳菲哭笑不得地看着苏君澜，不知道该说这个弟子聪明还是愚钝，众人也都憋着笑。

“怎么，你也想收徒了？”荀芳菲突然发问：“还一出手就是俩，不简单啦。”

“啊？”对此，苏君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众人却已经笑作一团。

“好了好了，你就这么说，去吧。”荀芳菲刚一说完，往苏君澜背后一推，苏君澜就像被人推着冲出人群，绕过屏风，一眨眼就出了门。

远远的，好像还能听到她的喊声：“婆婆，我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一会就停。”荀芳菲冲着窗外喊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人听到。

苏若桃问道：“师傅，要是碰到河怎么办？”

“师姐，你多虑了，你刚才不是说过，师傅自有安排。”苏咏梅赶紧打岔，而后转身看着荀芳菲：“是吧，师傅。”

荀芳菲满脸惊愕，脸上渗出汗水，仿佛刚刚意识到什么一般，双手合十，面朝神农像的方向跪下，虔诚祈祷道：“神农保佑，祖师保佑；神农保佑，祖师保佑。”

“诶！？”

众人发出惊叹后，连忙也一起祈祷起来。那一刻，苏君澜仿佛音容犹在。

“大家，不要太想我哟。啊！！！”

祈祷的间隙，望着竹窗外苏君澜远去的身影，荀芳菲露出一丝苦笑，她望向遥远的天空：“但愿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