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石 第五章：泼妇乱入

要往前数十几年，广济城是富庶的代名词，尤其是南城，全天下有一半的富商巨贾、官宦人家在这里建有宅院，放眼东洲，除了京城，再无第二个地方。

这里背靠栖霞山，地势高于城中其他区域，广济河又自此转向东穿城而过，交通便利。据老人讲，以前围绕南城还修有一层高十丈的城墙，有千年的历史，而修建它的便是齐家。

南城的存在俨然独立王国，但官府对此似乎也没什么意见，准确说，如果不是朝廷明令，官家老爷们怕是也都已搬入南城。从南城出入的人，不管出身来历，都必须出示齐家发布的腰牌，腰牌都是古玉打造，价格不菲。

这些都是祥叔死前告诉庄之寒的，每次庄之寒饿得睡不着，祥叔就给他讲当年的繁华，用祥叔的话，光每天提出南城的泔水就够养活整个广济的人，“那味道，呵，赛神仙啦”！

“骗人，泔水谁没吃过，李家的、王家的、赵家的，咦，都一个味。”祥叔说得眉飞色舞，庄之寒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泔水还不如烂苹果，烂苹果好歹不臭。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人和人不一样，泔水和泔水能一样吗？”每当庄之寒这么说，祥叔就会数落他。庄之寒也幻想哪天也能过上赛神仙的日子，神仙长什么样，神仙的日子是什么样他想不出，但至少应该不会饿，所以不吃东西，每次偷庙里的贡品的时，他都这么想。

现在，两个犹如神明的人就这样站在庄之寒面前，他却想不起庙里的任何一尊神像。一边是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道士，神色从容；一边是利剑在手锦绣华衣的剑侠，严阵以待；中间是目瞪口呆衣裤尽湿的乞丐庄之寒，屁滚尿流。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似乎都在等待，至少藏在转角的李欢是这样认为，连十丈开外的他紧张得冒汗，高手过招大抵如此。或许这个场面太过滑稽，有老天看不下去了，天降大雨打破尴尬。只是这雨水有些奇怪，不偏不倚全部落到庄之寒的头上，还带有一层油脂和怪味。

“小王八羔子，要打架到别处去，砸坏了东西赔得起吗？”寻着这声叫骂，李欢抬头看到街边一间住所二楼伸出一个上百斤的圆球，称之为圆球或许不太妥当，但那身姿和仪态确实没有更好的形容，从穿着上是本地居民无误了。

李欢赶忙解释道：“这位大姐，小可李欢，家住城西。。。”还没等他说完，楼上那位已经急不可耐：“哎哟，是李公子啊，广济诚谁不知道李公子的大名。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姑娘我本家姓陈，夫家有个妹妹，人称’赛西施’，年方十八，貌美如花，改明儿介绍给公子认识认识啊。。。”

李欢正觉尴尬，忽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向楼上的大姐，也不知，圆球状的大姐直接从窗口跌入屋内，连带整栋楼都为之一震，这一声劲道把在场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片刻，大姐半个身子挤出窗户，四处搜寻，除了相貌英俊的李公子，还有一名衣着华丽手持剑刃的公子也是仪表堂堂，就是神色有些不善；另外还有一个杂毛老道，一看就不是好人。

但是，最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夹在几人中间浑身湿漉漉的小鬼“你”，陈大姐大喊一声，这一声还没使出全力，又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再度飞来。陈大姐本想缩回窗内，但刚才一激动，半截身子卡在窗户上，好在她眼疾手快，脸往旁边一闪，护住了惊世的容颜，但衣服就无法幸免了，沾了一团黑泥，黑泥似乎还带着一股尿骚味。

陈大姐怒从心中起，扯着嗓子嚷到：“臭小鬼，乌龟王八羔子，老娘认得你，你就是。。。”话还没说完，又来几团泥巴，陈大姐避无可避，挨了个正着，这下更气了：“龟孙子捡的垃圾、扫把星、杀千刀的野种。。。”

如果没人制止，陈大姐可以不带重复地骂上一个时辰，这点庄之寒清楚，街坊四邻的泼妇骂街对他来说可太熟悉了。但另外三位可受不了这个，尤其是那位剑侠林汜，他从小学的是礼义廉耻，习的是仙法正道，所见的妇人长辈无不温文尔雅，就算门中仆役也是毕恭毕敬、举止得体。

此次下山，虽凡世间的种种对林汜冲击不小，似这般泼妇，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脑海之中突出一个念头“这人是邪教，是妖孽，必须铲除”。脑中有了这个念头，手中的剑就要拔出鞘，口念剑诀“鸟飞云端，雁过留痕，未名剑出，平沙惊起”，乃是万剑阁中绝技“平沙落雁式”。只见无数飞鸟幻影从周遭涌向林汜手中的宝剑，绕剑鞘盘旋。

林汜的举动引起旁人的注意，虽然李欢也不喜欢这位满口污言的陈大姐，但林汜的动作分明是要用飞剑取人性命，他想要阻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过如此。

就在不久之前，林汜断言玉泉真人身怀绝技，要出招试探，如果是旁人，李欢即使不同意也不便反对，但玉泉真人有恩于他，还劝解他勿要引火烧身，不似林汜口中的妖人。但这位出身名门的万剑阁弟子，出手之快超乎他想象，等他想要制止，两道剑气早已朝玉泉真人飞去。对于楼上的陈大姐，他也是爱莫能助，只希望对方也是不漏声色的高手。

但李欢还是想错了，这次林汜还未出鞘，一人便已闪到身前，用拂尘压住林汜的手，蓄势待发化为沉寂。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李欢和林汜都没反应过来，林汜更是发现手背被拂尘完全压住，似有千钧之力。林汜一看无法拔剑，侧身踢向玉泉真人，又被玉泉真人出手挡住，接着连续几次攻击都被玉泉真人化解，试图拔剑也被数次压回去。

令人惊异的是，这样激烈的几回合交锋，玉泉真人竟然双脚站定，纹丝未动，连李欢都看得出他并未使出全力。

林汜见近战无法讨到便宜，一个翻身，退出三丈，与玉泉真人对视，玉泉真人也不近身，缓缓说道：“小居士出身名门，剑法超群，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本来神情戒备的林汜发现刚才一时头脑发热，想要拔剑的目标不是眼前的玉泉真人，而是楼上不住聒噪的妇人。

一时的冲动，险些酿成大祸。下山前师傅曾多次叮嘱“切莫急躁生事”，刚才一时三刻竟全部抛诸脑后，羞愧难当。如果师傅或是门内其他前辈在此，他已然跪下请罪，但眼前这人行迹鬼祟，似是齐氏余孽，虽言辞凿凿，却不可不防。

玉泉真人不明林汜心中所想，李欢却猜出了几分，上前抱拳行礼，说道：“前辈，这位侠士便是晚辈的贵客，万剑阁的林汜少侠，我二人此番前来，一是为心中几点疑虑，二是为我那失窃的玉牌信物”。

说到“玉牌”二字时，李欢瞟了一眼身旁，但只看到一滩水迹，不见人影，仔细一看有一行足迹，顺着足迹才找到庄之寒的身影。但显然不只一人发现了他，一个铜盆从天而降，庄之寒不得不侧身躲避，楼上传来声音“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