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合集：梦境、幻想、虚实 暗夜喧嚣

一

叶硕伦起床时，妹妹叶硕佳已经把早餐端到客厅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一个鸡蛋，两片烘烤金黄的吐司，旁边放着一罐蓝莓花生酱。

哈皮今天没从笼子出来，叶硕伦感到奇怪，平常闹钟一响，哈皮就会“哼哧哼哧”地扒他卧室的门。他迷迷瞪瞪想起昨晚十二点下班回家，叶硕佳精神疲惫地趴在桌上，对进门的自己讨厌地说：“这几天明明是我养着哈皮，可是它好像和哥哥更亲。”

“那是因为你训练它的时候太严厉了吧？”叶硕伦当时在玄关处换鞋。

“书上说的是三小时，这都一个礼拜了……”叶硕佳不耐烦地用食指敲打桌沿，她的长发柔顺的梳在脑后，脸庞乖巧的像只小绵羊。

“不能急于求成啊，它已经会很多东西了，握手，打滚，拿鞋，还会叫人起床，它是狗又不是人，难不成你还指望它帮你打扫家务。”叶硕伦朝屋内环视，没发现狗的影子。

“可是……”叶硕佳没有感到满足，想补充点儿什么，却又像无从下手。

叶硕伦脱下外套，坐到桌前仰着头，揉捏两只眼窝处的穴道。一本正经地说：“你得把它当朋友相处，干嘛要求那么多呢？当初买它不就是为了陪你作伴儿嘛，现在你又拿它当马戏团的狮子。”

“知道了。”

叶硕佳的表情像挨了批一样，觉得哥哥讲的有道理但却不服气。叶硕伦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问：“你在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气的！”叶硕佳把他的手甩开，回了卧室。叶硕伦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肢体接触。

“佳佳！”叶硕伦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呼叫沉浸在回笼觉里的叶硕佳。

叶硕佳条件反射似的从被窝里弹起，“怎么啦？”没来得及穿鞋，拿着一本《三小时速成驯狗手册》出来。

“哈皮呢？”叶硕伦走到桌前，嗅了嗅吐司焦香的味道，刚坐下，抬头望见头发蓬乱、穿着粉红色睡裙的妹妹。虽然已经二十五岁的人，皮肤却不显老，外表像卡通人物那样可爱。

叶硕伦感到很神奇，妹妹高中毕业之后，身貌好像没怎么变化，不像办公室那些女同事总嚷着减肥，买一堆祛斑祛痘的护肤品。不过，她笑起来的时候，法令纹有点夸张。

真是越长越年轻啊，他咬下一角吐司，得意地撇了一下嘴，是那种不被人察觉的笑，但他随即意识到这种笑带有某种伤害的性质，不由得锁眉。

叶硕佳揉了揉额头的碎发，好像没听清哥哥说什么，“哈皮呢？”她自问一遍，猛然清醒似的指了指阳台外，“哦！笼子里。”

叶硕伦专注地嚼着烤得最脆的那角面包，反应慢半拍地问：“哦！怎么没见它出来？不是已经熟悉了环境吗？前几天还往外跑呢。”

“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叶硕佳皱起眉头，“可能这几天训练太累了吧，要我抱进来吗？”

叶硕伦嘴里塞了半个鸡蛋，连连摇头，他不想沾染狗毛，尤其是狗身上特有的腥味。

“那你大惊小怪地把我嚷出来。”叶硕佳埋怨着，准备回房。

叶硕伦举起喝的精光的牛奶，说：“其实我只是想当面跟你道声谢谢。”

“我可不会每天都为你准备早餐。”

叶硕佳辞职后搬过来，和哥哥合租了两室一厅。

叶硕伦永远记得，叶硕佳来家里第一天的情景，眼睛红肿，目光怯弱呆滞，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她努力挤出微笑的窘态，让他一度无助。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似乎有话要说：“公司的老板对我动了手脚。”冰冷的话语，语气再颤抖。

叶硕伦站起身，准备洗碗，妹妹扔下书挤过来。

“麻烦了。”叶硕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头捡起地上的书，上面隐约有指尖的余温。“今天……也不打算出去吗？”

他像怕打破禁忌，或亵渎某种神明似的，小心翼翼问道。厨房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玻璃杯被抹布擦的“唧唧”叫唤，一般人不会喜欢这种刺耳的噪音。

叶硕伦尴尬地笑了笑，假装自己在自言自语。回屋穿上外套，走到门口，看见被摆放齐整的鞋，他冲阳台喊道：“我下班后去一趟超市，有要带的东西吗？”叶硕伦期待她回一句“巧克力豆”或“原味的酸奶”，这是她大学期间必买的零食。

“没有。”

一句低落的回答。

叶硕伦朝阳台盯了片刻，失落地关上门。

今天的天气也很差，没有太阳，没有风，好像连流动的空气都没有，云层像黑心棉的被子悬挂在天边，压抑得让人窒息。

星期五没有平常忙，叶硕伦六点准时下班。

家乐福超市离华阳地铁站只有三百多米。他已经走到超市门口，同事打来电话请他吃火锅，想到独自在家的叶硕佳，他推辞了。这大概是他第五次拒绝别人的邀请。电话再度响起，对面的男人兴奋地说：“不来你会后悔的，关梦玲也来了哦！”

叶硕伦转身大步跨出门外，走到墙边低声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她听到了？”

“当然没有啦！我又不傻！人家去厕所了，总之你赶快过来，没有男主角，饭怎么吃嘛？”

“你们在哪儿？”

“金麦酒吧。”

“金麦？不是说吃火锅吗？”

“快吃完了啊！你直接到金麦。”

“知道了。”

五天前，关梦玲和叶硕伦还是同事，但是他没来得及表白，关梦玲就匆匆收拾行李辞职走了。即使再见十几次面，他可能也不会说出那句话，但他还是想见她。

金麦酒吧离叶硕伦住的地方不远，按常理，那伙人还会在餐桌上聊会儿。现在超市里人不是很多，买巧克力豆和酸奶的时间还是来得及的。出了超市已经六点半，拎着这些东西怎么去酒吧呢？别人问起总不能说给妹妹买的零食吧，太难为情了。三十岁的男人给孩子买零食才正常吧。

从地铁口出来，叶硕伦沿着回家的路跑去。

钥匙刚搭进锁眼，“砰”的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狗发出尖细的哀嚎声。叶硕伦慌乱地转动锁眼，门好像被反锁了。

“佳佳！”

“砰砰”的敲门声催命一般在走廊里回响。听到反锁打开的声音后，他猛撞进去。

地板上几滴血赫然醒目。叶硕佳握着染红的毛巾，慌张地说：“哥，哈皮的脚被花瓶砸伤了！”

看到叶硕佳完好无损，叶硕伦才松了一口气，“管什么狗！你没事吧？为什么把门反锁了？”

“中午睡了会儿午觉，怕不安全，所以把门反锁了。”

“你的手碰玻璃了？没受伤吧？”

“没有，我已经把碎片收拾了，还特地用胶带缠上，免得扎伤收垃圾的人。”

“嗯……花瓶怎么会砸到狗？”

“我给花换水呢，随手把花瓶放到抹布上了，哈皮的爪子钩住了抹布线头，瓶子就掉了。”

“真够吓人的！哈皮伤的怎么样？能走路吗？”叶硕伦本来打算脱鞋进去瞧瞧，但碍于时间关系只往里探了几眼，什么也没看到，狗应该在叶硕佳的卧室里。

“我已经给它上了药，包好伤口。哥，你等会儿要出去吗？”叶硕佳拿眼睛上下“扫描”他。

“哦，有个老同学约我出去吃饭，你……自己在家做饭，不要紧吧？”

“不要紧呀！这有什么，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千万别顾及我，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住在这里也不踏实。”

“傻姑娘！别说这些，喏，给你买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变口味。”

叶硕佳接过袋子一看，愣住了。叶硕伦有些不知所措：“也是，你都这么大了，应该不爱吃……”

叶硕佳激动地摇摇头，眼噙泪花，“满满的回忆啊！没想到哥还记得这些小东西。”

“这点小东西都记不住怎么当你哥呢，那什么，我先走了，把门锁好。”

叶硕佳点点头，高兴地得眯成一条缝儿。

叶硕伦关上门，心里涌出满足的喜悦感，这几天叶硕佳的情绪渐渐开朗，跟刚来时完全不一样。

步行到金麦酒吧差不多三十分钟，叶硕伦走走跑跑过去已经七点。在他预算时间内。

西式大拱顶门，典雅复古的铜黄色，门面装饰根本不像夜店。“金麦”三个字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闪烁。

叶硕伦理了理头发和衣襟，低头瞅了一眼还算干净的鞋子。两个男服务员率先迎过来，白衬衣、黑马甲、黑西裤，打黑领结，制服样式像欧式礼服，与大门的西式风格呼应。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朋友来了，好像在818。”

“小包厢818是吗？”

“应该是吧。”

“好的，这边请！”

唱台周围随意摆放着小吧台和酒桌，或三五成群，或单独酌饮。热男辣女们摇摆着刺激的节奏，在频闪的光影里释放激情。

叶硕伦只顾着看周围，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以为碰到了灯具。

扶他站稳的女人从他眼前掠过，那张打扮精致的妆容瞬间复印进他脑海里——蓝色短发，整齐厚重的刘海，细长的挑眉和眼线，灰色瞳仁，左眼缀有一颗黑痣。虽然烈焰红唇，这张脸却并不让人觉得妖艳，像八十年代贴在街头的时尚海报，潮流而复古。

她笑着走过去的时候，叶硕伦发现她的法令纹很深。

过道两边的包房都亮着，虽然才七点钟，生意已经爆满。服务员在第八间房跟前停下，推开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叶硕伦对了一眼门牌号：818。

“哦！硕伦来了！”

一帮乌漆麻黑的人涌上来，把叶硕伦拉到沙发上。桌上摆了两箱啤酒，一个果盘，一个瓜子盘。他们已经吃了一堆。

肉滚滚的人影飞奔过来，压住叶硕伦，指着站在麦克风旁的女生，悄悄说：“你要找的人在那儿！”

胖子就是给叶硕伦打电话的同事。

叶硕伦把包间里的人都认清了后，才把目光落在关梦玲身上。

挨着胖子坐一排的除了硕伦，还有三个男人。一个戴着棒球帽，皮肤很白，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空间里，也能朦朦胧胧看出脸庞英俊的轮廓，这是新来的同事梁野。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黄色小卷毛，他的辨识度很高，一眼就能认出，是营销部的毛双君。挨着毛双君的大高个，穿戴很平常，样貌看起来三十七八岁，是那种街上普遍的大众脸，从他僵硬的表情看不出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搜歌，连划屏的动作都像学电脑的八十岁老太太，笨拙而认真，他是叶硕伦的组长陈海生。对面沙发上的两个女生，其中染着金发、穿可爱卡通背带裤的女生叫小梅，他是毛双君的女友。另一个大姐大模样的女人，扎着高高的黑马尾，脸型方正挺括，看起来很严肃，西装西裤，穿着正式，好像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此刻她往陈海生的座位走去。

叶硕伦盯着女人的五公分高跟鞋和古驰皮包，似曾相识，终于想起她是陈海生的老婆。叶硕伦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曾开车到公司楼底下接陈海生。看制服的样式像某餐饮店的主管。

女人经过身边时，叶硕伦闻到一股浓浓的火锅味，他皱了皱鼻子，从桌上摸到整瓶的酒，和大家干了一转。

屏幕的灯光落在女主角身上，关梦玲穿着修身的米白色针织连衣裙，杏色高跟鞋，身材娇小苗条。叶硕伦望着她如瀑的长发，入了迷。

胖子递了一支烟过来：“别看了，眼珠子都掉了”。

“Beyond《海阔天空》谁点的？”关梦玲举起话筒转过身，刚好撞到叶硕伦的视线。

“我！”角落里的陈海生举起手。

关梦玲坐到叶硕伦身边，笑着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你怎么会过来？我记得你好像不太喜欢这种聚会。”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过来的啊！”关梦玲很自然的说。

“男朋友？”胖子和叶硕伦同时惊讶地叫出来，扫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新同事梁野身上。

“别误会，他在大厅唱歌呢。”

“你男朋友是歌手？”叶硕伦问。

“算是吧，他偶尔过来这边，一般在宽窄巷子的西餐厅驻唱。”

叶硕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胖子抚拍着他的背。

看来自己的确不太了解关梦玲，她居然喜欢歌手。挺想看看那歌手长什么样，文艺范儿呢，还是摇滚、嘻哈。职业歌手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吧，比如成为音乐家，单曲一夜红遍大江南北那种。叶硕伦在脑海里搜寻国内著名的歌手时，首先想到邓丽君，再往回是一大片港星，流行歌曲畅销后最受欢迎的算周杰伦。现在电视里各种选秀节目、歌唱比赛，有梦想的年轻人纷纷踊跃，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是这一类呢？偶像歌手很得女孩子垂青。

“梦玲，以前都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什么时候的事？”胖子的脸跃过叶硕伦的脑袋。

“大概一个月吧，我们认识很久了，只是初步确定关系而已，他是我高中同学，他小时候就喜欢唱歌，没想到还真坚持下来了。”关梦玲饶有兴致地说。她烟酒不沾，似乎只是纯粹来唱唱歌，和老朋友聚会，跟别的专来酒吧醉生梦死的人不同。

高中同学，童年梦想，叶硕伦不经意笑了笑：“青梅竹马啊？”

“也不算啦。上学的时候我们没怎么交流，那时我是乖乖女，他是混世魔王，说实话，当时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现在跟以前截然相反，倒是挺令我吃惊，人嘛，总是会成长的。”关梦玲捋了捋耳后的头发，说话时一直笑眯眯的，可爱又温柔。

看着关梦玲甜美的脸，叶硕伦不自觉地想到了叶硕佳，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很相像，无论性格还是容貌。

现在的时间，佳佳应该正吃晚饭吧。

叶硕伦又灌了一大口，脑海里闪过一张浓妆的脸。

刚才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女生，很眼熟，乍看去，整体的身型与叶硕佳无异。修长苗条，清纯的披肩发，活泼的大眼睛，浑身散发出友善的亲和力。叶硕伦摇摇头，又开始猛喝。

唱到高潮部分，叶硕伦捂着胸口，闭塞的空间让他感到眩晕，他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

“我出去透透气。”

“醉了？”胖子问。

叶硕伦摆摆手。

“哦！我懂你。去吧！”

叶硕伦晕晕乎乎进了厕所，吐不出来，头撸起袖子洗了把脸，越清醒越难受。他用拳头轻轻叩击太阳穴，逼迫自己不要再想关梦玲的事。

舞池里仍然天翻地覆地喧腾着，所有的脸像涂鸦似的汇集在一起，五光十色。

唱台上是一个乐队，吉他手，贝斯手，架子鼓，电子琴，以及主唱。服装很摇滚，嗓音属于哥特迷幻，漫长尖厉的嘶吼仿佛把人的神经拉长，崩到极限。人群的呼啸伴着乐器的轰鸣，发起新一轮的狂躁。

打碟旁边的吧台上，蓝发女生正和背吉他的男生攀谈。叶硕伦没有走近，只是靠着墙远远地看着她。男生激动地比划着什么，女生捂嘴浅笑，两人似乎在讨论一件兴趣相投的事，谁都想争着多说两句。

叶硕伦看到他俩旁边空出一个独桌，他跑回屋拿了两瓶酒，再来到舞厅时，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他追到门外，街上车来人往，耳朵涌进了鸣笛声和吵闹声。他失落地回到房间，窝在最暗的角落里，胖子在唱《独家记忆》，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毛双君和小梅嘻嘻哈哈喝着交杯酒，高个子女人依偎在陈海生的胸前，小鸟依人地哼唱，跟干练的外表气质截然相反。梁野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频繁地摘帽子理理发型，关梦玲坐在他旁边，两人聊着最新上映的电影。

胖子唱完后，下一首歌切换到黄家驹的《喜欢你》，“谁的？”

“我的！”

叶硕伦站起来，梁野举高双手，两人异口同声，诧异地看着对方。

“你们俩一起？”

“你介意吗？”叶硕伦问梁野。这首歌并不是他点的，只是想释放情绪而已。

梁野接过话筒说：“这首歌是我有备而来！”

叶硕伦惊异地看着他，所有人都一脸疑惑。

“梦玲，这首歌献给你！”梁野把手伸向关梦玲。

关梦玲茫然地站起身，苹果肌微微泛红。

“是的，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虽然你已经离开了公司，但我们还是朋友，所以这是一首朋友意义上的‘喜欢你’，希望你不要感到……怎么说呢？就是不要在意，希望你幸福。”

关梦玲捂着嘴，不知如何表达，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坐下。

叶硕伦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和嘲弄，他没有勇气做的事被人做了，这是何等的卑怯！虚实一言不发连喝几瓶。胖子发现他不对劲，关梦玲也奇怪地瞟了几眼。唱到“喜欢你，那双眼动人”时，关梦玲接了一个电话，叶硕伦已经醉得睁不开眼，但他注意到关梦玲的表情，惊恐、害怕，转而煞白。

所有人都惊谔地盯着她。

关梦玲飞奔出去，叶硕伦疯了似的追着。

事情发生的街道，背靠一片开发区，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电话好像是被无意摁到拨号键，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们在哪儿？”

“不知道啊！”

“天桥下的红绿灯？好荒凉啊”

“有你在就不荒凉啊！”

“你干什么？咬疼我耳朵了！”

“我轻点儿……”

一阵喘息声和衣服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天桥下的红绿灯，空置的建筑楼盘，星辰寥寥的天空。除此之外，还有漂浮在空中梦一般的花香。

春天真是一个美好的季节。

关梦玲走在前面，叶硕伦默默跟着，他距她很远，但是能看清背影的轮廓。

在最终停在了绿灯旁，却不打算过马路。她望着天桥上的一幕。

一对争吵的情侣，女生歇斯底里地吵骂，男生用胳膊锁住她，强吻上去，却被挨了一耳光。男生有些生气，顺势一推，女生倒退几步，从天桥上掉下来。

红灯亮了。没有车驶过。

从叶硕伦的视线来看，男生的动作明显变得惊慌失措，不知作何选择。首先，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女生身边，将重伤的女生拖到路边，然后掏出手机，应该是拨打120。打电话时，他发现了躲在街灯后的关梦玲。

叶硕伦认得那个女生，蓝短发，酷酷的打扮，笑起来一脸邪魅。而男生正是前十几分钟与她在酒吧热聊的吉他手。

叶硕伦的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寒意，他对蓝发女的确存有一丝暧昧不明的情愫，这是每个男人见到漂亮女生都会产生的必然反应。他虽然有点儿担心她，但他只是一个外人，一个陌生的旁观者。

不知道关梦玲是否知道他跟在后面，反正他不想参与这个类似谋杀案的事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叹口气，想起可爱的妹妹还在家里，感觉自己此刻无比想念她，于是加紧脚步往回走。

叶硕伦从楼下往上望，挨着香樟树的八层窗户没有亮灯。

已经睡了吗？

进门开灯，屋里一片寂静。

哈皮听到动静奶声奶气地哼叫着，它从桌下蹿出来，望着主人的脸，摇头摆尾。

叶硕伦把外套放在椅背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打量哈皮，并没有发现脚上受伤，他赶紧把它放下，手拿到鼻下嗅了嗅，皱起眉头。他没有立即去洗手，站立片刻，到阳台上审查狗窝，令他大吃一惊的是，狗窝里有一堆玻璃碴。叶硕伦小心翼翼捡出一片带有血迹的碎片，表情随之惊惧。他跑去敲叶硕佳的门，无人应。开门一看，所有东西被收拾得干净齐整，好像做道别似的。床柜上放着巧克力豆袋子和酸奶瓶，叶硕伦走过去捏了捏，都是空的。

突然手机响起。

“硕伦，赶紧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