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后一只大妖 第三章 行尸走肉

昨晚林大海在院子周围布下了结界，把所有声音与景象和周围隔绝开来，炼化巨蟒后也忘记撤下，现在出了结界才发现出了大问题。

村子里漂浮着一股浓郁的雾气，能见度不足十米。

爷孙俩沿着公路往外走，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阿耀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个圈已经封口，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到了村口，依旧如此，阿耀眼尖的发现，那个刻着“灵山村”的石碑正在泊泊渗血。

待走近几步，又看到雾气中有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在无声蠕动。

林大海心中骂骂咧咧，正要过去看个究竟，被阿耀一把拉住。

他直觉那些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许是发现了他们，那群东西突然就朝他们涌了过来！

速度堪比昨晚那条黑色巨蟒！

“我x！”林大海大骂出声，因为那些东西竟然是与他们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村民！

为首的正是七窍流血的村长。

不，也不全是村长。

他露出来的皮肤泛着青紫，遍布尸斑，很明显早已死去多时。

阿耀定睛看去，发现村长的魂魄并没有离体，依旧困在他的尸身内，一道黑影就贴在他的魂魄后，高出他半个身子，如操控提线木偶一般，操控他的尸身健步如飞。

那黑影似人形又不是人形，双臂奇长，头上的位置没有眼耳鼻，只有一张露着两排尖牙的大口，哪怕在隔着雾气也能看出有多锋利。

乍眼看去，影影绰绰，好不渗人。

饶是林大海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被这景象惊了个倒仰。

阿耀想起昨晚那巨蟒最后没有说完的遗言，原来一开始他和爷爷就想岔了，它根本就不是“山神”，真正的“山神”另有其人，竟是他们小瞧了它。

“跑啊！愣着做什么！”林大海一巴掌拍到阿耀后脑勺，把那瘦小的少年打得一个趔趄。

随后抓着少年那瘦竹竿似的手臂就拔足狂奔，速度快得完全不像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

阿耀一边奔逃一边飞速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古籍，他必须要搞清楚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见他们一阵风似的逃走，乌泱泱的村民们愣了片刻，随即争先恐后追了上来。

在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情况下，正面硬刚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它们的气息还不弱，个个看起来杀伤力巨大。

林大海选择带着阿耀退守自家小院。

院子里早在当年修建的时候就布下层层阵法，回去再想办法收拾他们。

林大海扯下眼罩，眸中的金光越发亮了起来。

眼看到了家门口，阿耀却一时不察绊到了碎石重重砸到地上，摔得头昏眼花，手掌膝盖皆被擦破，渗出大片血迹。

他这一摔差点把狂奔的林大海带倒，回头一看，就见离得最近的村长高高跃起往他们这里扑了过来。

林大海骂了句娘，用力拉起阿耀护在身后，举起小桃迎了上去。

桃木是至阳之物，专克阴邪。

可现在那邪祟奸诈地藏在肉身与魂魄之后，一剑下去，鲜血与皮肉四下乱飞，溅得满地都是，触目惊心。

尸身里的魂魄被小桃灼烧得吱哇乱叫，叫声凄厉，惊得人耳膜生疼。

剑刃划过皮肉，发出“噗呲噗呲”的细微声响，血肉横飞的场景让阿耀想起他看过的杀猪。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开膛破肚，割肉剔骨。

他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虽说跟着爷爷学了那么多本事，却从未真正用到过，昨晚帮着启动阵法也是他十五年来第一次实操。

连只鸡都没有杀过的他，无法做到像爷爷那样，切尸身好似切西瓜，一刀一刀，干脆利落。

林大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前方孤军奋战，这小兔崽子竟然在后边给他掉链子？砍尸身不过是个小场面，他当年砍得的可比这血腥多了。

但看到阿耀几乎能被风吹跑的身子，他又反应过来，这孩子今年年底才过了十五岁生日，他受不住是应该的，是他的错，他要求太高。

他一剑斩下村长已经被他削掉半边的脑袋，看着那千疮百孔的尸身倒地不起，才算有时间回头嘱咐，“别呆在这儿！快回家去！”

说完又砍向扑过来的傻儿。

这一耽搁，被操控的村民们陆陆续续赶了上来。

阿耀艰难回头，那道操控村长的黑影已经不知去向。

他扯起衣服擦干净嘴，忍着再次作呕的冲动躲在林大海身后仔细观察起那些尸身。

很快就被他发现症结所在。

“爷爷！砍头！砍了头他们就真死了！”顾不得恶心，他拼命大喊。

那黑影应该是通过连接头颅来操控尸身，只要斩断那个连接，黑影就会凭空消失，但那些困在尸身里的魂魄也会跟着化为齑粉。

他于心不忍，也别无他法。

村民们犯错，死后到了下面自然会接受审判，但那“山神”却让他们连最后一丝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和爷爷想活命，就必须用屠戮来换。

它不但取走他们的命，还让他们灰飞烟灭。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阿耀握紧手里的蛇骨鞭，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不禁涌起滔天恨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怎么能接受？怎么可以接受！

蛇骨鞭裹挟着怒火刚被提起，阿耀对上一具步履蹒跚的尸身。

尸身颤颤巍巍，被困住的魂魄拼命挣扎，极力想挣脱控制，阿耀甚至能从那冒出半个身子只有一张嘴的黑影脸上看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是隔壁院子的秦爷爷。

一股庞大的无力感汹涌而出，阿耀颓然垂手，他想到了秦双。

那个笑起来有虎牙，会偷偷给他煮鸡蛋的邻家姐姐。

蛇骨鞭拿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再也举不起来。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秦双是怎么被破门而入的村民们抓走的。

四岁的他也是像现在这般弱小无力。

眼睁睁的看着秦双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山神”于十五年前突然出现给所有村民托梦，要求他们每年七月七日送上年轻未婚女子给他做老婆，否则就让大家颗粒无收。

一开始没人相信这种荒诞的梦境，直到地里种的所有东西莫名死亡后“山神”再次现身梦中，大家这才慌了，只好按着它的要求行事。

经过投票，大家把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冯翠翠绑进花轿，抬进了山里它指定的地方…

之后土地恢复正常，大家便真的开始信奉“山神”。

近几年村里的女孩子能被远远送走的都被送走，能嫁人的也赶紧嫁人，再也没有适合给“山神”做媳妇的人选。

村长和大家一起想了个办法，既然村里没人了，就从人贩子手里买！

那吊死的女人说是给傻儿买的媳妇不过是障眼法，那是买给“山神”的媳妇，只等七月七那天给捆了抬上山去，却不想那是个刚烈的性子，逮着机会就寻了死，村民们功亏一篑，村长家的三头猪也打了水漂。

林大海多年前就提出过要跟那“山神”硬刚，被村民们多番阻拦后只能不了了之，安安分分当起糊弄人的阴阳先生。

所以才有了阿耀四岁时看到他在院子里擦剑那一幕。

“阿…耀…”苍老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秦爷爷五官扭曲，脸上全是痛苦。

村里最恨“山神”的，除了阿耀爷孙，就只有个秦爷爷了。

村民们欺负他家只有他和秦双，在十一年前闯进家中把秦双抓走送去给“山神”当了媳妇。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痛苦中煎熬，从未有过片刻宁静。

“杀…杀了…我…”许是因为仇恨，他竟然没有被那黑影完全操控，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挣脱禁锢说出了这番话。

阿耀低头捂住脸，滚烫的泪水透过指缝砸到地上。

他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