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海 第一章 始（改）

楚钰现在的感觉很不好,更准确的说是十分的糟糕,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遇见了“鬼压

床”,因为他的意识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清醒

的,他甚至可以回想起昨晚看过的狂人日记的全套情节,可他现在就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而且浑身滑滑腻腻的,这是他从小最讨厌的感觉了,打小他就不爱碰鱼,就是因为总觉得鱼身上有一层粘液。

虽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楚钰决定先不管那么多,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最重要,因为总不可能自己是被外星人抓走了,所以恢复掌控身体的时间还很充裕,首先恢复感觉的手,虽然有一点抽筋，但好歹是一个开始,从手指开始的恢复知觉的楚钰开始遐想,想一些有的没的,或许是宇宙外星人、或者是神话传说总要想点什么分散注意力,这是他的坏习惯,只要时间不紧张了就总是很容易走神,在遐想中的时间会过的快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楚钰发现了有些不对,按以往的经验,这些时间足够他的身体起来活动，然后起来再做一套广播体操了,这是他的另一个习惯,一般遇到“鬼压床”这种事后,他的动作幅度会非常的大,身体几乎是一下就可以弹起来,然后很快就醒过来。

然而直到现在他只能感觉到身体,更别提活动了,楚钰紧张的扭动,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很紧张,没来由,于是他尝试用意志来强行撑开眼皮。

在楚钰的出租屋里,他安静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灯还亮着,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笔,笔尖就点在书上。出租屋里除了楚钰就剩下一只从家里带来的,在昨天晚上死去乌龟趴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箱子里。除此之外,在透明塑料箱子里,还有一条黑线在扭动了。

楚钰很慌,努力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来不及多想他就看见自己趴在桌子上,这个视角很奇特。然后通过自己还有知觉和唯物主义的观点可以排除灵魂出窍的可能性,但这个视角来看,着实无法解释。可当他转头,他或许找到了真相,他的身后是一只巨大的乌龟,一只纯正的中华乌龟,当初买的时候他做过这个切课。

然后他看到镜子里的倒影,来出租屋时他特意买来的一面用来整理仪表的镜子,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可以隔着水和塑料也可以看见影像,他就惊了,镜子里有一条黑线,他动了动身体才发现一个可能的真相,那就是他变成了一条线,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生物,此时还正好在他买乌龟时附带的“鱼缸”内,最后的结果是——他,懵了。

虽然再过半年就要高考,虽然现在累成了狗,虽然去年因病请了几个月假让他很慌,可他还没有做好抛弃人类的身份做一条不知道是什么的线的准备啊!!

即使他很欣赏非人类这种奇异的群体,他也抱怨过做人很辛苦,可突然变成一条线一样的东西也让人接受不能。现在他是什么?

SCP?搞什么鬼。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楚钰开始寻求出路。

自杀?塑料鱼缸了没有利器显然做不到,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个胆子。

逃跑?鱼缸是很小,但那是对于人来说的,最少他现在逃不了。

所以他目前应该是没办法找让自己摆脱异类身份的出路了,而且即使能逃出去,他好像也没接触过这类型的知识。所以他现在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楚钰开始尝试控制这个新的身体,万万一有机会他说不定可以通过钻回自己原来的身体里来重新回魂,如果最后没法回魂,自己也最终要借助这个身体活下去,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要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

慢慢的,楚钰发现了这个身体的一些特点。虽然不像是他原来的身体那么方便,然而在主观上似乎更具力量感,而且还可以做到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如果想身体甚至可以打个结。他实在是无力吐槽,一直养乌龟的鱼缸里是怎么出现蛇这种生物的,这很不科学,没错,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他这条线一样的生物是一条蛇。

在楚钰适应新的身体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有定的闹钟的声音,还有手机通话的铃声,开始手机铃声的频率还很慢,可慢慢的铃声的间隔越来越短,房东老爷子已经敲了好几次门了,开始可能是因为铃声太吵了,现在可能是真发现不对劲了。可他也没办法,两把钥匙被楚钰一个忘在了教室,另一个在昨天被带回了出租屋里。

楚钰早就飘在水面上了,他现在很着急,去年只是闹矛盾离家了不到一天老妈就哭成泪人了,老爸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那种难过。现在的自己是变成了一条蛇还没怎么样,最少还活着,可老妈不知道啊,她最后即使赶到这里也只能看见一旁趴着的那具他的身体,如果最后还是没发生什么变化的话,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一个植物人了,更有可能变得更糟糕。那老妈该怎么办?

楚钰心乱如麻,刚刚变成一条蛇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这剩下一团乱麻了。楚钰发呆似的飘在水面上,不知所措。最后的时刻还是到了,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照进来的反光已经变得昏暗了,老妈和老爸还是进来了,楚钰随着老妈的身影在游动。他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的结果还是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楚钰没能回魂，他的身体也没动起来，老爸的手摸到鼻子下面的时候应该是被吓了一跳，老爸的脸色发白。他听到了老妈紧张的哭声，她明明平时笑起来的时候更多，然后就是生气时的样子，现在她哭了，楚钰听的很清楚，可他还是做不了什么。

最后还是好像老爸想起来了什么？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抱起了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十八岁儿子冲了出去，同时还要关顾上自己的老婆。楚钰听到了老妈来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快去医院，别管我”声音很嘶哑，一点也不像那个性格有些泼辣的老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什么事一涉及到他，老妈的表现就与平时很不一样。

老爸最后带着那具身体和老妈一块儿走了，不知道还有些谁，只能听到声音很嘈杂，好像还听到了蔡老师的声音？

房东老爷子来了，打量了几眼屋子里的东西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这屋子还能不能租出去？

时间过了很久，楚钰彻底绝望了，他之前也有想过自己的情况玄幻一点的说法就是灵魂分裂了，一小块灵魂在这条蛇的身体了，只是意识是在这条蛇身上，才导致现在的情况。然而实际的情况是，最近的妇幼医院都有500米左右，灵魂分裂也不能分这么远还没有感觉吧，他就一普通人，最少今天之前只是普通人，可他现在都没有传说中灵魂分裂的痛感，那他的情况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自己因为未知的原因导致自己的彻彻底底变成了一条蛇。这种情况是最糟的，除非他能像传说中那样修炼成妖，最后变成人形。然而这种事虽诡异，可楚钰不知道的是，世界各个角落里都有这种情况发生，有的和他一样变成了某种动物，同时还伴有一些其它的异象，对于地球上的生物总量来说并不多但数量缺不少。套用《龙族》里的话就是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

自那天后楚钰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活人了，陪着他的只有一只死去的乌龟，他有了另一种绝望，连长寿的乌龟都死在了他的手里，他确实不适合养动物。他发现乌龟死去的原因是，自他醒来后乌龟不仅没攻击过他，连动都不动，大着胆子靠近后乌龟也没有反应。

等着等着，楚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开始变成了一条蛇，这条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就像是突兀间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中，可这不耽误这条蛇的成长，楚钰看到了这条蛇如何追踪猎物，如何寻找合适的伏击地，如何潜伏在猎物周围，如何捕食猎物，如何与猎物缠斗……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狩猎者。

楚钰在饥饿中醒来，像一个铁块在肚子里翻滚，翻滚之处有好似冻的抽搐。在理智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用出吃奶的劲将头从乌龟的尸体旁挣开，可这无利于解决问题。楚钰在饥饿中挣扎，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乌龟身上的肉，然并卵，当他再次反应过来时，他的脑袋已经扎进了乌龟的身体里了。几乎是本能般用力一吸，一股带有腥气的液体流入腹中，很快就在腹中被消化了，然后就是更痛苦的饥饿感传来，他又开始吸食，渐渐的身体传来满足感，飞一般的逃离，楚钰明白自己刚刚吸食的应该是乌龟的血液，可能还有一些脂肪。

楚钰哭了，虽然没有眼泪，他想象不到这种事，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无法直视自己吸食血液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吸食饱血液的楚钰又陷入了沉睡，还是那个梦，还是熟悉的配方，除了还保有人类的思维，楚钰几乎洞悉几乎全部有关于蛇类狩猎的知识，而且还是在睡梦中解决的。

楚钰又醒了，在饥饿的驱使下他又吸食了一阵血液，之后又陷入了沉睡，这次他又做了那个梦，从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蛇族狩猎者了，所差的只有实践了。之后的几次醒来睡去，楚钰慢慢的开始撕咬起乌龟的尸体，不得不说习惯和饥饿的作用之强大，楚钰也只能逼着自己想开了，一方面如果坚持不去吃，自己就只能饿死，他不能死也不想死，他还有执念没有完成；另一方面，他发现一开始吸食血液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发育不足，其实这副身体本能渴望的应该是能量，当他的牙齿长出了一点后在饥饿的驱使中，他第一次撕扯下了一块肉，然后那次沉睡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了改变，他的身体长到了3厘米，人类肉眼终于可以看清的程度，他的腹下好像也要长出来什么，感知中出现了几个小小的凸起。然而最最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除了嗅到水生生物特有的腥气外，一股腐臭的气味也在散发，很显然乌龟肉不能长久的保鲜。

吃乌龟肉可以避免饿死，还能促进发育。不吃乌龟肉只能饿死，还可能加重影响这鱼缸的水质。所以楚钰从心了。

楚钰在缸中的变化外人不知，楚钰也没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钰长到了10厘米，这很不科学，这应该长得没有这么快，只是楚钰更明白，自己不能再待在鱼缸里了，太不安全，毕竟是一条10厘米的蛇，在出租屋里太过显眼。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楚钰从鱼缸里爬了出来，钻进了自己放杂物的一个箱子里。然后就睡了过去，他的身体在睡梦中又开始了成长。

当门又一次打开时，只有老爸走了进来，老爸和来利叔开始收拾屋子，隐约听到老爸和房东老爷子说话，房东老爷子和老爸都感觉很抱歉，只是老爸话不多，只偶尔应个两声。

楚钰和杂物一起被装进后备箱，过了大概几个小时，丧乐声渐渐清晰，然后车停了下来，隐隐听到楚钰两个字，看来作为人的身体可能已经over了。外面一直很嘈杂，直到夜色正浓，楚钰才从放到自己卧室的箱子里钻出来，老妈的哭声就没停过，自己又是独子，一想到这，楚钰心里就很烦燥。

费劲力气爬到院子里，农村的夜空是比城市里的更清楚一些，看着星星，楚钰的心里多了几分宁静。

听到脚步声，楚钰赶紧溜到院子的杂草丛里，先是听到一声叹息，楚钰悄悄探出头看到老爸就站在房檐的灯下，吸了一口烟，老爸过去是不吸烟的，现在的动作却很熟练。老爸抽着烟，抽着抽着，就忍不住叹气，蹲在角落里，楚钰看到老爸的肩膀在抽动，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楚钰想去安慰老爸，他想告诉老爸自己没死，自己还活着，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现在不是人只是一条有些怪异的蛇。他能发出的只有嘶嘶的声音，他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明明活着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怕出去，一次又一次的探头。楚钰最终还是没有他出那一步，他逃了。

之后的几天，楚钰白天躲在角落的木柴堆里，晚上就偷偷溜进做菜的地方撕下一小块一小块的肉。这几天楚钰也从只言片语中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那天老爸老妈带着他的身体去了医院，连检查都不用都可以判断已经是没气了，医院经过了抢救，最后的结果还是向着注定的方向发展了，医院宣告了死亡。老妈不信，求医生再看看，就再看一看。可医生终归不是神，即使后来去了省城也只是证明了早就已经脑死亡了。这件事的影响不小，楚钰的学校是县一中，学生猝死终归是一桩丑闻。校长最后引咎辞职，姚副校长临时承担了校长的职责，主任什么的也有影响，一些老师本来也要处罚的，最后应老爸老妈要求没有深究，学校和教育局给了补偿。其实在老爸老妈看来把这事全赖在老师身上不地道，尤其是班主任蔡老师一直很负责，不能因为这事让蔡老师太难，只是对学校还是埋怨，毕竟失去了独子。

对楚钰而言，这些天并不好过，每天都能看见老妈在哭，老爸只有在无人的晚上才敢偷偷抽泣一下。

只能说万幸的是，老舅大姨这两天赶了过来一直陪着老妈，时时安慰老妈，否则老妈的眼睛可能会受到影响。

日子再长也要过去，老姐（老舅的大女儿，楚钰表姐）有一天大着胆子想老妈说了一句话，老姐过去有一段时间住在楚钰家求学对老妈颇为畏惧，那句话的最后结果是，楚钰作为人的身体被火化了。也只有老姐才知道，楚钰讨厌的就是被束缚着还怕黑，所以曾经开玩笑的一句

“我死了后，一定要火化，然后在山顶扬了……”

“……挫骨扬灰？不不不，你不觉得这样很帅？就像庄子一样以天地为墓，还能乘风而行……”

这种中二病一样的发言真亏老姐能说出来。

终于到了那一天，那天老爸老妈他们都出去了，楚钰看着门发呆，最后走到了之前杀鸡时剩下的一碗鸡血旁，用尾巴费劲力气在老爸待的角落里写下了一句话。

写完了，又爬到菜堆里撕下两条肉吞下，蛇类的特性，可以将食物转化为脂肪存起来，虽然楚钰的转化效率太高，但忍忍的话这两块肉也够他狠狠撑个一星期。毕竟，接下来他的日子应该不像现在这么好过了。爬出大门的时候，楚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最后爬向了不远处的那条河，这条河流经这个村，它的源头链接着九州大地的龙脉之一——秦岭。

没错，接下来楚钰打算去秦岭。

此时，走在山间小路的老爸脚步突然一顿，好像有什么已经长大的感觉，谢绝了同行人的帮助，老爸扶着老妈完成了楚钰的“遗愿”，这一天的任务也不轻松，完成一切之后天已经黑尽了。

回到家老爸洗了一把脸，转身的时候看见一抹红色，看到房檐下的那句话，老爸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小钰还活着。

然后老爸使劲摇了摇头，小钰已经走了，那他更要保护好这个家里剩下的家人，或许这也是小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