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镇 第五十五章

大家重新坐上车后，彭大海媳妇聂海霞跑过来，打开车门望着林如嫣哈哈大笑：“林校长吃醋了吧，千万别误会，他们干兄弟五人平常像亲兄弟一样，我们几个嫂子把开诚当亲兄弟一样，开诚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有时候就是老顽童，我们在一块可是不分彼此的。我这腿不是有风湿关节炎嘛，疼的要命，阴天下雨下不了床，开诚经常给我扎针，按摩，还真减轻了许多，你还别不信，开诚按摩一次能保半月不疼，我是请他给我按摩的，请你一百个放心，世上所有男人都花心，开诚也不会的。”

林如嫣笑笑：“我吃他哪门子醋啊，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

聂海霞又魔性的地大笑一阵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说着走了。

李娜望着聂海霞走路的样子：“她说的是真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仔细看还真有点瘸。”

林如嫣也望了一眼聂海霞背影，确实有点踮脚的样子，可能是疼痛所致。听了聂海霞的话，心里舒展了许多。

夏灵灵问林如嫣发生什么事了，李娜抢着说：“她碰到两个婆家人，忘乎所以了，同着张开诚的面，炫耀当年当新媳妇的感觉。”

夏灵灵摇摇头：“以前你不知道情况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再同着他的面再提过去的事确实不合时宜，你傻啊，我们都是过来人，看着心爱的人成了别人的新娘，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估计张开诚看见婚车，心里就会想起那年九月一号开学时的情景。”

林如嫣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小心眼。”

夏灵灵摇摇头：“小心眼就对了，说明他心里有你，一个男人心里没有你，可不管你死活！”

第一辆小车爬上河堤，最后李娜也驱车上了河堤。

林如嫣望着河面问夏灵灵：“这就是你跳的那条河？”

夏灵灵腼腆地笑了：“那时候年轻，想一出是一出。”

李娜问：“灵子姐，那时你够狠，就不怕死？现在让你跳，还有没有勇气？”

夏灵灵说：“人越年纪大越怕死，现在我一个人还不真敢跳，如果开诚在跟前，我还敢跳，他水性真好！”

林如嫣和李娜扑哧一笑说：“你还想害她，你给他有仇吗？”

林如嫣突然微微一笑：“你给我讲他的时候，我还不信，总以为是你杜撰的，今天见他踹那两个男人，我彻底信了，你们说那两个男人膀大腰圆的，个头和体重也不比开诚差多少，怎么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一脚踹那么远。我就没发现他抬腿。”

李娜佩服说：“那个就叫快如闪电，准稳狠！”

夏灵灵羡慕地说：“有个男人在身边，真够幸福的。年轻的时候，开诚都是先礼后兵，让敌三招才还手的，估计是见那个男人夺你钥匙，怕伤着你才出手的。”

三人说着，不觉快到了辛集镇。

农村里有个风俗，婚车不走河堤，不走小路，见了庙要绕道走。所以河堤上虽然小车不多，没有婚车，不容易堵车。很快就走完了河堤，下了河堤就是辛集，韩武就是辛集镇上人。

在河堤的尽头，大家都下了车，林如嫣李娜和夏灵灵也下了车。

原来是大家在商量随礼的钱数多少合适。

张开诚开诚布公地说：“四位大哥对我有恩，当年小弟困难之时，你们慷慨解囊，按理说随多少都不为过。”

彭大海穆小龙刘畅的媳妇：“开诚老弟，客气的话以后不准说，都是一家人，帮忙也是应该的。几家的孩子你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他们能考上大学，有这么好的工作，都是你的功劳，要说感恩，你才是我们的大恩人。”

张开诚建议：“咱们各随各的怎么样？不要攀比。”

大家都以为开诚随礼躲，便表示反对：“我们可比不上你，咱们还是拿一样多吧，有的多有的少，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商量了好久，最后彭大海总结说：“一般关系100元，好一点的500元，铁一点的1000元，这是老百姓的行情，富家和生意人随礼很大，一般干亲家都是几千上万，最高的有十多万的。”

张开诚说：“你们误会我了，我意思是平常有困难我们可以互相帮忙，何必在随礼上攀比呢，我的意思是不搞特殊，每人200元。随礼我不反对，以前穷人办事太难，一家有事大家帮，众人拾柴火焰高，通过随礼穷人可以互相帮助，但我不赞成攀比，甚至通过设宴敛财，影响社会风气。”

众人又反对张开诚，认为张开诚的想法太天真，与现实格格不入，说张开诚太低调。

张开诚要求大家随礼不要过高，也不要过低，取个中间数。

最后决定彭大海张开诚等四人是韩武的干亲家，关系特殊取六六大顺的寓意，随礼六万元，林如嫣李娜和夏灵灵每人随礼200元。

林如嫣说：“韩校长平常也没有少帮我的忙，我也随你们吧。”

大家拿出钱，用红纸包起来。

韩武两口子早已站在大门口等着了。

众人下车，互相握手寒暄问好之后，韩武两口子把张开诚领会到家里。

韩武家是两层楼。坐北朝南，下面一层中间是一个客厅。主楼两边是两件平房，前面是一间走廊，这是乡下最典型的家庭院落建筑设计。

帮忙的人很多。婚车还没有回来，大家正在聊天，嗑瓜子。

韩武两口子把张开诚一行领到楼上客厅。

众人落座，桌上摆满了茶水，水果和瓜子。

韩武妻子问张开诚：“老弟，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他们属相不合，我心里有点别扭。”

韩武瞪了妻子一眼：“女人事多！他们两个合得来，碍你什么事！”

韩武妻子也不相让：“我是母亲，我关心孩子怎么了？”

韩武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吵起来。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林如嫣瞅了张开诚一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张开诚好像不理解林如嫣的的意思。站在韩武妻子的立场说：“今天是孩子结婚的日子，一场大喜，有话慢慢说，别激动。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娶媳妇不是上街买个盆盆罐罐，不喜欢就扔了再买，这娶媳妇是一辈子的是，婆媳相处时间更多，婆媳关系很重要，心里不能不舒服，有什么事说出来，摆到明面上，什么事都没有了，说吧大嫂，怎么个不舒服？”

韩武妻子说：“儿子属相是猴，媳妇属相是鸡，我听说鸡配猴泪交流，还有鸡配猴不长久的说法，有很多鸡猴夫妻都离婚了，我就是担心孩子将来婚姻出了问题，他们的日子过不好！”

张开诚快赞韩武妻子：“大嫂的关心也是为孩子将来着想，母亲最爱孩子，处处为孩子考虑，女人不容易，为了家真是操碎了心。俗语有这种说法，都是迷信，没有科学依据，都是顺口溜。大嫂说的是一个方面，我听说鸡配猴儿封侯，子孙会大富大贵的，我还听说鸡配猴一辈子不发愁，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说到离婚，哪个属相的夫妻都有离婚的，当前离婚率高确实一个现象，其中有很多社会问题，绝不是属相合不合的问题。”

韩武笑笑说：“看看还是五弟有学问，我就说没有什么事，你嫂子天天嘟囔，整天睡不着觉。”

韩武妻子也笑了，夸赞张开诚说：“你们弟兄几个都是大老粗，蛮不讲理，心里憋屈也不让人说话，你看开诚说话多有水平！”

张开诚为了缓和气氛，见机行事，和韩武妻子开起了玩笑：“大嫂，要不这样，和大哥离婚，咱们两个过，我正缺个暖脚的，和我过日子保准你不受气！”

张开诚一番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韩武妻子问：“开诚办事牢靠，我最相信开诚，开诚说没事就没事，这我就放心了。”

张开诚笑笑：“放心吧大嫂，听我的没错。还有什么事都说出来。”

韩武妻子突然抱头痛哭。

大家又一阵相劝。

韩武勃然大怒：“太不像话，这是什么日子，你……”

韩武妻子哭着说着：“我心里憋屈，受了一辈子苦，计划生育罚款使人不过门，年轻时缺吃少穿，受婆婆一辈子气，小叔子小姑子都欺负我，你说都成家立业了，他们借钱不还，公婆都是我们管，最后还不落好，什么事都是他当家……好不容易孩子长大了，却像小鸟一样飞走了……呜呜……”

韩武妻子一哭引起彭大海穆小龙刘畅妻子的共鸣，韩武妻子一样，提起家务事，纷纷指责自己丈夫的不是，诉说日常的苦楚。

张开诚长叹一声：“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又望一眼林如嫣李娜和夏灵灵：“还是单身好，没有那么多家务事！”

韩武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这是什么事，开诚赶紧劝劝她们。”

张开诚笑笑：“女人就是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都虚伪，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不表现出来。女人受了委屈，管他什么场合总要爆发出来。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媳妇娶进门，在婆婆的管束和统领下含辛茹苦地劳作着。每日家务活中的苦活累活都是媳妇在干，不仅饱受体力上的劳苦，还时常要忍受着婆婆的挑剔、审视、责备、呵斥的感情折磨。婆婆健在，媳妇永无出头之日。家务事总是婆婆说了算，对与不对，都得听婆婆的。因为孝顺在身的自己的老公总是对婆婆公公的话唯唯诺诺，经济大权和决策大权都在公公婆婆那边，媳妇只能是忍气吞声地苦熬着！等到婆婆公公离世了，孩子也长大了、成家了、娶进来了儿媳妇，原先的媳妇也终于顺理成章地熬成了婆婆，成了家中内务事务的老大，成了家中处理家务事说话算数的人！虽然自婆婆去世后自己就已经不再受窝囊气了，但真正扬眉吐气、颐指气使的时候是新媳妇娶进门、自己扮演上婆婆的角色时。女人不容易，隐忍了一辈子，就像西天取经一样，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发现社会变了，现在的媳妇就是原来的婆婆，甚至比原来的婆婆还难侍候。七零后为家庭而活，八零后为父母而活，九零后为自己而活，零零后为自由而活。七零后真的难，七零后的女人更难，上受婆婆的气，下受媳妇的气，就像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现在孩子少，一生把心血浇灌在儿女身上。养女儿就象种一盆稀世名花，小心翼翼、百般呵护、晴天怕晒、雨天怕淋，好不容易一朝开花，惊艳四射，却被一个叫女婿的人连盆端走了。养儿子就像打游戏，建号就好比出生，然后辛辛苦苦的天天照顾着，一年才升一级。好不容易升到20多级感觉厉害了，装备强了，能独当一面了，结果一个叫儿媳妇盗号了，而且是找不回来的那种，说到底还是没有做婆婆的准备，忽然媳妇降临了，心里当然不舒服了。”

几个女人听了张开诚的话，心里舒服多了，都说张开诚说太好了。

张开诚笑笑说：“这哪是我说的，这都是网上的，是大家的心声。”

韩武妻子说：“你说，他那些兄弟姐妹得寸进尺，有困难都是找人家哥商量，人家亲啊，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钱拿走了，好像欠他们似的。”

彭大海穆小龙刘畅媳妇又有了话题，望着她们的男人说，他们家也是。

张开诚说：“这样不好吗，他们去你们家拿钱，说明你们有钱啊，你们希望自家穷的烧冰棒吃啊。父母不是相偏，他们心里儿女都一样，看到过不去的总想帮一把。我这几个干兄弟都是好样的，你们几位大嫂更是好样的，上孝敬父母，中团结妯娌姐妹，下心爱侄子外甥，所以我才和你们称兄道弟。”

张开诚这番话说到女人心坎上。有赞赏又有奉劝。

韩武妻子最后脸有了笑色：“经开诚这么一说，心里的纠结没有了。”

张开诚板起脸来说：“大嫂，如果不同意，趁早拿定主意，如果媳妇进了咱家门，就不要为难人家，不要做个恶婆婆。”

韩武妻子也不是一般女人，赶紧说：“放心吧，兄弟，媳妇进了咱家门，我会像亲闺女待她的，以心换心，做个好婆婆。”

韩武笑咧咧地说：“我就说嘛，开诚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这几位大嫂就听开诚的。”

韩武妻子感叹说又：“这人啊，从小是一个人，长大结婚了变成了两个人，有了孩子又成了一大家子，多热闹，虽然穷点，累点，其乐融融，后来过着过着怎么又变成两个人了呢！”

张开诚接着话茬说：“最后走一个，剩一个，还是一个人。人生就是一个圆圈，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从一个水灵灵的少女变成一个鸡皮老太婆。”

大家被张开诚的引得哄堂大笑。

韩武妻子又说：“这人啊，就像小鸟，养大一个，飞一个，真的舍不得，放不下。”

张开诚劝慰说：“别胡思乱想，天下都是这个样，孩子长大了，该放手的放手，好男儿志在四方，守在家里种那亩把地，没有一点出息，那才叫高兴不起来。做父母的希望孩子过得好，而不是自己过得好。”

村头传来咚咚的炮声。婚车回来了。

韩伟在深圳工作，韩伟的女友是外省人，和韩伟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两个人，已经同居几年，一直不要孩子。

韩武的妻子因为儿子和媳妇的属相不合，一直不同意这门婚事。

韩武保持中立。韩伟都是找张开诚前来游说他母亲。

韩武的妻子，每年张罗着熟人给儿子介绍对象，韩伟被逼无奈也只好说着母亲相亲，双方看见了年后就没有了结果，韩武的妻子心里清楚儿子决心已定，不再坚持，便同意了这门亲事，条件是必须孙子。韩伟两口子本来打算暂时不要孩子，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好妥协，韩伟两口子才下决心要孩子，此时韩伟的妻子已经怀孕五六个月，肚子已经凸起。

其实韩伟两口子在公司已经举行了婚礼。

在乡下一般儿女在城市落户，父母在老家，都是举行双婚礼。

在老家举行第二次婚礼是给邻们居和全村人看的，有炫耀的意思；也有让大家知道孩子已经结婚，娶了媳妇的意思。人生一辈子，结婚是大事，所以根在老家，老家人必须知道，要不然突然领会一个媳妇，大家会说闲话的；还有一个目的，在家举行婚礼主要是收回散出去的份子钱。

听到礼炮声和唢呐声，婚车已经到了门口，韩武两口子站起身说：“你们先聊着，我们下去忙。”

根据地方风俗，朋友和邻居贺喜，应该把份子钱交到外柜，也就是门口记账人。

血缘亲戚的份子钱在新郎和新娘拜天地拿出，放到前面的桌子上，新郎和新娘以前是磕头跪拜，这钱叫拜礼，也叫磕头钱。

彭大海和张开诚等人是韩伟的干爸，所以不能把份子钱交给外柜。

林如嫣李娜和夏灵灵是客人，他们准备下楼去门口交份子钱，被韩武两口子拦住：“你们怎么全是朋友呢，咱们是亲戚，你们必须受新人礼拜。”

林如嫣李娜和夏灵灵只好返回楼上。

大家都从客厅里出来，来到走廊里，打开活动玻璃，探头从二楼往下面看热闹。

婚车被看新娘的人群包围着。

两个十三岁的儿童，一个走在前面，拿着一束麻秸秆，一头已经点燃，火焰烈烈，一个儿童用木棒挑着一个烧得火红的犁铧，一手端着一碗温热的醋，把热醋泼洒在犁铧上，冒出一溜白烟，并发出滋滋的声音。

两个儿童围着婚车正三圈，倒三圈，这叫打麻秸火。

新娘下车前一定要这样做，这是当地一个风俗，没有人能说出原因和道理，反正是上辈人流传下来的，就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