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镇 第四十七章章

江一男在一边嘟囔说：“假清高，教书育人固然重要，兴办实业不同样重要吗？我们需要发展，经济是基础，教育是上层建筑！”

江照强和江一男又苦苦劝了张开诚好久，希望张开诚接受江照强优厚的条件，张开诚面对江照强父女的诚恳，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陆俊峰笑着说：“谢谢前辈和姜小姐的抬爱和赏识，其实我们正在朝这方面努力，我这位老兄不喜欢和别人合作，喜欢特立独行。”

江照强听后，惊讶地啊了一声：“啊！你们也有企业！”

张开诚笑笑说：“企业谈不上，为了养家糊口，先是打理几家破烂厂，后来又经营几家饭馆，都是小本生意，难登大雅之堂，不求大富大贵，湖口而已。”

江照强笑笑用鼓励的口吻说：“万事开头难，年轻人不怕，慢慢来嘛，只要有心，会做大做强的。我也是从摆地摊起家的。”

陆俊峰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可是有宏伟的目标和具体策划的，一定做到世界五百强！”

江照强听后只是笑而不语。不知他是羡慕还是轻视，更或是认为陆俊峰是胡言乱语。

张开诚呵斥陆俊峰一通，转身面相江照强彬彬有礼地说：“前辈见笑了，我这位兄弟是空想主义者，喜欢做梦！”

江照强沉思了片刻说：“后生可畏，有了远大理想，并为之奋斗，说不定会实现呢！”

随后江照强拱手一敬说：“在下太抬高自己了，原来你们也有自己的事业，既然如此，我们合作怎么样？”

张开诚再一次委婉拒绝了江照强：“前辈功成名就，财大气粗，晚生才刚刚起步，资金匮乏，以后如有机会，定请前辈指点迷津。”

江照强原以为张开诚会接受他的邀请，毕竟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而最终得不到的，面对如此有厚的条件，任何一位教师都会趋之若鹜，不成想张开诚多次委婉拒绝，江照强心里对张开诚另眼看待，继而笑笑说：“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我希望我们会走到一起的。”

张开诚忽然说：“某些领域我们现在还是可以合作的。”

江照强喜出望外地问：“哪些领域？”

张开诚说：“比如福利院这一块，我们现在就可以合作。”

江照强大家赞赏：“好，年轻人，大有可为，，有大担当，敢于承担社会责任的人一定能干出大事，佩服，佩服！”

江一男更是乐坏了，喜不自胜地拍着手说：“好啊，好啊，我从小就有这个愿望，现在终于实现了！张开诚我为那些可怜的孩子谢谢你！”

江照强说：“太好了，就这样办，我大力支持，具体事宜，你们年轻人商量吧，现在我领着工人把押送这几个人去警署处理。”

江照强又问张开诚等人下一步怎么办？

张开诚抱手一拱说：“事情既然圆满解决了，我们去市里还有事。”

江照强给江一男留下一辆辆车，嘱咐江一男送张开诚三人。

大门外路上几个保镖还躺在地上呻吟哀嚎，张开诚给他们恢复了脱臼。

江照强带着人消失在黑夜中。

江一男和张开诚同时望着对方问：“这些孩子怎么……”

张开诚笑笑说：“女士优先，你先说！”

江一男也笑笑：“这些孩子怎么办？现在最急切的问题是得给孩子个地方安身呀？”

张开诚笑笑说：“这个自然，市里有一家儿童福利院，专门收养遗弃儿童和孤儿。”

江一男问：“我在市里长大的，怎么没听说，属公属私？”

张开诚说：“公家的我够不准，私字头吧。”

陆俊峰开着车闷罐车，上面的孩子仍在酣睡中。

江一男驾驶者一辆黑色小轿车。

夏灵灵抱着孩子坐在前面，张开诚则坐在后面。

他们行至两三公里，突然一位中年妇女从田间跑出来，普通一声双膝跪在马路中央，拦住了去路，手里拉着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和一位十来岁的女孩。

妇女打扮很入时，穿着非常讲究，就是搭配不太合理，上穿一身黄色宽松毛衣，下身穿着一件兜黑色脚裤，外加一件黑色短裙，脚蹬一双橙色高跟鞋。妇女身材窈窕，脸色粉白，一看就知道画过妆的，蓬松的烫发头更衬托出女人几分姿色。虽然如此，真会看来不像农村妇女，也不像城市人。典型的城镇女性。

江一男来个紧急刹车。后面陆俊峰也停下了车。

夏灵灵见状扭头望一眼开诚，张开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一男拍了一下方向盘：“这女人就是赛西施，真名田梅花，姜广福的母亲，准定是替姜广福来说情的，我该怎么办呢？”

张开诚苦笑一下说：“又是人情，难啊！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还能我怎么办？”

江一男长叹一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爸爸视我为掌上明珠，怕我受苦，终身未娶，我从小没有母亲，是吃她的奶汁长大的。她待我很好，和亲娘没什么两样。”

张开诚开玩笑地问江一男：“真是奇怪了，你爸终身未娶，你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捡来的！你不是你爸亲生的？”

江一男苦笑一声：“我是我爸亲生的，绝对没错。”

张开诚说：“何以见得，有证据吗？”

江一男长叹一声：“小时候看见别的同学有妈妈，我就给爸爸要妈妈，爸爸总是说我是从地里刨出来的，父母不都是这样哄孩子的吗？我也就信以为真了。再后来长大了，懂事了，父亲再也糊弄不下去了，每当我问妈妈的事，爸爸都是沉默，满脸忧郁，看到爸爸不高兴，所以以后我就不在问了，无意间我在爸爸抽屉里发现一份亲子鉴定书，我是爸爸的亲生的，一点不错。”

张开诚叹息一声：“既然是亲生的，为什么还要鉴定，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江一男也叹息一声：“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马路上，女人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一男好像在问张开诚又好像自言自语：“没想到捅个大篓子，我该怎么办？”

张开诚劝慰江一男说：“水到桥头自然直，回避不了的就要面对，下去看看吧！”

江一男缓慢地打开车门。

等江一男走出驾驶位，夏灵灵说：“看起来这事挺复杂的！”

张开诚神秘一笑：“不是一般的复杂，这下江一男摊上大事了。”

夏灵灵问张开诚什么大事？

张开诚说：“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都与这个女人有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江一男的亲生母亲。”

夏灵灵感到莫名其妙，疑惑地问张开诚：“你怎么知道？”

张开诚诙谐地说：“艺术源自生活，小说里经常安排这样的情节，接着往下看，现实比小说更精彩！”

李娜插嘴说：“这个张开诚写小说入迷了，把生活和小说混在一起了，不可能吧。”

林如嫣也急不可耐地问夏灵灵：“开诚说对了吗，那个赛西施是江一男的亲生母亲吗？”

夏灵灵说：“这个张开诚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真被他说中了，那个赛西施还真是江一男的亲生母亲。”

李娜啊了一声：“简直不可思议，这也太离谱了吧！”

夏灵灵说：“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夏灵灵继续讲起来过去的故事。

江一男走下车，一把搀起田梅花梅花，亲切地说：“婶娘快起来，有什么事起来说。”

赛西施跪在地上祈求说：“一男，看在我从小奶你的份上饶了我的广福儿吧，婶娘给你磕头了。”

江一男赶紧弯腰拦住赛西施：“婶娘，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好商量。”

赛西施央求说：“一男，我知道你心底善良，救救我的儿吧，你不答应，我就跪死在你面前。”

江一男为难地说：“婶娘请起来说话，你这样我好为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说不上话，只能等待法律的裁决。”

赛西施听后失声痛哭：“我的儿呀，娘该怎么办呢？”

忽然赛西施发疯似的抓住江一男：“男儿，救救你大哥吧，姜广福是你的亲哥哥呀，我可是你亲生母亲，你爸最听你的，快求求你爸放了你大哥，你大哥落在你爸手里死定了，只有你才能让你爸爸放手。”

夏灵灵吃惊地望着张开诚：“怎么会是这样？”

张开诚摇摇头叹息一声：“这就是生活，也许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江一男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愣怔在那里沉默不语。突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夏灵灵见江一男哭的如此伤心，便让张开诚下去劝劝江一男，张开诚苦笑一下说：“这事怎么劝，我也插不上嘴呀，把孩子递过来，我抱着，你下去劝劝吧。”

夏灵灵把孩子递给张开诚，走下车，请拍着江一男说：“妹子，别哭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江一男仍然痛哭不止。

赛西施一直默默啜泣，看见江一男哭得这么伤心，突然改口说：“一男别哭了，我不是你亲娘，都是我一时糊涂，救子心切才胡言乱语，你爸是大老板，你是大学生，又是记者，有一个好的前程，我怎么能是你母亲呢，怎么可能呢，我不配！”

江一男做出一个令人不解的动作，猛地扑在赛西施怀里，搂着赛西施呜咽着说：“妈妈，你就是我的妈妈，我感觉的到你就是我的亲妈妈，你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妈妈，您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不认我，您和爸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赛西施声音颤抖地否认：“不是的，孩子，你别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你妈妈。”

江一男猛烈地摇晃着赛西施：“不！您就是我妈妈，您为什么不认我这个女儿呢？”

江一男哭得越来越伤心，赛西施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搂住江一男悲痛欲绝：“我的亲闺女，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

夏灵灵见江一男母女哭得如此伤心，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才好。

两个孩子看见奶奶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着赛西施也都大哭起来。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圆圆的月亮高挂在空中。

春寒料峭，微风吹来，仍有一丝寒意。

张开诚坐不住了，抱着夏灵灵的孩子走下车。把孩子递给夏灵灵，拍拍江一男和赛西施：“都别哭了，吓着孩子了，母女相认应该高兴，怎么哭哭啼啼的，弄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江一男和赛西施停止了哭泣，两个孩子扔拉着赛西施大哭不止。赛西施一把把两个孩子揽入怀里，安慰说：“孩子咱们不哭，应该高兴，咱们找到了你亲姑姑，这就是你们的姑姑，快喊姑姑。”

两个孩子也停止了哭声，怯生生地望着江一男。

江一男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来，让姑姑看看。”

两个孩子挣开江一男的手，不敢靠近。江一男又想哭。

张开诚安慰江一男说：“别急，慢慢来，小孩子不懂事，即使是亲爹亲娘，好久不见，还有点生疏呢，何况你这个陌生的姑姑，外表太冷，有什么事车上说吧。”

大家走到车里，江一男打开驾驶室内灯光，又打开车后盖拿出一些火腿面包和牛奶，递给两个孩子：“饿了吧，快吃吧，以后跟着姑姑，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

两个孩子接过江一男的食物吃起来。

江一男坐在驾驶位上，夏灵灵扔坐在副驾驶上。赛西施和两个孩子则和张开诚坐在一起。

江一男回首望一眼赛西施，眼光里充满疑惑，想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

赛西施不好意思地望望张开诚和夏灵灵。

张开诚是明白人，知道赛西施同着外人不方便讲，便委婉地没说：“夏灵灵我们坐后面老陆的车。”

夏灵灵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江一男一把抓住夏灵灵：“别动，就坐着，有什么好回避的。”

张开诚想打开车门，江一男按下车门锁。无奈张开诚只好重新坐下，嘴里嘟囔一句：“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声音很低，车内人都能听得到。

江一男狠狠瞪了张开诚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张开诚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在这不合适吧！”

江一男冷冷地怼张开诚说：“有什么不合适，我看合适的很，想必你早已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又何必装模作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张开诚张张嘴，又合上了，他知道此时江一男心里不好受。

赛西施长叹一声：“真是一言难尽。你爸江照强和江照国本是堂兄弟，他们的父亲是同胞兄弟，按理说是一家人，不应该发生这么大的矛盾，家和万事兴，应该和和睦睦才是，可是有些人偏偏不是这样，总是窝里斗，见不得别人比他强，都是嫉妒惹的祸。江照强兄弟六人，两个妹妹，江照国的母亲生下江照国就再也怀不上了。江照国的父亲提出和江照强家换宅子，弟兄之还宅子也无可厚非，可是两家宅子换了后，江照国的父亲提出无理要求，要江照强的父亲补贴他们家钱，江照强家孩子多，都是挣工分吃饭，哪有钱补给他们，可是江照国的父亲是大队干部，江照强的父亲不敢惹他，只好打欠条，从此两家便埋下仇恨，兄弟之间胡不来往。江照国和江照强高中毕业后，江照国当了生产队队长，江照强当了老师。后来大队在学校成立了夜校，也就是扫盲班，农村妇女白天干活，晚上便去学校学习。江照强是我们的老师，时间长了，我们两个表好上了。江照强的父亲便委托媒人去我家提亲，我父亲便答应了这门亲事，江照强家穷，没有彩礼，到集上扯了三尺洋布算是定亲彩礼。到了结婚前一天，江照国的父亲委托我们村干部到我家提亲，父亲本不同意，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万般无奈，父母只好悔婚，嫁给了江照国。”

车内一片沉默。

江一男恼怒地说：“可恶！你和爸爸可以私奔呀！”

赛西施无奈地长叹一声：“那个时候不兴这个，不像现在可以打工，进厂，可以自由恋爱，那个时候老百姓思想还比较保守，婚姻都是父母作主，没办法！”

江一男不再发问。

赛西施说：“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明白，江照国父子都是干部，孩子又少，家庭条件是附近少有的富贵家庭，十里八村的女子多的是，他们为什么偏偏拆散别人的婚姻，何况他们还是一家人？”

张开诚气愤地说：“人性可恶！”

赛西施接着说：“江照强和江照国一墙之隔，我们结婚后，为了避免生气，江照强一年四季吃住在校，很少回家，这样也还是躲不掉，江照国的母亲经常打骂江照强的母亲，江照国故意刁难江照强家人，给他们派最重的活，却给最少的工分，就连其他社员都看不下去，可是人们敢怒不敢言。江照强一家人都躲着江照国一家人，有时候顿时躲不掉的，江照国家的刷锅水都是隔着墙头撒向江照强家。生下福儿之后，江照国两口子总是抱着孙子在江照强家门口炫耀，还说江照强家赶尽了坏事，遭了报应，活该他们家孩子都娶不到媳妇，更可气的是还到处说江照强弟兄六人都是鳏汉条子的命，一辈子都别想娶到媳妇。”

江一男生气地问：“曾祖父曾祖母呢，子孙不和，他们也不出面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