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镇 第四十九章

赛西施望着张开诚说：“可是我听福儿说，都是江照强的主意。江照国卷走所有的钱，福儿接手窑厂，没有资金，去找江照强借钱，江照强不借给他，江照强告诉福儿，用外地农民工人可以先不给钱的。”

张开诚反问赛西施：“这话有问题吗？资金周转不灵先欠着，这没什么问题呀，拖欠工资的单位和企业多了去了，以后补上不就可以了。是姜广福心术不正，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怨不得别人。”

江一男问张开诚：“我哥的事有多严重，会判刑吗？”

张开诚说：“拖欠工资问题不大，非法拘禁就是违法了，如果把所欠工资补发给工人，好好做他们的工作，没人起诉，民不告官不究，这事也可以过去，但是如果弄出了人命事情就闹大了。人命关天杀人偿命。”

赛西施听了张开诚的话，浑身颤抖，声音颤抖问：“我儿会判死刑吗？”

张开诚说：“这要看姜广福在犯罪活动中扮演什么角色，如果是犯罪第一责任人或者主犯的话，很可能会判死刑。”

赛西施牙齿打颤说：“我敢保证福儿不是主犯。”

江一男说：“请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大家分析一下。”

赛西施长叹一声说：“窑厂里的事我是很少过问的，有一次赶集听人说闲话说，窑厂是个黑厂子，我当时就下了一跳，还怕福儿出事，便问福儿怎么回事，福儿一口否认说是谣言，还拿出账本本让我看，工人工资本上有工人的签字和手印，我还是不放心，亲自问工人厂里是不是不给他们工资，他们也都说给了工资，我也就放心了。其实福儿很少在窑厂，找了几个工头替他管理，只是管理账目。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镇上，年轻人嘛，喜欢热闹，喜欢玩耍，经常和朋友吃喝玩乐，唱歌跳舞，我也不怎么管他，再说孩子大了不由娘，有时候也管不住。后来又有疯言疯语说窑厂打死人了，我问福儿怎么回事，福儿告诉我，不是他干的。”

张开诚问：“如果姜广福撒谎呢？”

赛西施说：“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虽然我没有把福儿教育成功，福儿从来没有给我撒过谎，还有一点，那一段时间，福儿带着几个朋友旅游去了，确实不在窑厂，不可能是他干的。我怕福儿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打那以后我就去窑厂的次数多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呀。”

江一男严厉地说：“妈，这个时候了，你不能撒谎！”

赛西施神色严峻地说：“真是出了什么事，撒谎有用吗？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赛西施又自言自语地说：“放心吧，我可以对任何人撒谎，绝不会给我亲闺女撒谎的。”

江一男又问：“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赛西施长叹一声：“江照国不顾家，赶集上店都是我的，一来二去认识的人也多了。计划生育的原因，很多人家为了生男孩，女孩生下后，怕罚款都给了人家，托我找下家的也不少。还有人家直接把女孩扔在街上，包袱里放几袋奶粉，几百元钱，只要我碰上，都捡起来，给他们找个下家，慢慢地我便出了名，谁家不要的女孩找我，谁家不生育想养个孩子，也来找我联系，碰到有钱的人家，还给我几个好处费，最多的有万儿八千的，有时候一时出不了手，我也得买奶粉喂她们，奶粉钱必须还我，我没有那么多钱呀，除了我的奶粉钱，其余的都是他们自愿给的，我从来没有买卖过孩子，我也有孩子，缺德的事我不会干的。可是有些人红了眼，说我是人贩子，嘴是两张皮，随便外人怎么说，我心里知道我是在做好事。说实话，送出去的孩子将来大部分都享福，农村没什么出路，我尽可能地给他们找个有钱的人家，城镇优先，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有教师，比跟着他们亲生父母还享福。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谁家要孩子，我都留下他们的身份证，我还怕碰上人贩子呢。为此派出所也找过我几次，我拿出身份证让他们调查，也没有查处什么。”

张开诚问：“既然这样，你给这些孩子吃了什么？”

赛西施苦笑一下：“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吗，她们整天哭个不停，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找了几个妇女，毕竟不是她们自己的孩子，闹得人心烦意乱的，便有人提议喂点安眠药，再加上本来人家就说我是人贩子，哭声大了，怕影响不好。”

张开诚严厉地说：“简直是胡闹，好心做了错事，药是随便吃的吗？”

赛西施无奈地分辨说：“不过是安眠药，没什么大碍吧，我睡不着觉的时候，也经常吃啊！”

张开诚苦笑不得，只好长叹一声。

江一男说：“是药三分毒，会影响孩子发育的！”

赛西施喔了一声：“要是不好的话，以后再碰到这事就不喂了！”

江一男指着夏灵灵怀里的孩子问：“他们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赛西施说：“这个孩子是我从人贩子手里买的，这是我第一次碰到人贩子，也是我第一次拿钱买的孩子。”

江一男轻视地说：“你们两口子也真是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做父母的不合格。”

夏灵灵连忙解释说：“妹妹你误会我们了，我们不是两口子。”

江一男不知所措：“对不起，我弄错了！”

张开诚问赛西施：“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落到人贩子手里了？”

赛西施说：“现在生活太好了，以前的妇女推磨，纺棉织布，纳鞋底，一直忙到深夜，现在的妇女真真会享福。白天送两个孩子上学，在家里没事，除了看电视还是看电视，晚上把孩子哄睡了，一个人睡不着，还是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还看电视。有一次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在看电视，突然眼睛一亮，一个女记者在大街上采访，我看着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仔细看，太熟悉了，思前想后没有这样的亲戚邻居呀，怎么这么眼熟呢？我赶紧爬起来，观看了好久，一下子惊呆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虽然女大十八变，我还是认出了她是我女儿，说实话当时真想把电视砸烂，拉出我女儿抱住痛哭一场，我便搂住电视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换台，像着了魔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日夜守着电视，总希望我女儿再一次出现，半个月过去了，我女儿再也没出现，没做过母亲的不知道其中滋味，做过母亲都知道那是多么痛苦和煎熬，实在熬不住了，我便搭车去了市里，找到电视台，我不知道我的女儿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也知道会给女儿带来许多麻烦，我所以我不能为自己苦了女儿，便守在电视台，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女儿，当我看到我的女儿出入坐着小车，我心里别提有多幸福了，一连看了几天，看够了，我要回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我。在车站外面不远处，我看见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指手画脚的，我也就凑了上去。发现是一个女婴，用毛毯包着，放在地上，女孩手脚乱蹬，哭得嗓子都哑了，人们都骂孩子的父母太狠心了，既然把孩子生下来为什么扔掉，他们也只是同情，没有人抱一把，哄一下孩子，最后摇着头叹息着走开了，我是在忍不住，便把女婴抱在了怀里，想着先带回家，以后给他找个好人家，还没有走两步，追上来两个男人，他们说我是人贩子，给我要一万元钱，不给钱他们就报警抓我，这事要是放在以前，我还被他们镇住了，不过现在不同了，一想到我女儿是市里的大记者，心里有了靠山，我还怕他们不成？便猛怼他们，你们才是人贩子，报警吧！我才不怕。”

张开诚突然大笑起来说：“真是人世百态，人世百态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知是李逵撞见了李鬼，还是李鬼撞见了李逵！更有意思的是这人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说话都霸气三分！”

夏灵灵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一男不解地问张开诚：“你什么意思？”

张开诚收住笑容说：“没什么意思，继续讲。”

赛西施继续讲下去：“他们见我不怕他们，要报警，便软了下来，告诉我他们是亲兄弟，小个子说孩子是他的，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为了要儿子，妻子又生了第四胎，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计划生育罚款把家里罚干了，家里太穷养不起，便想出这个办法。我不信他们，说两个大男人难道还养不起个孩子，孩子没有了娘，又没有爹，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爹，抱回去吧，省下一口给孩子，也比给人家强，除非不是亲生的。小个子搭不上话了。大个子上来插话说，他们的父母出车祸撞死了，他的妻子也患癌症死了，撇下两个孩子，家里实在养活不起。”

夏灵灵讲到此处气愤地说说：“林如嫣，你说姚金刚高志强两个男人真不是东西，这话也能说出口？他们爹娘他们也敢诅咒。”

林如嫣沉默不语。

李娜咆哮着说：“这两货真不是东西，明天我见了高志强，非得骂他个狗血喷头不可，他诅咒他爹娘出车祸死了，他爹娘没有教养好他，活该被诅咒，他不该诅咒我如嫣姐患癌症死了！”

林如嫣无奈地说：“疯狗咬你一口，你也咬他一口呀，别理他，不值得。灵子，讲下去。”

夏灵灵的回忆又飘回到当年那个夜晚。

赛西施说：“我还是不信他们，他们便抱过孩子，孩子给他们不陌生，搂住他们立即停止了哭声，两只小手还紧紧抓住男人的手笑呢。看到这个样子，我信了他们，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便给了他们300元钱，给了他们钱后我害怕了。”

张开诚问赛西施怎么了？

赛西施说：“他们哪是孩子的亲爹亲叔，他们分明是真的人贩子，幸亏我把孩子买下，要不然啊，他们说不定会把孩子怎么样呢？”

夏灵灵坐在车里沉默不语。

张开诚冷笑一声说：“你怎么断定他们是人贩子，不是孩子的亲爹亲叔呢？”

赛西施接着说：“天下没有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父母。别的父母把孩子递给我时，都是买几袋奶粉，送几百元钱，一再嘱咐我给他们女儿找个好人家，他们都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一再从我手里夺过孩子，亲了又亲，不是怕计划生育罚款，谁愿意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的男人在我走后，甚至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这才是亲生父亲该有的样子。他们两个男人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和叔叔，他们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拿着我给他们的钱，立即跑到小吃摊，一人抓一只卤鸡，两瓶啤酒，狼吞虎咽地吃着，笑着，我敢肯定他们就是人贩子。”

张开诚冷冷地说：“你错了，他们还真不是人贩子，人贩子卖的都是别人的孩子，他们卖的是自己的亲骨肉，虎毒还不食子他他们不是人。”

赛西施惊异地问张开诚：“你们认识他们？”

夏灵灵祈求张开诚说：“开诚，别再说了，丢人。”

张开诚说：“现在知道丢人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江一男也惊奇地问：“这么说你们认识？”

张开诚说：“何止认识，一位是这位女同学的男人，另一位是这位女同学闺蜜的男人，我们都是高中同学。”

赛西施望着夏灵灵说：“闺女，我们怎么这么命苦，碰到这样的男人，倒霉一辈子。”

江一男望着夏灵灵说：“什么命苦！夏灵灵大姐，不是我说你，高中生也算是小知识分子了，你怎么这么没眼光，找个这样的渣男！”

张开诚苦笑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上学的时候就是混子，不学无术。不过这些人勾引女生倒是有一套，黄头发当做流行，纹身成了时尚，唱几只破歌就是浪漫，跳几支烂舞奉为才子，一时间这些东西成了多少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于是乎，摩拳擦掌，争先恐后，趋之若鹜，舍身忘我地奉献，唯恐失之交臂，被人抢走，疯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抢到家才发现是一个烂苹果，既不好看也不实用，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里面却是满肚子坏水，奇臭无比，怨谁呢！”

张开诚见夏灵灵难过，劝慰夏灵灵：“对不起，我说多了，可是听说他们这事，我真是控制不住想骂几句。”

赛西施忧郁地说：“女人嫁错老公，一辈子就毁了；男人娶错老婆，三代人都完了。闺女啊，以后找男朋友千万小心谨慎，一旦错了，一辈子算是完了。”

江一男不以为然说：“时代不同了，现在追求个性自由，合得来就过，合不来就散，谁也约束不了谁一辈子。”

赛西施突然问江一男：“我该怎么办呢？”

江一男毫不犹豫地说：“什么怎么办？给我一起回远古市，我给您养老，把这些孩子养大。”

赛西施担心地说：“你哥怎么办？”

江一男迟疑了一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了法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让他吃点苦头，对他以后有好处。”

赛西施不好意思地说：“我担心你爸，他……”

江一男微微一笑：“我爸真是个好爸爸，对我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他不会难为我的。即使有点别扭，我一撒娇，保准依着我。”

赛西施担忧地说：“你是她女儿，他当然不会难为你，可是福儿是江照国的儿子，江照国又那样对他，我又深深伤害过他，他会报复我和福儿吗？我闻出了这里面有报复的味道。”

江一男沉默一会说：“江照国做的太过分了，差点毁了我爸一生，如若我爸不够坚强，这辈子真的完了，简直被江照国害惨了！我爸不是青铜，他是王者，一个典型的废柴青年。一个血性男人，受到如此侮辱和欺凌，绝不会忍气吞声，多少会有所表现，这很正常。”

江一男突然问张开诚：“我看你也称得上废柴，王者，你是男人，如果你是我爸，你会报复江照国姜和姜广福吗，你会报复我妈吗？”

张开诚哂然一笑：“我哪里称得上废柴王者，我是彻头彻尾的青铜，我哪知道王者的心思。”

林如嫣问夏灵灵：“青铜王者废柴是什么意思？”

夏灵灵摇摇头：“我哪里会知道这些。王者还好理解，他们说的不该是青铜器和废柴火吧。”

林如嫣用腿碰一下李娜：“笑什么，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呀？”

李娜笑笑：“落伍了吧，都是网络语言，《废柴兄弟》《王者荣耀》，不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懂，简单说吧，青铜就是一般般的平庸之辈，废柴原来是脓包草包的无能之辈，发展成为坚持梦想的有为青年，王者嘛，还是本意。”

夏灵灵讲着讲着突然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李娜折起身子要唤醒夏灵灵，林如嫣慌忙制止住李娜，望着夏灵灵说：“她太累了，一定吃了不少苦，让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