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 第六章.武阁（3）

半月后，五国武竞大会在龙国境内星之湖的一座小岛上如期召开。四国需要乘船抵岸，赛前在各自的区域休整。很早就到的许之远对着湖畔将护手固定好，看着有狼头标记大船从薄雾中缓缓驶来。

狼国的人来了。

许之远立刻大步赶向码头。虎国距离狼国的分区很远，等到他赶到时，狼国国王被龙国使者引领先去休息了，只留下下人们在整理物品。许之远迟疑了一下，便走向狼国休整区。

“您还不能进去。”入口的士兵拦住了他。

许之远皱着眉点了点头，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听到声音的他立刻确定是她过来了。

许之远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父亲在和龙国使者交谈，姐姐也在，我就偷偷溜出来了。”她眨眨眼睛，“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吗？”

眼前的女子着了淡紫色的长裙，上佩一件白纱衣，头上仅插了一只梅花白玉簪，显得十分清新优雅。许之远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有一件事。”他低声道，“我今日是来比赛的。”

女子本就好看的眼睛闻言更加明亮起来。“你要进武阁了？”她问道。

“只要在一项比赛里争得头筹，我就可以进武阁。”许之远告诉她，“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温柔地眨眨眼睛。“我相信你。”她悄声道，“父亲要是看到你这么优秀，也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许之远也笑了起来。他向她告了别，便匆匆回到虎国分区。他看到不远处许辽正四处张望着，意识到弟弟正到处在找他。

“许辽！”许之远喊了他一声。

许辽一看到他，立刻绷紧脸。他大步冲过来狠狠给了许之远一拳，“比赛快开始了，第二场就是你知不知道？前两场的选手现在就要就位了。”

许之远眨眨眼睛。“已经分好小组了？第一场哪个国的比？”

“第一场是虎国跟熊国。”许辽翻了翻白眼，“真是冤家路窄啊。歪背岭一战刚打完赛场上又要见了。这场绝对是苦战。”

熊国人要比其他国的人高大强壮许多，近身武斗许之远很难占到便宜。但许之远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只是徒有蛮力而已，撑不过五个回合。”

“第一场石晨上场。”许辽说，“他身体强壮，与熊国对阵有机会占上风。我倒是比较担心你，第二场的对手是龙国。”

“龙国那两下子？”

“你们是兵器武斗，一个文官打一个武官，不被打烂我就谢天谢地了。”许辽突然凑近他，笑着眯起眼睛，“刚才干嘛去了？我猜猜……找江熙秀去了是不是？”

“没有。”

“还撒谎？我眼看着你从狼国那边回来的。”

原本许之远理亏，挨了许辽一拳没还手，此刻看着许辽这副欠揍表情还是忍不住一拳怼回去。“要你管。”

“你喜欢她这事我还不知道？你找她干嘛去了？”

“我要去准备比赛了。”

“哎！告诉我嘛，要不你再打我一拳？”

龙国比许之远想象的还要富贵。比武擂台很大，周围的石柱镀了金，纹着盘龙的崭新场地周围的看台上坐满了人。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胜，狼国负。

许之远踏上擂台，没有看迎面走来的龙国对手，直接转头看向主看台。五位国王分别在主看台的单间中观看比赛，而今天这场比赛是决定他未来的关键。

当许之远回过头时，他不禁吃了一惊。对面的龙国对手的眼神里也充满惊愕。他腰间佩剑，身上依旧是一副清冷的素装。

许之远的对手竟然是在匪帮营寨里救下他的罗成一！

咚！主持官敲了锣。

现在不是考虑是不是救命恩人的时候。许之远毫不犹豫地想着。他伏地身体，火红灵力迸发，双手烈焰燃起，许之远立刻突进发起快攻。

罗成一倒是愣了半刻。随后他镇定地汇聚水系灵力，淡蓝色水膜生成，顷刻间抵挡住许之远的攻击。许之远没有停顿，借助水灵盾的冲击力后撤，拔出背在身后的重剑“重甲”，再次发起进攻。

罗成一见状立刻拔剑迎击。火系与水系的灵力随着兵刃的对接相碰撞，许之远的胸口不禁闷痛。罗成一不退半步便接下了许之远的猛力一击，又与许之远缠斗许久。眼前的这个年轻的龙国人比许之远想象得要强很多。

许之远没有丝毫退缩，短暂的停顿过后，灵力从许之远的身体喷涌而出，在他的身后汇聚成虎形。滚烫强大的气浪四处喷涌，使看台上的观众几乎睁不开眼睛。火系虎灵咆哮起来，狠狠扑向罗成一。

湛蓝色剑光一闪，罗成一伸出双手，两注水系灵力穿在飞扑而来的虎灵两侧，紧接着灵力聚合，水龙幻影绞住了虎灵。罗成一提剑飞身刺穿虎灵，破除后径直向许之远刺来。许之远将燃烧的右手拍向地面，两人的头顶立刻亮起六芒星阵，无数火焰如陨石般坠落。“星火！”

罗成一似乎早就猜到许之远会出这一招，在火焰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他抬手释放水灵盾，水流转眼便熄了六芒阵。

而此时的罗成一已经来到了许之远的身侧，但“重甲”过于笨重，许之远根本来不及轮剑抵挡，锋利的剑浪穿透许之远的身体。许之远只感到一阵七荤八素，周围的景象在他眼中旋转起来。许久瘫倒的身躯与四肢才渐渐回复知觉，许之远甩甩头，发现罗成一正捶着剑，向他伸出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许之远哑声问。

最后许之远的目光停在了罗成一的武器上。银色龙爪紧紧握住剑柄，浅蓝色的剑身中好似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许之远的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罗成一手中的兵器是九龙神兵之一。

罗成一柔和的眼睛看着他，低声道:“是‘狴犴’。”

许之远无声地叹息一声，握住了罗成一伸着的手，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无论怎样，很感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许之远低声说。

罗成一微微睁大了眼睛。

“比赛结束，龙国罗成一胜！”

看台爆发出强烈的喝彩声。在欢呼声中，许之远第一次注视罗成一的眼睛，向他点了点头:“我们有缘再见。”

随后许之远回身走下硝烟未尽的擂台，许辽已经在下面等着他了。没等他走两步，一个人出现拦住了他。

“许御察。”那人恭敬行了行礼，“小人是狼国国王的随侍，陛下让我请您去狼国看台欣赏比赛。”

许之远与不远处的许辽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容许某与家弟讲几句话。”许之远回答道。

随侍会意地退到一旁。许之远大步走向许辽身边，弟弟有些不安地开口道:“这么明目张胆地邀请你去狼国那边，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不是好事情，既然是狼国国王的旨意，我们总不能拒绝。”许之远说，“你帮我通知陛下，我去去就回。”

许之远跟着随侍来到主看台，在单间门口把守的狼国士兵看到随侍便撤开了交叉的武器，允许两人通过。

单间中只有狼国国王江祺然和荣轩将军江正信两个人。许之远行礼道:“陛下。”

江祺然回过头，对他淡淡笑道:“来看看比赛吧。”

许之远来到看台边向下看，现在是熊国与鹿国对战。鹿国派出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此时强壮的熊国战士正猛轮手里的巨斧，短发女子灵巧地躲开斧刃，围绕着场地狂奔。

江祺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你觉得谁会赢？”

“鹿国很灵活。”许之远说，“熊国相比之下过于笨拙。”

“武器笨重，行动迟缓，却一味进攻，这会使他破绽频出。”江祺然缓缓道，“一旦被鹿国抓住机会，他必输无疑。你也一样。”

许之远顿时握紧了拳头。

江祺然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着他。“只有武官可以参加比赛。”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来你是铁了心进武阁了？”

许之远心中感到不安，但表情依旧镇定。“回陛下，许某以为，在武阁可以实现自我价值。”

“你知道进武阁意味着什么？”江祺然怒道。

一旁的江正信安慰似的拍拍狼国国王的肩，淡淡笑道：“请许御察不要误会，陛下对你的评价一直很高。但进入武阁一定要上战场，一定要面对战死沙场的风险。所以——”他顿了顿，“请你理解陛下爱女心切的心情。”

江祺然不可能不知道许之远和江熙秀的想法。但狼国国王如此强烈的反应和决定是许之远始料未及的。狼国的态度很明确，只要许之远进了武阁，他与江熙秀就永远不可能。

后面的对话许之远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下了主看台的台阶，场内的比赛还在继续，擂鼓与呐喊依旧激烈。许之远呆呆地扫视人头团簇的看台，心里百味杂陈。

如果他有选择，他会如何决定这件事呢？

五国武竞大会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在败给了龙国后，接下来的比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所有比赛结束后，按照胜场排名许之远排到了第三。

“这不怪你。”许辽说，“龙国太有优势了。而且你取到了名次，按照约定你可以进武阁了。”

终于国王在众臣前表彰了他的功绩，将他封为虎骑骑长，官职高低与他在文阁的官职相差无多。当然有不少大臣对此次决定有些许不满，但没有站出来指出的。

次日许之远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将它们搬出文阁，然后和前来送别的林秋明道别。

“无论到哪里都要时刻保持冷静。”林秋明说，“尤其是在战场上，太过冲动可能会把你的士兵都送向地狱。”

许之远点头示意他记住了，和昔日的长官握了握手便上了马车。

这本应是很高兴的事。他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但许之远却开心不起来。前往武阁道路付出的代价比他想象中的大。但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许之远甩甩头，努力甩开糟糕的情绪，示意车夫出发，踏上回家的路。

傍晚的明和殿内，侍从小心地点上了灯，俯身退了下去。虎国国王段成文粗糙的老手中握着五国武竞的名单。“许之远兑现了他的承诺。”他声音浑浊地道，“接下来就看许将军你了。”

“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对他的要求松懈分毫。”许忠沉声道。

“虎骑是前线兵，你把他分到那里，已经足够表明你的态度。但许之远这孩子……你还是得多盯着些。”

段成文没有明说，让许之远进武阁，对于他自己来说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许忠点头表示赞同。沉默片刻后，他才道：“修诚最近怎么样？”

老国王的表情沉了下来。他的手遮住半边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我真拿他没有办法。”

“他总要知道真相的。”许忠说，“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你们父子也不能一直如此。”

“有时候我真的打算一直这样就算了。”老国王低声道，“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段修诚还小……他的叔叔远比他有资格接任我的位置。”

“但是——”

“我会有我的决定。”老国王打断他的话，“而且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

桌案上的油灯的小火苗随着风忽闪忽闪的。虎国武将军听着老国王娓娓道来，不禁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