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烨从出鹿国主城大殿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已经走上回到医馆的小路,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大眼睛凝视着罗成一。
罗成一顿时感到有些不安。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局促道:“怎……怎么了?”
“有些事……我希望你能理解。”宫烨的声音突然有些干涩,“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但我们并不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他笑了一声,“鹿国对我有恩,或许这样我还会有一些价值吧。”
“你别这么说,我们——”
“不必再说这些。”罗成一打断她,第一次迈开步伐,走在了宫烨的前面,“走吧。”
两个人又是一前一后沉默着前进。
“那……你对未来还有什么打算么?”宫烨突然问。
罗成一沉默一阵,方才的轻松和满不在乎一扫而光。“我不知道……”他低声说,“如果我跟你们去虎国,我就一定要面对……可我……”
“既然如此想念,为何不直接去找到他,去告诉他呢?”
罗成一表情一滞:“什么?”
随后他便有些落寞地低下头,连肩膀都垂了下来,显得没精打采。“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
“这又不是你的错。”她说。
“为何不是?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错失救下许将军的机会。”罗成一反问了一句,“多讽刺。他教会了我箭术,我却将箭头指向了他。”
“可这一切你本不知情,不是么?”
罗成一苦笑着摇摇头:“一面是父亲与龙国的忠心,一面是共同经历过险阻的朋友。如果你一定要在忠诚与挚友之间做出选择,你会怎么选呢?”
“我会选我真正想选的。”
罗成一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不要一味地将自己绑架于忠诚和友情之间。”宫烨的表情难得的全无笑意,“我不知你如何看待,但金光熙的恶行已经让边缘之地苦不堪言,这是无法否认的。”
“可我必须做出选择不是吗?”罗成一有些痛苦道,“我从小就被告诫要忠于龙国,所有利益以龙国至上,我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背弃龙国的事呢?”
然而金光熙一直强调着忠诚,自己真的做到忠诚了吗?罗成一难过地想着,自己为了亲情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他一面道着亲情,一面却设计了罗羽生,想将他置于死地。
“罗成一,善良是好事,但是不能成为懦弱。有些事永远没法两全其美。”宫烨缓缓说着,眼神里有些感伤,但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与其深陷于过去的泥沼,不如向前看,一直向前走。对他是,对你也是。”
罗成一轻声道:“你的意思是,我该回去找他?”
“再过半月,我们就会强行破冰,让鹿国百姓按家族分批撤离。”宫烨道,“与此同时,我们出兵向虎国进发。你还有机会。”
说着,她抬起胳膊,拍了拍罗成一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向心而行。”
面对宫烨真诚的眼神,罗成一不知如何回应。
“谢谢你。”罗成一低声说,“也……对不起。”
宫烨笑了,如晴天里的一缕微风。“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的。”她说。
·
抛开那两个逃兵不谈,狼国的纪律和效率还是很让人吃惊的。江正信下达命令不到一天,狼国的三万兵力全部集结完毕。荣轩将军为了更加诚挚地表达狼国的诚意,赠送了许之远一副狼国珍藏的战甲。
这副战甲是典型的狼国灰蓝配色,但在盔甲边缘嵌上了火红色云纹。许之远穿上它时,意外地很合身。
“这是荣轩将军特别为您准备的。”服侍他着甲的侍从笑着道:“祝您一战而胜。”
而许之远现在已经率军抵达狼虎两国边界的河边,他走下马车,看着远处薄雾中若隐若现的故乡,缓缓闭上眼睛。
随后他低下头,看着河中中的自己。沉重冰冷的战甲平添了无言地庄重,面上一对倒八字眉紧锁着,使整个立体的五官都笼罩着阴云。
一切都变得太多了。
许之远看着眼前这个很难让自己喜欢起来的样子,不禁叹息一声。目光最后落在了自己精炼的短发上。
这是只有所谓的“身份低贱”的人才会留的短发。龙国人荒谬地自诩长发为尊,肆无忌惮地蔑视。许之远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长发男孩。
那是……
许之远猛地甩甩头甩开了那些想法。他是来复仇的,他要将龙国对他,对虎国所做的一切,统统加倍奉还。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来人。”许之远突然出声。
“是!”景和硕小跑到他身边站定。
“安排两队先遣队。”许之远命令道,“一队人随我去城里探路,另一队——”
“我去吧。”
许之远回过头,发现是张泰清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你们一队人去目标太过明显,尤其是你,容易引起警觉。”张泰清淡淡道,“我伪装老乞丐混入主城,为你们打探情报。”
许之远思忖片刻,随后道:“那请多加小心。”
张泰清笑了笑。
“等等。”许之远脚踝动了动,蜷缩在他脚边昏昏欲睡的竹虎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了粉红色的舌头和几颗小牙齿。它抬头看了看许之远,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随后轻跳两步攀上了张泰清的肩膀。
“带上它。”许之远说,“有什么危险它会保护你。”
·
夜色笼罩起边缘之地,远在虎国主城边境的偏僻客栈像巢中蛋一样被森林包围着。这里是许之远等人进行侦查的临时根据地。此时许之远来到了客栈不远处的树林中,伴随着马车的阵阵响声,几个身影从阴影处缓缓驶来,领头的是伪装成拉货车夫的景和硕。
“子时的主城宫殿入口会有侍卫交替。”景和硕低声说,“但在丑时前会有三队巡逻,不出所料都是异化士兵。这中间是我们潜入的最佳时机。”
“我知道了。”许之远说。
“还有一件事。”景和硕微微眯起眼睛,“主城巡城很严,我们有个士兵被抓了。为了避免暴露,我们要尽快行动。”
马车只是简单的停顿,双方并没有进行过多的交谈。整个主城沿线基本都有乔装的狼国士兵,景和硕还要派人通知他们。许之远留在原地,看向夜空,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
主城有异化士兵,正面冲突很难取胜。若是趁机潜入里应外合还有一战之力。从小长大的主城如今被那个杂碎变成龙国的根据地,许之远不禁握紧拳头。
许之远收回了望月的视线,甩甩头甩开了糟糕的思绪。他下了台阶走进临时当做住所的侧院,发现左天纵已经先回来了。这个不知道怎么从门口挤进来的大块头此时正坐在台阶上给江怿讲睡前故事。
“熊国人很喜欢摔跤。每年熊国都会有很多大匠铺举办摔跤比赛,赢得人可以得到匠铺亲手锻造的腰鐍。”左天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我还记得我十四五岁的时候熊国有一名著名的摔跤手,他的每场摔跤比赛我都会去看。他真的十分厉害,很少有人能和他打上五个回合。”
“你们这么重,摔跤的时候不会把擂台压塌吗?”江怿躺在左天纵的腿上,睁大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有时也会。”左天纵认真地回答道,“那个时候我们只能终止比赛,等擂台重新打好再继续了。不过这确实是个令人扫兴的事情。那么等比赛开始的时候……”
许之远站在一旁听了一会这个只会让人越听越精神的睡前故事,便晃晃悠悠地望屋子里走去。突然,许之远看见不远处走廊的阴影里站了两个人。
许之远皱起了眉:“先生?”
张泰清愣了一下,认出说话的是许之远,随即大笑着向对面的人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去忙吧。”
与张泰清交谈的是一个年轻人,通过装扮可以看出来是个小厮。那人冷静地瞥了许之远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张泰清转过身不急不徐地向许之远走了过来。“弟弟回来啦。”他招呼道,“我猜猜看,那个吴宸逸根本没有考虑被打上门的事情吧。”
许之远稍稍打消了疑虑,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是这样。我今日在主城外围转悠了半圈,除了到处抓人的,没有发现大量的驻军。”
“咱们也在这探了两日了。你有什么想法?”
许之远摸了摸下巴。“已经基本摸清他们的巡逻交替时间了。这个杂碎挺机灵,明日凌晨我们动身和景和硕会和,尽快安排战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张泰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
“你刚才和那人说什么呢?”
张泰清抓抓头毫不在意道:“我只是向这里的小厮打听了一番虎国的情况而已。没想到那小屁孩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既然明早要早起,我这就去睡了。上了年纪的人不注重休息可不行。”
许之远心道你这活蹦乱跳的老家伙除了长得老以外还真看不出哪里上了年纪。
看着张泰清拄着拐杖哼着小曲儿迈进门槛,许之远再次皱起眉。他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总是疑神疑鬼的。许之远自嘲般地耸耸肩,抬脚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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