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 第二十一章.往事（2）

微风徐徐吹过年轻男人的脸颊，他站直身体，手里拿着刚刚摘下的一小朵蔷薇花，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是龙国有名的年轻医师，今日就要通过翼国大门前往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翼国了。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男人有些舍不得，他知道她也舍不得。但是没关系的，男人不介意一直等她回来。

男人算了算时辰，意识到她快出发了，便捏紧了小花，急步向祭祀的青麟台的方向赶去。

她还在那里等着他。看见她，男人的心情晴朗起来，加快脚步来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将蔷薇放在她的手里。

“给你。”他柔声道，青涩的眼神中充满不舍，“带着它，像我陪在你身边一样。”

她笑了，笑容像春天一样十分温暖。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等我回来。”她轻声说。

男人认真地点点头。“我等你。”

她向队伍集结，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看看他。他微笑着挥挥手，退到了法阵的外围。

“在那一边，她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的。”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来到他身边，轻松道，“但在这里，可能许多人都熬不住这漫长的等待，爱上了别的女孩。”

男人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回过头，发现来者是来自翼国的客人。出于礼节，他没有恶言相向，只是有些不满道:“我当然可以一直等她回来。”

中年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赞许道:“好精气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看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强压住心中的不快，语气有些生硬地回答道:“回先生，晚辈名为罗弘耀。”

中年人看出男人的不快，爽朗地一笑:“鄙人名为泰清，是翼国的工匠，以后还要拜托小兄弟多照顾照顾哈哈哈。”

“那是自然。”男人回答道，“队伍要出发了。”

中年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出使队伍的人们纷纷向送行的人告别。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大门溢出的能量流看起来有些异常。

男人一直注视她，直到她转过头向他微微一笑，随后跟上前面人的步伐走进洞开的翼国大门。

地面轰地一颤，构成大门的能量体突然涌动起来，男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正在把自己的身体向能量体拉去。

四周惊恐的声音纷纷响起，中年人的脸色变得煞白。“通道承载的人太多了！大门根本没难以承受如此多的灵力载体！”他大吼道，“曲航！快叫所有人撤离这里！”他抓住男人的胳膊，“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不能走！”男人一把挣脱开他，看向无助地扒在大门边缘的女孩。“她还在那里！我要去救她！”

“通道极不稳定，她已经救不回来了！你冲过去只有陪葬！”

“龙王！龙王！出事了！”

不！她还在那里！

“弘耀！”风暴中，被扯进能量体的一瞬间，她凄厉的喊声让男人三十年后仍然记忆犹新，“弘耀！快跑！”

大门的能量收缩得越来越快，紧接着便突然爆炸，霹雳让大地震颤起来，半边天空被生生撕裂。青鳞台上的每个人震惊地看着无数身上布满蓝灰色鳞羽的人身从撕裂的天空降落。

“我想你知道他们是谁。”张泰清声音悠悠地继续讲道。

许之远忽然回忆起长辈们给他讲述过三十多年前翼国大战的故事，与张泰清的描述一模一样。于是他答道:“狮国与翼国谋划入侵边缘之地，战败后翼国退回领土，大门被封印，狮国也永远不被允许踏上边缘之地。这应该没有人没听过这个故事吧。”

“的确。”张泰清捋了捋长胡子，“翼国曾一度占优势，直到金龙通体闪光出现在青麟台的上方，巨大的灵力汇聚在口中使空气都发生扭曲。龙王的口中喷出的金色火焰在接触能量体的一瞬间化为黄金，牢牢地封锁了通往翼国的道路。”

“但这不是罗弘耀想要的，他要找回他心爱的女孩。他想请求龙王想办法救回那支远征队，但龙王连见都没见他。”

“其实但大门三十年后才可以重新开启，这也意味着龙国三十年内根本无法搜寻他们。而与此同时他发现了个惊天秘密。”

许之远看着张泰清有些瘆人的眼神不禁屏住了呼吸。

“历代龙王在任从未超过八十年，可如今的这位龙王已经在任一百多年了。你不奇怪吗？”张泰清的声音越来越低，“所有人都认为龙王是因为拯救了边缘之地功德圆满。但事实上是有人从一个翼国人那里换取了禁术，强行夺取了龙王的身体。从那时起罗弘耀意识到龙王永远都不可能再打开翼国之门了。”

“罗弘耀投靠了在山中守陵的尚氏一族，生下两个儿子，这期间他偷习很多禁书，最后伙同残留在边缘之地的翼国人秘密研究强大到可以控制龙王的蛊毒。”

“这个破旧小屋最后还是被龙国查到了。罗弘耀谎称是为治疗龙王恶疾研制的药，硬着头皮将半成品递给了龙王，没想到恶疾竟然有了缓解。龙王非常高兴，给罗弘耀赐了金姓。”

许之远顿时一愣，随后狠狠握紧拳头。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叫罗弘耀的男人正是金光熙。他等了这么多年，恶事做尽，竟然想重新洞开翼国大门？

如今二十多年年过去，纯金的墙壁上早已刻满了风雨的痕迹。青鳞台上，金光熙神情落寞地抚摸着墙壁上面的刻痕，思绪万千。

“你在看吗。”金光熙轻声说道，“再等等，我会救你出来的。”

“父亲，苏小枫大人正到处找您。”

金光熙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管她。成一来了么？”

罗羽生看见了金光熙的神色，有些迷茫道:“他说身体不舒服，迟些再来。”

金光熙的表情由感伤逐渐消失殆尽。他冷冷地眯起眼睛。“那我就迟些再去找他。”

他只身前往龙国某处地下角斗场，背着手在黑暗的长廊中缓缓前行。角斗场显然已经废弃许久，一路的墙皮已经脱落不少，脚底的砂砾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声响。金光熙并不在意，他抵达了角斗场的看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下。

两只难以描述的庞大的黑色龙形生物正在激烈地撕打。

虽然两头龙形生物浑身上下布满紫红色血脉纹路，几乎看不出人形。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鳞片下的人脸。

双方分开一瞬，体型较大的一只突然直立起身体，一对膜翼有些畸形地大张着，长尾剧烈甩动，干枯细长的利爪猛地扯断另一只的前肢。

金光熙两条胳膊搭在围栏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另一只被肢解，啃食。忽然，身后又有砂砾声响起，金光熙微微转过头，发现是苏小枫来了。

“小枫，你来晚了，好戏已经结束了。”金光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苏小枫盯着斗场里正发生的血腥场面。“看起来国师已经成功了。”

金光熙大笑起来。他轻轻拍了拍苏小枫的肩膀，指向那头活下来对着他们嘶吼的怪物。

“这是我的新杰作。”金光熙得意道，“我向‘进化’中炼入我的血液，现在的这个实验品就会更加可控。”他的瞳孔闪过一丝紫光，伸手对怪物打了个响指。

那怪物立刻收起了咆哮。它缓缓喷出一口气，转身走回铁笼里。几名士兵跳下看台，合力将铁笼锁上。

“这就是我的新黑革龙军。”

苏小枫皱了皱眉:“可是国师，三长老看了这样的实验体，还会让您继续吗？”

金光熙得意地撇撇嘴角。“你忘了，有符咒的压制，‘进化’只会全面加强使用者的战斗力。”他眯了眯眼睛，“我想，吴宸逸正是利用了符咒造出灵熊，才能造成那么大的伤亡吧。对了，羽生来了么？”

“羽生公子已经在入口处等候您了。”苏小枫的声音有些不安，“但这不是重要的事……国师，龙王的药效要过了。”

金光熙挑挑眉。“来的正是时候。”他淡淡地笑了笑，“让羽生多等一会吧，我们先去见龙王。”

金光熙不顾侍卫阻拦，执意突破紧闭着的阁门。他绕过寂静的花园，最后抵达了龙王所在的小屋。金光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拉开门，恭敬地道:“拜见龙王。”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龙王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慵懒地道:“国师是不知道此阁禁止他人踏入么？”

“请龙王恕罪。卑臣算了时间，今晚您的药效就要过。臣炼得新药，考虑到王的龙体免受恶疾折磨，不敢怠慢才冒犯于此。”

龙王颔首笑了笑:“国师有心了。”

金光熙打开木匣，一盏血腥气更加浓郁的粘稠液体呈在碗中。国师小心翼翼将碗端起，双手奉上。

“此药正是可以彻底去除龙王恶疾的良药。”金光熙恭恭敬敬地道。

龙王单手接过一饮而下，闭上眼感受周身灵力逐渐丰盈，许久才满意地点点头。“国师日夜辛劳，为我炼得此药，实属不易，本王理应奖赏你。”

金光熙不由得暗自挑眉。

“不过——”龙王果然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算算账吧。”

“龙王想算什么？”

“偷猎异兽，私灭狼国，当然还有你的角斗场。”龙王的语气里隐隐偷着杀意，“金光熙，我对你的恩宠可不是你放纵的资本，而你的野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金光熙冷笑起来:“您如此野心勃勃，确实比我更清楚。”

龙王心里一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金光熙冷笑道:“龙王在凡生面前强大而独尊。但你心里清楚，你现在所受的正是夺取这具身体的反噬。”

龙王动了动嘴唇，强忍着惊慌艰难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金光熙缓缓凑到龙王的脸旁，耳语道，“你用了翼国的禁术，强行夺取了龙王身体，夺取了宝座。不过可惜，反噬暴露了你已经掩盖的事实。”

龙王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金光熙直起身，龙王看到了他眼里的兴奋与疯狂。“你的时代结束了。”他几乎是恶狠狠道，表情由于憎恨变得扭曲，“你知道因为你们的野心，葬送了谁的命吗？”

龙王沉默一阵，才冷笑道:“我想起来了。不过不到三十年的月圆之夜，翼国之门根本无法打开。你觉得我会乖乖的等到那个时候吗？”

金光熙撅了一下嘴唇，随后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会。”

龙王愣住了。突然，他掐住了自己的喉咙。“那碗‘药’……”他嘶声说着。

那碗药是金光熙炼制的一种蛊毒，这种毒足以使金光熙控制他的身体，可以使他掌握整个龙国乃至边缘之地的权力。

龙王瘫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少在这里高高在上了……”他的声音艰难地从牙缝挤出。“你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已……”

金光熙冷漠地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龙王，抬起脚踩在他的脸上。“我是为了她。”他恶狠狠道，随即又换上一副极其和善的笑脸。

“别急，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