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 第二章.祸起（2）

虎国文阁都察司

许之远跟在守卫身后来到督察阁。“湛将军，许御察已经到了。”守卫在门外道。

“让他进来。”

守卫向许之远点点头。许之远轻轻推开门板，看见湛绍钧和林秋明正在喝茶。

“之远来了，先坐。”林秋明指了指对面桌子上的一盏热茶。

许之远行了礼，便坐到了椅子上。

“输运司货船出了事，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湛绍钧开口向来都是直奔主题，“

少了三百块灵石。”

三百块。船上运输的才只有三千。

“此事关系重大，国王已经经手此事了，我们要去把船上的官员和这件事调查清楚。”林秋明说。

“我让许将军给你们在御射司和拳剑司都拨了人。”湛将军继续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多加小心。”

一天后，林秋明和许之远抵达了就近停在虎国北码头的运输船。码头早就全部封死了，残阳照在单独放在一旁的孤零零的船只和上面的守卫上，俨然如同一幅画。许之远记下了最后一个字，向坐在凳子上的当日官员们点头致意，便转身离开了。码头旁搭建的临时营帐内，林秋明已经回来了，正在帐内来回踱步。看见许之远进来，他立刻问道：“你那里怎么样？”

许之远微微摇摇头。“由于当晚的雷暴，他们对外界基本一无所知，问不出什么东西。”他用手指点了点竹简上的一个名字，“不过这个叫郑思的人还挺有意思的。目前判断他是第一个目击证人，那时他刚从监察的船舱里出来，而且清楚地看到了绿色眼睛。对了，你有没有问道什么？”

林秋明本就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眉宇此时更加凝重起来。“主管万高扬说郑思来船舱和他报告情况。”他一字一句道，“按理来说，检查上报前是要进行笔录的，但我们并没有在船舱中搜到相应的文书。万高扬给我的解释似乎在刻意掩盖什么……”

“附近的匪团有什么动静么？”许之远问道。

“在我们来之前，当地的匪帮已经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货物。”林秋明回答着，突然转头看向他，“你也这么想的？”

许之远点点头。一提到绿色眼睛，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匪帮了。

“我派人查了万高扬的背景，发现他正是虎国北港郡守万和裕的义子。”林秋明压低了声音。

万和裕的在北港声名狼藉几乎人尽皆知。这个发福的中年人之前是北部提督杖着手里的兵贪了不少钱财，当时收买了当地不少匪帮为他烧杀抢掠。文阁后来将他贬到北港做郡守，这才渐渐收敛起来。一个曾经与匪帮勾结不清的武官，很难想象他和这边的匪帮没有关系。

这件事情要比万高扬与盗贼牵扯还要复杂得多。

“报！”一名士兵快步走进营帐，递给林秋明一份请帖。“万和裕郡守派人送了请柬过来。”

林秋明和许之远对视一眼。

“看来万和裕已经收到我们来的消息。龙国派的人也刚到，他一定准备了宴席一同招待我们。”林秋明冷静道，“你别去了。今晚你就带人渡河侦察，我们要抢先探明情况。”

“哎林左丞您这边请，这边请！”

“又是为了您干儿子的事？”是林秋明淡淡的声音。

“哪敢呐！他失职，活该受处分！”万和裕讪笑道，“就是我那儿子身子骨太薄弱，还望左丞不要太难为他。”

“林某只做分内之事。”林秋明礼貌地回答，“郡守年纪大了，也该注意身体才是。”

许之远微微偏头，看见林秋明和万和裕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对话，一个龙国人坐在席上喝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许之远眯了眯眼睛。

“我给您准备了点小礼，希望您笑纳。”万和裕笑着，突然回身踹了一脚身后的随侍，“东西呢？还不赶紧拿来！”

瘦弱的侍卫哪能承受住这胖子的一踹，险些坐到地上。他勉强站稳脚步，连声答应着，快步走开。

万和裕重新转过身，脸上依旧堆着笑。“这是新来的，不太懂事，您见谅。”他又对那个随侍的背影吼了一声，“瞿飞！麻利点！”

许之远看了看那个越走越远的侍卫，又看了看这老胖子，有些不舒服地耸耸鼻子便走开了。

甲板发出一阵咯吱咯吱声，引起了许之远的注意，他撇过头看向远处的船只，龙国士兵正在登船。一个龙国人站在岸边，并没有着甲，而是穿着青蓝色长袍。尽管距离很远，许之远也能感受到他与士兵格格不入的气息。看着他披散的长发，许之远不禁暗自翻了个白眼。在边缘之地，只有自诩高贵的龙国人才有资格留长发。

“看得那么起劲，你认识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之远立刻止住脚步。他回过头，露出些许嫌弃的神情：“我才不认识。你怎么在这？”

“我是御射司派来的呀。”许辽眨眨眼睛道，“叔叔不太放心你。”

许之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都多大了，他还这么管着我。”

“谁让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呢？话说和我一起出任务还不开心吗？”

许辽并不是许之远的亲弟弟。他是父亲许忠在被异兽袭击的虎国东部小镇废墟里捡来的孩子。许辽来到承风府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结果连自己原来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更别提他之前生活的记忆。就连年龄都是医师推测出来的。

那一年许之远七岁，母亲患病去世。悲痛万分的许之远一开始很讨厌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后来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接受了他。十六七年过去，父亲带两人从不偏袒，他们如亲兄弟一般亲密，何来一个儿子两个儿子一说？

但许辽在知道自己是捡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坚持叫许忠叔叔，更奇怪的是，他从来不叫自己哥哥。

许辽并不知道许之远在想什么，他指了指方才许之远看的龙国人：“这个人可大有来头。他叫罗成一。你猜他是谁的儿子？”

许之远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

“他是金光熙的儿子。”许辽压低了声音，“惊讶吗？金光熙的儿子竟然姓罗。”

“龙王赐姓给他了吧。”许之远哼哼道。

“龙王这么吝啬只赐给他一个人？”许辽摸了摸下巴，发出啧啧声，“在精贵这方面，龙国还真会拿捏。”

许之远又端详了那个叫罗成一的龙国人一阵。“你这么一说，长得倒是有几分相像。”许之远说，“不过这气质可差远了，估计又是个只会点花拳绣腿的贵少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辽得意地笑了一声：“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生面孔，就去打听了一番。我还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外出龙国出任务。”

不远处的罗成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向许之远所在的虎国士兵堆里望了望，便低头登船了。许之远眯起眼睛。

“龙国处理这么大的事派了个新人过来？”

“我看他一直跟着商牟正德，估计是他的徒弟。”

一提到商牟正德，许之远甚至都敢确定没有哪个修者是不认识他的。他太强了。罗成一要是他的徒弟，一定实力不菲。

“御察！我们可以登船了。”

许之远和许辽立刻收起调侃的表情。两人一前一后率先走向泊船，登船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秋明。林秋明面容严肃地向他点点头。

龙国的船已经开动，他们将船头调向下游，缓缓驶离。许辽皱眉道:“他们这是要去哪？”

“他们要查下游的河道。”许之远答道，“运输船的灵石散落一地，他们打算回收。”

许之远已经带人查探过上游的村庄。他们今天就是要去那里，再想办法接近匪团。龙国已经决定插手此事，但林秋明和许之远都知道，他们要抢先解决这件事情。

三只船已经载满了人。许之远坐到船夫旁边，低声命令道:“开船。”

水波荡漾，三只船在芦苇荡中艰难前行着。船夫满头是汗地在船的边缘大量一番后，跑到船舱外对许之远低声道：“大人，船身太大，河道太挤，我们再往前走，怕是会暴露啊。”

许之远嗯一声：“那我们就在这放小船吧。”他又转头对许辽道：“叫上三四个人换上便衣同我们登岸，其余士兵原地待命。”

小船下水，许之远身边的士兵用桨划了一阵，村庄的房屋便在芦苇丛中若隐若现了。

许之远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下令道：“我们就停在近村处，先上山。”

许辽莫名奇妙地看向他：“先上山？”

“我带个人伪装成砍柴村民，先上山试探一番。”许之远指了指船里的两把斧头和一个竹篓，“你们在这等我们消息。”

许之远他们登岸这侧的上山路并不好走，一路上除了身体刮蹭枝叶的沙沙声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声音。他劈了点木头放到竹篓里，点点头示意继续前进。他们已经走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了。突然，几个身影从山林深处闪出，紧接着一声大吼响起：“干什么的！”

眼看着退避不及，许之远只好笑了笑道：“我们是砍柴的——”

“砍柴去山下砍，来这里干什么！”领头的独眼骂道，“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滚下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许之远强把它压下去，转过身拍拍身后士兵的肩膀:“我们下山吧。”

太阳逐渐西落，等到许之远等人抵达村庄时，天已经全黑了，但许之远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能顺利潜入匪团营寨。

许之远低头喝了一口村长递上的热茶。他微微摆了摆手，村长立刻会意地调暗了油灯的亮光。他们正身处在上游永明村的村长家中，狭小的屋子里只有穿着便衣的许之远，许辽和村长三个人。

“所以说最麻烦的还是那些隐蔽的岗哨。难怪你们会这么快被发现。”许辽摸着下巴道。

许之远道：“除非我们能解决掉暗哨，但惊动了其他守卫就麻烦了。”

村长愁眉苦脸道：“大人不要再尝试了，山林深处我们村民向来不去的，要是他们察觉到什么不对，怕是要下山找我们麻烦……”

许之远立刻看向他：“您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回去报告说这事行不通？”

村长一惊，有些磕巴道：“这，这——”

许辽拍了拍村长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村长的担心不无道理。”许辽道，“我有个办法。我们可以佯攻，然后你我趁乱干掉两个暗哨，再换上他们的衣服前去报告。”

“没等咱们两个接近，暗哨就已经走了。”

“我们比士兵们先行一炷香的时间。”许辽继续说，“先潜行过去。”

村长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那……那要是暴露了该如何……”

“那我们就强攻。”许之远怒道。

许辽说：“还是尽量避免吧。我们的目的是擒住匪团首脑拿回灵石。”

许之远哼了一声，拍拍腿上的灰尘站起身。“我派人去通知船队。”他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这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