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 第十九章.忠心与背叛（4）

狼国士兵与龙国士兵混杂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向许之远。

面对四面的敌人，许之远最开始还可以招架一阵，但很快他便无力顾及身上的铠甲被刺出许多裂口，丝丝鲜血从裂缝中流出。

江祺然有些惊愕地看了看箱子内伤痕累累的男人，又看着陷入苦战的许之远，心里暗暗感觉事情不简单。

思虑一番后，他才清了清喉咙道:“金国师，战场混乱，切莫因为一个入侵者受了惊吓，我们还是回主城宫殿暂时歇息，剩下的交给手下们处理即可。”他看了一眼随侍的侍卫，“你们两个，随我护送金国师到安全之处。”

金光熙勾了勾背在身后的手指，身边的苏小枫立刻会意。他笑道:“那就多谢陛下了。俞南，你随我去吧。小枫，成一，要手下留情，我们得保证倾云侯的性命。”

苏小枫领命道：“是。”罗成一目送着金光熙离开，表情有些复杂。苏小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侧身道:“请吧，成一公子。”

两个侍卫走在前面开路，俞南殿后，几人走向另一侧出口，折进了一条暗道。

暗道显然久久不为人使用，入口杂草丛生，里面幽暗潮湿，使人看不清前面的路到底有多长。金光熙道：“陛下，这条路通向何处？”

“这条路直通驿站外围，那里有常驻的车马，可以带我们去主城宫殿。”江祺然瞥了身后一眼回答道，“金国师——”

身后传来重击声，江祺然顿时浑身冒出冷汗。他猛地回过头，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侍卫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击倒。血色剑光一放一收，两人双双被抹了脖子。

江祺然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国师，这件事狼国也深感愧疚。还望您高抬贵手。”

“陛下这是猜到是什么事了？”

“联姻真是我的一时糊涂。但小女已经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狼国日后定不忘龙国的大恩大德。”

“联姻的事你的算盘打得不错。”金光熙嗤笑道，“所以你现在也用不着装糊涂。”

江祺然慢慢握紧双拳。

“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金光熙悠悠道，“龙王对我起了疑心，三长老又一直在查我的把柄。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我几十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陛下应该能理解我吧？”

江祺然突然刺出早已经被气流形成的风刃包裹的双拳，怒吼道：“去死吧！”

金光熙早就预料到江祺然会垂死反抗，立刻偏头躲过他的攻击。在狭窄的空间中，短短几个呼吸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只要杀掉你，狼国就还有机会。江祺然一边进攻一边想着。

金光熙突然抬起手肘挡住狼国国王横扫过来的攻击。两人僵持片刻。江祺然在金光熙笑眯眯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由于恐惧发抖的脸。

“不，陛下。”金光熙耳语一般道，“你没有机会。”

又一道剑光刺来，狼国国王一语不发，僵硬地倒在地上。

金光熙甩了甩因为受重击而有些酥麻的手肘，回头看向方才一直出神地盯着那两个侍卫垂死挣扎的俞南。

“终于想起来我了？”金光熙微微笑道。

俞南站起身跟了上来，有些不满地撇撇嘴。“您跟他废话太多了。”

金光熙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又换上笑脸道：“那作为酬谢，我把最好的单独留给你。”他漠然看着瘫倒在地的江祺然，袖口一挥，土系灵力的流光一闪，暗道的墙壁中迸出石柱，将江祺然和侍卫的尸体没入其中，同时也断绝了后面的路。“好了俞南，我们得继续前进了。”

道路湿滑，但并不难走。不出半柱香，他们就可以横穿整个暗道。俞南跟在金光熙身后道:“不过大人，区区一个倾云侯，其实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金光熙笑道:“事情不止是杀一个人这么简单。我的小秘密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最保险的办法是什么呢？”

俞南面露贪婪之色。“自然是杀光他们，让他们永远闭嘴。”

而在龙台驿站，一直看着许之远离他们不远处被千名士兵包围苦苦缠斗，罗成一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剑柄。“狴犴”出鞘。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迈出第一步时，苏小枫却已经抢先出手了。

九龙神兵“椒图”以快利闻名，向来杀人于转瞬之间。“椒图”由四把短剑组成，四把短剑交错拼接可以拼出金龙的图案。此时短剑从苏小枫手中掷出，飞进人群，顿时血光四溅。罗成一惊愕地发现，苏小枫杀害的都是狼国的士兵。而周边的龙国士兵纷纷领意开始对狼国的士兵进行屠杀。

罗成一下意识出声道:“等一下，怎么……”

四把短刀回鞘，苏小枫看向罗成一，微微一笑:“成一公子，这是我们的任务。”

“之——倾云侯不是我们的目标？”

苏小枫嘴角仍带着笑意，但没有回答，转身投入战斗中。罗成一摇了摇头，想把心中的焦虑甩掉，对着狼国士兵举起了利剑。

狼国士兵惊恐的呼声与手起刀落血肉纷飞的声音混杂，罗成一努力不去理会。他一路斩杀，一回神发现许之远正紧紧握着重甲站在他前面。他浑身是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头发因被鲜血浸湿而下垂半遮住他的眼睛。但罗成一仍能看见滴血的发丝后面红色的瞳孔。面对罗成一，许之远微微一愣，随后向他举起了剑。

“你也是来杀我的？”许之远的声音因为嘶吼过度而嘶哑。

罗成一的心像被捏紧般疼痛。他现在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如此在乎许之远，但他的一行一言都会深深影响着罗成一的情绪。但如今罗成一根本别无选择。他是龙国的战士，他是父亲的儿子。他必须站在许之远的对立面。

而对于现在的许之远来说，站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曾经的挚友，而是残害父亲的帮凶，许之远要把这些人都撕碎。但现在他要杀主谋。

许之远看见金光熙从边缘暗道溜出，他绝不能让他跑掉。“识相的话就让开。”他低吼道，“你我的账我们日后再清算。”

罗成一也驾起了武器。“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离开。”他的声音很低，但不容动摇。

许之远咬紧牙齿。“那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烈焰包裹铁剑，许之远跃向罗成一狠狠劈去。就在罗成一驾起“狴犴”的一瞬间，许之远冷笑一下，随后伸出右脚踏在剑身，接力向暗道的方向飞出老远，留下罗成一愣在原地。

“你太迟钝了！”许之远喝了一声，便开始紧紧追向金光熙。虎国的驿站也有暗道，狼国的暗道导向与虎国应该大同小异。他加快奔跑速度，奋力一踏翻出侧面高高的围墙，沿着围墙边缘奔跑着。金光熙刚刚在附近使用过灵力，许之远能感受到他的灵力气息离他并不远。果不其然，在围墙的尽头，金光熙正牵着马绳，显然正要准备逃离这里。

“金光熙！”许之远怒吼道，声音惊飞了树林中的鸟儿，“你跑不掉的！”

金光熙停下来，不紧不慢地回头，微笑道:“我是在等你。”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俞南将许之远压倒在地，并反手锁住他的双手。许之远意识到被埋伏，想起身挣扎，便感觉到脖间剑锋的凉意。“尊贵的倾云侯，刀刃不长眼睛，您可要当心自己的脖子呀。”俞南贴着他的耳朵有些急不可耐道。

“阿远，在虎国时我待你不薄，如今却要与我刀剑相向，实在是有失体统。”

“蛇蝎心肠的家伙！”许之远几乎声嘶力竭，“父亲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如此加害于他！你可知道失去他对于虎国而言失去了什么，对我而言失去了什么！”

“我不在乎！”金光熙像是被戳到心中痛处般，语气凶狠，“这个世界可曾考虑过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又何必考虑你们？”

许之远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疯子！”

金光熙狞笑起来。“我要做的还不止这些呢。许侯能猜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他又突然收起笑容，蹲在许之远面前，耳语道:“当然，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过别担心，你的父亲不会痛苦，他一会陷入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渐渐变为蛊毒的一部分……这我倒要感谢你，要不是你主动提出护送我去白虎岗，我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得手呢。”

许之远怒不可遏，他怒吼一声，红色热浪从身体里爆发出来，震飞了压制他的俞南，“睚眦”的剑锋一偏，擦着许之远的锁骨飞出。鲜血溅起，许之远浑然不觉，他一脚将毫无准备的金光熙踹翻在地，举起“重甲”就要向下刺去。

突然，蓝色剑光一闪，许之远连同他的剑都被弹开了。许之远将“重甲”插进地面，勉强稳住身体。他咬牙切齿道:“罗成一！”

罗成一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狴犴”的剑身迸发出蓝色灵力，向着许之远连连劈砍。许之远浑身都受了伤，面对如此强力的连击除了招架根本无力还击，只能被击得节节败退。

许之远竭力稳住“重甲”，抵挡写罗成一的攻击。罗成一一路逼迫，红蓝光芒交错，两人的身影飞快闪过树林，途径之处草木折断，一片狼藉。许之远发现后路退无可退，最后奋力一迎，两人停在了悬崖边。

许之远一直疲于招架，完全没发现罗成一每一剑都精准地击打在“重甲的同一处。连续挥出近百剑后，罗成一突然立起“狴犴”，狠狠一砍。

金属碰撞引发出响亮的铮鸣声，一截剑身飞出，“重甲”被一分为二。罗成一并没有收手，而是面无表情再度挥剑。许之远只能以只剩一截剑柄的铁剑招架，强大的压力使许之远跪了下来。

许之远苦苦坚持，浑身颤抖。他狠狠顶着罗成一，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我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刀剑相向。”他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最后几个字几乎失了声。

“对不起。”他低声说。

“你早就知道……对么？”

罗成一仍是面无表情的回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出一丝不忍。“我……”

“残害一直把你当兄弟的人的父亲，你是怎么心安理得的继续留在他身边的？”许之远吼道，“罗成一，你让我感到恶心。”

许之远原本已经愤怒到极点，但此时他却不说话了。一团烈火从眼底燃出，罗成一震惊地看着他的面部和双手渐渐被毛发所遮盖，尖牙利爪逐渐长出。

许之远在强行兽化！罗成一完全没有想到许之远竟然为了获得力量与他一战不惜失去神智与灵力融合！这样的力量简直是回光返照，等到力量枯竭时，许之远就会死。

“不！”罗成一惊慌地大吼道。他立刻操作水系灵力，企图通过属性压制暂时封住他的灵脉。

神智尚存的许之远猜到他的意图，半人半兽的他怒吼了一声，奋力挣扎，罗成一却已经抢先一步控制住了他。失去力量来源的许之远无力硬撑，失去了意识。他瘫软的脚踉跄几步，便径直跌向悬崖。

罗成一顿时瞪大眼睛。他连滚带爬地冲向许之远，伸手去拉扯他，但只触碰到了滚烫的指尖。罗成一绝望地看着许之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徒劳地伸着手，半晌发不出声音。

这绝不是他的本意。留在金光熙和俞南那里许之远只有死路一条，他将许之远从那里逼开，却还是害死了他。

“之远哥……”罗成一轻声道。

他缓缓起身，将“狴犴”收回剑鞘中，弯身将被甩到一旁只剩一截剑柄的“重甲”捡了起来，搂在怀里。

“成一？”

罗成一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老长。

声音来自金光熙，他一路找来了这里。罗成一抬头有些无神地看向他的父亲。“是我杀了他。”罗成一痛苦不堪道。

金光熙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

“儿子，你做的没有错。”金光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龙国会为你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