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子 前往人类世界

太阳从黛绿色的山背后冉冉升起，它的周边笼罩着一圈云霓，就像薄如蝉翼的衣纱披在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麋鹿们随着族长把红和阿正送到山顶，阿正手挎着装着婴儿的篮子，里面还有孩子两天的鹿奶。“在幻化丹失....失效期赶紧...紧回来，不要把....把自己的命都...都搭进去了。”族长千叮咛万嘱咐。红和阿正慎重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幻化人形的两只麋鹿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去往陌生的地方。朝阳下，远处穿着破旧布衣的两鹿轮廓渡上了金边，万物都变得金碧辉煌。

潺潺流动的小溪里一条鲤鱼露出了水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立即甩尾游进深处。红和阿正伸出舌头像麋鹿的样子趴在岸边舔舐着溪水，这已经是出发从月森林出发的第二天了，两天里他们越过格里尔山谷，游过加罗芬黑河，渴了就找一条小溪，饿了就吃果树上的菠萝蜜和荔枝，孩子就喝之前剩下的鹿奶，途中自有其艰苦处，但是好消息是前方就有人类的村子。

阿正扶住婴儿的腋下，让孩子全体泡在水里，孩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在水里蹬了蹬腿扬了扬手，大概是回忆起在母亲子宫里的时候。“要不就把她放在水面上，让他随溪水漂流得了。”红建议道。在红心里，对于一个人类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甚至就在昨夜，他们遇上了一群鬣狗，为了活命两鹿爬到树上，鬣狗就守在树下，他们一晚上没睡。

“这不就相当于杀死这个孩子吗？”阿正摇了摇头说，“都走到这一步了。”对于这个因为他们的原因失去的父母的孩子，他觉得理应负责到底，但对于红的冷漠他也能够理解，人类要不是做了那么件伤害她的事，她也不会这么仇视人类，幸好之后没有发什么意外，他们顺利踏进了人类居住的地方。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汗水已经濡湿了旧布衫，他们坐在拖拉机的后面，身后靠着草垛，驶过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坐在“噗噗噗”响的拖拉机上一颠一簸的，两边田埂里种满了玉米和高粱，阳光照在丰实圆润的庄稼上金闪闪的。红惬意躺在草垛上，感受着大自然给予他们的馈赠，她一转头，才发现在阿正怀里的婴儿正目不转睛看着她，孩子的大眼睛就像蔚蓝的天空一样澄澈纯净，红不禁被她的眼睛吸引，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失态，红故意“吭”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这样抱会孩子非常不舒服哦。”穿着朴素的妇女没有问过意见就从阿正手里抢过孩子。她右手托在孩子的颈后，左手扶着孩子的屁股。“应该这么抱孩子，这样大人和孩子都舒服。”今晚他们就是寄宿在这么一个农村的小家庭里。妇女的嘴径自说个不停，而他的丈夫和她相反，很少会出声，只是在一旁笑盈盈的，他们的三个孩子乖巧坐在椅子上好奇又拘谨地看着客人。

“都有六个月了吧，好可爱啊。”妇女抱着孩子又亲又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见外。当她听到孩子是被人遗弃在森林时，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像是自己的孩子遭到什么非人的虐待一样，她不断咒骂这个孩子的父母，唾沫肆意飞溅。终于等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都是自家种的菜，茄子、南瓜、番茄、辣椒等，红和阿正两鹿早已经饿昏了脑袋，不顾主人们惊愕的目光，一阵狼吞虎咽，把一桌子的饭菜席卷而空，主人家的三个还饿着肚子的孩子看见自己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立刻哭闹了起来，父母只好无奈再做一餐饭菜。

妇女给婴儿喂了新鲜的牛奶后，又给孩子垫上纸尿布，看着她面带温柔轻手轻脚照顾孩子，红心想着，婴儿留在这里一定很幸福吧。于是她提出把这个婴儿送给这家人。

“我们孩子已经够多了。”妇女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她说“还是找到她的家人好一些。”

“可我们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

“看，”妇女抓起婴儿挂在胸前的圆形玉坠，“这个玉坠是这个孩子一开始就佩戴的吗？”

“是啊，找到她的时候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红回答。说实话在把她捡回来后都没太在意这玉坠，只觉得沉甸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挂在脖子上，现在才认真观察这个玉坠。只见玉坠外形是个圆形，中间也镂空了一圈，色如白脂，内敛润亮，两边似乎各雕刻着一只貔貅，首尾环绕，如果真是个宝贝的话，在鹿的眼里也只是一个好看的玩具罢了。

“这是清风寺开过光的玉坠，寓意驱邪避灾，佛祖保护佩戴者健康平安，万事顺利。”妇女说完，一直不发一言的丈夫也隆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去清风寺就可能找到她的家族的信息呢。”妇女说完这个好消息就不由分说地就把孩子抱给红，红只得双手匆忙接住，这可是她第一次抱这孩子，之前都是阿正在照顾他，对于这个孩子红都是抱着远离的态度。此时她能感觉到拖着孩子的双手变得像铁一样僵硬起来。

“看，这个孩子多可爱啊。”随着妇女的轻柔的声音，红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的婴儿上，此时婴儿正含着自己的小拇指眯着大眼睛打起了瞌睡。确实很可爱呢，红心想。手上传来的柔软和温热传递到她心里，撩拨起她尘封已久的琴弦。

第一只公鸡高昂地啼叫起来，引起其他的公鸡一起合唱，村庄的房子渐渐升起了炊烟。早上阿正吃了八个菜包子，红吃了十个，主人家哭出了眼泪，在还没有被两个怪物吃穷前想着赶紧把他们赶走。

两鹿被送到一个候车亭旁边，候车亭静静杵在公路边上，公路左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而另一边是陡峭的山坡。

“一定要把这个孩子送回家哦。”妇女坐在拖拉机后兜的草垛上，挥手告别，阿正也热情挥手告别，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噗噗噗”响地远去，红只是冷漠地伫立在那里。随后两鹿坐在亭子的石椅上，远远可以看见田野有戴着草帽的农民套牛犁田。路旁一丛丛一人高的类芦随着风摇曳着，假臭草点缀其间。

“哇，人类还是有善良可爱的呢。”阿正看了看袋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东西，都是些婴儿的奶粉、纸尿布和简单的换洗衣服。红脸色不满地说：“如果真的善良就应该送我们去才对。”

“已经很好了，毕竟都不关他们的事啊。”

“一定要把孩子送回家哦，”红阴阳怪气地学着妇女离去时说的话，“说得轻巧，要找到这个孩子的家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阿正只得在一旁苦笑。

红看着背带里的孩子，那孩子灿然对着她笑了笑，红的心整个都融化了，看来这个孩子心情很不错呢，就连昨晚都没哭闹。

“我们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嗯嗯，不如叫她狗蛋吧，简单又顺口。”

红白了阿正一眼，对于他的取名不可恭维。“她喜欢哭闹，”红说，“就叫她小哭吧。”

“小哭有名字喽。”红把小哭举到头顶，小哭咯咯笑了起来。“小哭坐飞机喽。”飞机，嗯，对于飞机红曾经见过很多次，它们就像大鸟一样远远地在月森林上空缓慢掠过，红问过族长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飞机。族长说人类制造出的飞机可以载着它们在空中飞翔。红憧憬着，她也喜欢自己也能像鸟儿一样在云端翱翔，但是这就意味着要和人类打交道，想到人类心里就窜起火焰，火焰又照亮她埋藏在内心深处角落的阴影，她永远不要想起的阴影。人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