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鱼无数次经历过这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情景。
可他不喜欢这种压抑。
不只是风雨,大自然的一切风霜雨雪,他都不喜欢。
他和别人不同。
从记事起他就流离失所,他没有归宿,每天住在不同的地方,墙角,桥下,草堆......
下雪了,他看见家家户户围在一起吃火锅,看见成群结队的小孩儿欢快地打雪仗,看见锦衣华服的秀才老爷们相约亭下,把酒高歌,挥毫泼墨。
他看见所有人都热热闹闹,兴高采烈,感叹着瑞雪兆丰年,可他只有寂寞。
他孤独地蹲在角落,默默看着别人的欢快热闹,看着别人脸上洋溢起来的笑容,心里默默在想,下雪了,我找不到吃的了。
下雨了,他看见街上行人匆匆,抱着脑袋往家里跑去,脚步急切,踩在水洼里溅起朵朵水花。
他不明白,明明前方也在下雨啊,你们为什么还要急着跑呢?
直到有人问他,小家伙儿,下雨了,怎么不赶紧回家?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明知道前方也有雨,你们还跑得这么急切,因为你们要回家。
回家了,雨水就淋不到了。
家,是遮风挡雨的地方,是一个人心安的地方。
我李小鱼的家在哪里呢?
我只能在雨中慢慢地走,你们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不急着回家了,不要再问了。
我只求你们慢点儿跑,能看见我的饥饿,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该死的雨,把人们都赶回了家,我该去找谁求一口吃的?
这雪,这雨,这霜寒,这狂风,都那么面目可憎。
一年四季,他只喜欢秋天。
因为秋天最是凉爽,也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田地里都是沉甸甸的麦穗高粱,泥土里都是大块儿的红薯,树梢上都是鲜红的果子。
可秋天不该有乌云滚滚,不该有电闪雷鸣,这昏天黑地,犹如盛夏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这狂躁的风,压抑着他的胸口。
他很难过。
可他已经习惯了承受苦难,而能将一切都放在心里,将平静留在脸上。
所以他平静地看着前方。
他怀里抱着小白狐,静静等着对面的大妖出手。
大雨倾泻而下,雨声嘈杂,有歌声夹杂在雨声里,遥远而又低微。
依稀的歌声逐渐清晰,雨声砸开了心的防线,歌声便直接在心里响起,然后往内心深处钻去。
鱼妖终于动手了。
她没有直接用雷霆手段杀人,而是用歌声在迷惑人心。
重楼境的妖物,每个都有自己独特的神通,那不是天生,而是它们历经千年辛苦领悟出来的,不论是什么,都绝不容小觑。
即便只是歌声。
很快有人扛不住了,是个年轻的战士,他的神情蓦然变得冰冷,然后举起手中的刀,猛然向着同伴挥去。
“你疯了?!”
“他被妖物迷惑了,快杀了他!”
一片大乱。
混乱中,人的心神更难守住,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被歌声夺去了心神,沦为鱼妖的傀儡。
藏山大师睚眦欲裂。
这是神通,千年修行才得来的神通,重楼境下,根本没有破解的可能。
一旦那妖物真动起了手,他的佛号再也不不管用了,刚一出口就淹没在嘈杂的雨声中,天地之间唯有鱼妖的歌声。
他奋力撑起一片光幕,隔绝了大雨落下。
可雨滴落在光幕上,却更加嘈杂,更多的战士濒临崩溃,而那歌声,更是无视了一切阻碍,直接在心间响起。
藏山大师充满焦急。
怎么办?
再这么下去,别说那八百甲士,就连他也会扛不住的,歌声越来越嘹亮,如同洪水,终究会淹没一切。
这神通,他破不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去近身杀了那只妖。
可他往前方看去,鱼妖根本不见踪影,他猛然往前踏出一步,脚下忽然有波纹荡起,再走,波纹更深。
不知何时,前方已经变成了无尽的深海。
深海遥远,而歌声自深海而来。
藏山大师不敢走了。
关于这片海,他一无所知。
甚至他根本分不清,那妖物的神通,究竟是歌声还是这深海,亦或这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杀机其实根本还没有展露。
又或许,所有这一切,都只是这神通的一部分——便是之前那只妖,也只是神通的显化。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
这就是重楼境的大妖,这就是神通的威能。
神通有千万种,她这一种看似柔弱无力,却包罗万象,虚虚实实,更是无孔不入。
连挣扎,都不知道该如何挣扎!
藏山大师绝望了。
终于他收起了光幕,也不再口念佛号,他盘膝坐在那里,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
百年修行,参了一生的佛。
可若能死在这样的神通下,他也算值了。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他恍然看见一道人影。
不对啊,他之前为了抵挡妖物,本身就已经站在了最前方,怎么会看见人影?
他猛然睁眼,终于看清,那是李小鱼。
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李小鱼一步一步,慢慢踏着涟漪前行,慢慢消失在了深海之中。
他的怀里,仍然抱着哪只小白狐。
一步一步。
前方是海,海不是真的海。
可风雨倾斜,却是实实在在,李小鱼的身影渐渐被风雨吞没。
风雨深处,海的深处,藏山大师看不清,也无法想象那里会是怎样的险地,可李小鱼为什么去的那么平静。
难道他已经被歌声迷惑?
不。
他忽然转头看向马车。
马车里还坐着一位深不可测的道人,李小鱼可是他的徒弟。
即便来时路上他已经说不会插手这件事,可藏山不相信,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去送死。
那为什么会任由李小鱼向着深海走去。
而身后那辆马车,自始至终毫无动静,似乎他冷漠至极,又或者说,是他毫不担心?
难道他认为李小鱼能够破掉大妖的神通?
这怎么可能,他就是个毫无修为在身的小孩子啊,哪怕他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懂得许多道理,可神通就是神通,那是妖物千年道行的结晶。
然而。
不论他有多么不信。
片刻之后,在他充满震惊的目光中,忽然风停了,雨也停了,深海不再,歌声寂灭。
天地重归清明。
西方太阳斜照,金色的光芒再次泼洒在大地上,辽阔的狂野,再现金秋风采。
藏山大师向前方看去。
那里一望无际,没人有何踪影,没有鱼妖,也没有李小鱼。
似乎心有所感,他忽然回到马车前,打开帘子,马车内空无一人,老道士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道符文。
藏山大师将符文拿起,恍然听见老道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妖患已除,尸祸仍在,村中古棺,此符可镇。”
......
藏山叹息着。
走了。
原来这师徒二人已经走了。
可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有种难言的缺失感。
倏忽而来,飘然而去。
难道这就是道家高人的作风?
藏山大师低声念着佛号,却又深深叹息着,说不清是怅然还是羡慕。
回想此次相遇,那无人可救的尸祸,那千年道行的大妖,都在这师徒二人面前等闲浮云一般。
他看不出这两人是什么来历,又是何方高人,他只知道,这两人必定不凡。
这个世界,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人,才不至于绝望。
而他们,又将要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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