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孔雀东南飞 第十四章 自杀的田鼠

深秋的白天并不像夏日那般长。

荒凉的古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出长长的影子。

李小鱼背一个竹篓，怀里抱着小白狐，一蹦一跳地走着。

而老道士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无奈。

“为什么不杀了她？”

老道士终于忍不住：“要知道她可是杀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性命？”

李小鱼回头，“她修行也不容易啊，我学道半年，连个符文都画不出来，我听说妖怪修行比人艰难多了，她能走到这一步，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老道士不置可否，道：“就因为这个？”

李小鱼停下脚步，拍了拍身后的竹篓，竹篓里是一只金色的大鲤鱼。

“其实也不光是因为这个......”

李小鱼说道。

可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可他犹豫着，又仿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难过起来，说道：“师傅，我和你讲一件事情吧。”

老道士看着他，似乎有些讶异他忽然的转变。

在他眼里，这小家伙儿向来都没心没肺，一天天的傻乐呵，他第一次发现，这孩子竟然也有心事。

“你说。”老道士说道。

他也很好奇，这孩子究竟要说什么。

李小鱼低着头，良久，他才慢慢说道：“师傅，你见过自杀的田鼠吗？”

老道士忽然乐了，他没想到，李小鱼忽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他摇摇头：“没有，自杀的妖怪我倒是听说过，可从没听过哪个田地里的老鼠会自杀！”

“可我见过。”

李小鱼的神情很沮丧，他说：“那年的冬天，天上下了好大的雪，好冷，别说人了，就连动物都躲在巢穴里不出来。”

“也就是那年冬天，我在雪地里走着，我不冷，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么严寒的冬天我为什么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可我饿，真的好饿。人人都躲在家里，街上空荡荡的，我找不到一个人去求一口吃的，我去野外找，可大雪漫天，把所有的地方都盖住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可能要死了......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雪，我不知道我还能熬多久，我就想，要是我真的死了，也不能死在街上吧。”

“然后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田地里，我找来一段树枝，开始在地上刨，我想给自己刨一个坟墓出来——或许是我运气好，我本来已经准备好死了，可我刨着刨着，竟然刨出一个鼠洞来。”

“野外的老鼠，每年的秋天都会在洞里藏许多的食物，然后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它们就靠着这些粮食度过漫长的严寒。”

“那一刻我简直开心死了，你不知道，原来一只鼠洞，竟然可以藏这么多东西。我高兴的把所有粮食都掏出来，然后凭借这些粮食，我又活了好几天，每天都不饿了。”

“可一只田鼠的粮食，哪里够我吃呢，但我不担心，田地里不可能只有一只鼠，我还可以去刨别的鼠洞啊！”

“终于在过了几天之后，我又兴冲冲地去刨鼠洞了，然后在我第一次刨坑的地方，我看见了一只老鼠，它死了。”

说到这里，李小鱼的神情忽然更加难过，充满了自责。

“它是自杀的，我看见它把自己的脖子卡在一段树杈上，活生生把自己扼死了。”

“我忽然呆住了，我就这么看着它，很久很久......”

“师傅，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错了！那些粮食是它整整一个秋天，辛辛苦苦才搬运到洞穴里去的，那是它度过寒冬的希望，也是它活下去的希望。”

“是我......我把它的粮食都偷走了。”

“我能体会它发现自己的粮食被人偷走的时候，那一刻，那种绝望。因为我也体会过那种感觉，真的，寒冬好长，可那么漫长的冬天，没有一口吃的，它该怎么活下去呢？”

“所以它死了，它只能死，唯有死。”

这一刻，就连老道士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摸摸李小鱼的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终于他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吃东西就要死，你也没办法。”

李小鱼却并没有开心起来，错了就是错了，何必找什么借口呢，就是他害死了那只田鼠。

可即便他知道错了，他却永远也没有改正的机会了，后来他无数次在想，要是这世上每一个犯错的人，都能有一次改正的机会，那该多好？

李小鱼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杀死这只鱼妖的理由，这世上谁能有不犯错的时候呢，可即便犯了错，也永远该有改正的机会才是，不能一棒子打死。”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不要像我这样，犯了一个错误，想改正，却永远没有机会了。

即便那只是一只田鼠。

老道士叹息道：“傻孩子，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会为了一只田鼠自责了。你以后会遇见很多人，你会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善良，真的，你以后一定会因为你的善良而吃大亏的！”

李小鱼却不在意。

他用力地晃晃脑袋，仿佛想要把所有的不开心都甩走。

“没事啊，不是还有师傅嘛，我还有三个师兄呢，以后谁敢欺负我，你们就替我出气好不好？”

老道士终于笑了。

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

他笑着道：“好好，一切都有为师在呢，我家小鱼儿这么好，谁敢欺负你，我就是把天捅破了，也一定给你出气！”

李小鱼郑重点头。

夕阳下，一大一小就这么傻笑着，就连李小鱼背上的竹篓里，那条金色的鲤鱼也翻了个身，似乎它也没见过像李小鱼这样的人。

唯有那只小白狐。

它依偎在李小鱼的怀里，眼神里满是疑惑，不明白这两个奇怪的家伙在傻笑什么。

它看着天边的夕阳，红彤彤的，像只诱人的金丹。

它饿了。

那个抱着他的家伙怎么还不困，它只在下午的时候吃了他一点梦境，根本就不够填饱肚子的。

还有他怀里的那颗金丹，那明明是它弄来的，偏偏这家伙不让它吃，和那些叶子一样的东西放在一起，隔着一层衣服，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它能怎么办呢，抢又不敢抢，那个老道士好凶的。

它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道士，明明连金丹都没有，可为什么自己要害怕呢？

算了，自己可能还太小了，想不明白。

不过所幸天要黑了，他们总要睡觉，到时候自己就又有吃的了。

这个小孩子的梦，很好吃。

就是吃多了眼睛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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