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味型月 第十章 事起

雨在入夜后停止了。

两仪式穿上皮夹克外出。街道上满是神色匆匆的行人与到处巡逻的警官。

因为怕碰上警察造成麻烦，式选择了走河滩。

雨后的路面在路灯的照射下，发出橘红色的光芒。

当她走过那道横跨河流的大桥下时，一阵轰隆巨响传来。

那是电车驶过的声音。

两仪式不喜欢这种烦躁低沉的噪音，她不自觉地捂上了耳朵。

电车驶过后，这片空间也恢复了平静。

在这片没有路灯也没有月光照射的黑暗地带，眼前的红色也是那样失去的往日的鲜亮。

在她的眼前俨然就是第五个杀人现场。

那个物体肆意生长在杂草中间，如同餐厅里的精美摆设一般，被扭曲四肢摆放成花朵一样。

以头为中心，就像四片花瓣般散开，自关节处扭曲，越发像餐盘里装饰的花朵一样…

一朵人工的花就这样被遗弃在草丛里。

四周飞溅的红色，让这朵花看起来好像是一座喷泉…

“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式吞了口口水，发觉自己口渴的厉害。

到底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式已经不明白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变得兴奋起来了，口中的干燥和灼热已经不能停止。

这里到处都是死亡。

式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她狂喜地注视着眼前的尸体，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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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结束的那一天，黑桐千歌看到了一个令她非常意外且惊喜的东西。

她的抽屉里躺着一封信，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惊讶，而是因为寄信人与内容，简单的说，式邀请她去约会。

上面明确写着“明天放假带我出去玩”。

看着这份带着点威胁又带着点撒娇的信件，千歌立马就明白了，这封信的真正主人。

“织吗？”

千歌笑着回到了家，像个怀春少女般在床上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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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千歌！”

这是千歌见到织的第一句话，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但每次看到这样用着式的身体说着男性话语的织，千歌还是有些震惊和不可思议。

眼前少女身着枯叶色的和服和红皮夹克。

就当千歌想开口说点什么时，织突然开口了。

“等很久了吗？抱歉啊，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秋隆甩掉的…”

眼前凛然站立的，用着男性口吻的织像是不耐烦一般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发丝。

“怎么？才晚来一个钟头你就生气了？没想到千歌你的气量还挺小的。”

式探着头直愣愣地注视着千歌。

一头黑发随意剪短，她小小的脸蛋和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都有着雅致的轮廓，那双漆黑的双瞳映出千歌的身影，仿佛在望向更远的地方。

“现在想想，从我们初次相遇的下雪开始，我就迷上了这双注视着远方的双眸了吧？”

千歌微微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在织诧异的眼神下，将他刚刚弄乱发丝从新打理好。

“不是说要我带你出去玩吗？走吧！”

“哦…！”

看着眼前已经迈开脚步的千歌，织连忙跟了上去。

总之，两人走进百货商场看了各种东西，看够后就走向下一家。

织讲了很多话，虽然有些内容自己听不懂，但千歌还是耐心地陪着织逛了很多女装店，看他的样子是想给式买什么的样子。

总之，织倒是一直非常亢奋。

“来来，千歌，你来试试这件连衣裙！”

就在千歌和织浏览着一家女装店时，织突然不知从哪挑选了一件黑色的长裙，朴素淡雅的设计和舒适的衣料，意外地很适合千歌。

“唉！不用啦！”

千歌连忙挥了挥手。

“不行！一定要试试！”

织十分认真地将连衣裙塞入的千歌的怀中。

“好吧…”

千歌无奈，只得进入试衣间更换，然后将连衣裙穿好。

轻轻地拉开试衣间的门后，千歌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走了出来。

“怎……怎么样？”

“啊…很好看哦…”

织有些失神地盯住千歌。

眼前的少女就如一直绝美的黑色蝴蝶，那长裙的裙摆就如同黑色蝴蝶那摇摆的翅膀，黑色的布料与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靓丽的对比，加上少女脸上的红晕，那种视觉冲击力，是再美的景色也无法比拟的。

“店家，帮我把这件衣服和之前那两件打包吧。”

织满意地说道。

“唉！我来付就对了！”

“不用了，就当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吧！还有，衣服不用脱下来了，就这样吧！”

织笑着结了帐后，然后拉着一只手提着口袋，一只手拉着千歌向店外走去。

“哦…”

心中暖暖的千歌顺从的握紧了织的手。

逛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候，征服了四件百货公司后，总算感到疲倦的织突然开口谁想要吃东西。

经过一番路程后，两人都不想再走路了，就选择了最近的快餐店。

进入店里就坐后，织脱下了红色夹克。

那一身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和服引来周围的视线，而他却毫不在乎。

两人有说有笑地谈论了很多东西。

“如果式也可以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好了…”

看着眼前笑语盈盈的织，千歌突然想到。

“这么说，你这次找我出来的理由，并不是只有玩了？”

“嗯，我是为了告诉你，名为织的人格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织吸了口饮料说道。

“什么样的存在吗？难道不就是双重人格吗？”

“坦白的说，我就像是式内心的那股想要破坏东西的冲动，是她最想发泄的情感，但是之前并未出现那样的人，因为两仪式并不关心任何人。”

织抬起头盯着千歌，然后补充道：

“然后你出现了，你要小心，式最近有些异常，我最近和她有些不和，所以我说的话你听一半就对了。”

“不合？你和式会吵架吗？”

“拜托，人要怎么和自己吵架，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那都是我们双方所期盼的事情，我们俩都没怨言，无论我再怎么挣扎，肉体的主导权仍然在式身上，我能这样和你见面，也还是她认为我能和你见面……不过说了这些话后，我又得好好反省了。＇可以和千歌见面＇，不是式会说的话吧？”

千歌同意的点点头。

织笑了起来。

“我就欣赏你这点，不过式却很讨厌这样。”

那是怎么回事？

式讨厌自己不经大脑的一面吗？

或是，她是讨厌自己欣赏这一点？

千歌隐隐约约感觉应该是后者。

“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织起身穿好皮夹克提上购物袋后，将汉堡钱放在桌子上，飒爽离开。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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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两仪织后，千歌搭乘电车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镇。

因为是已经快要傍晚了，所以街上的行人也不多，暮色从远方到来，像一张天幕般笼罩了这片城镇。

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感受着从脚下穿过的晚风，裙摆微微地随风飘荡，千歌有些不喜欢这种感觉。

还好在看到前方不远处已经亮起灯的家后，千歌有些松了口气。

一进门刚好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哦！千歌回来啦！怎么今天穿这么漂亮，去约会了吗？”

大辅哥热情地说道。

“才没有啊，你不是很忙吗？大辅哥。”

千歌疲惫地躺了沙发上，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这个月就有五人遇害，我当然忙的很，所以就没有时间回家，所以来舅舅家休息一下，再过一个小时就得再出门了。”

“调查有进展吗？”

“零零星星吧，经过了五次作案后，凶手也终于露出了马脚，但那线索显得也是很刻意…”

大辅哥如此和千歌谈论了十几分钟。

然后，大辅哥拿出了一个令千歌有些不安的物品。

“对了，第五个案发现场掉了这样的东西，这是你们学校的校徽吧？”

是的，这件小东西就是千歌他们学校的校徽，虽然平时不怎么佩戴，但按规定来说，学生是有义务穿戴到身上的。

“我们也不清楚这是凶手大意还是故意的，总之我们最近回到你们学校调查调查的。”

大辅哥说出了属于刑警的不利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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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学校，教室已经被夕阳染成一片火红。

在这个只有红黑对比的教室中，织就那样靠着窗子。

“我有跟你说过我讨厌人类的事吗？”

这一天，织开始无心地聊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你讨厌人类？”

千歌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眼。

“嗯，式从小开始就讨厌人类……你想，每个人的孩提时代应该都是懵懂无知的不是吗？我们会认为所遇到的人、世界的全部，都是无条件爱着自己。因为自己喜欢对方，当然对方也会喜欢自己，这是一种常识吧？”

“说起来的话确实是那样的。孩提时代中并没有怀疑。确实无条件地喜欢着所有人，也以为被别人喜欢是理所当然的。所害怕的东西是鬼怪。其实到现在才知道最可怕的明明是人类。”

的确，织也在点头。

“不过呢，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无知是非常必要的，千歌。因为在孩提时代只看得到自己，所以无论他人怀有何种恶意也察觉不到。虽然是错误的，但无论是谁感受到被爱的实感后，便能够温柔地对待任何人。

因为人，只能表现出自己拥有的感情。”

夕阳的红色，染上了式的侧脸。

在此时——千歌无法判断出她是式或是织。

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千歌很讨厌，她握紧了织的手。

织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然而我不一样。从出生那一刻起，便知道了他人的存在。

式由于自身之内包含着织，因而知道了他人的存在。由于存在着自己之外的人，考虑过种种事情之后，便知道了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自己。

孩提时代起就知道了他人是如何丑陋的式，无法再去爱他人。不知不觉中连去关心的意识都没有了。式只是在拒绝着她所拥有的感情。”

——所以，才会厌恶人类。

这是织用眼神来告诉我的。

“……不过，那样一来不是会很寂寞吗。”

“什么？式之中有我存在啊。独自一人确实会感到孤独，可是式并不是一个人。只是孤立，却并不孤独。”

织毅然地说道。

神情中看不出逞强的迹象，她真的满足于这种情形。

不过，这是真的吗。

但是，这是真的吗？

“但是，最近的式变得奇怪起来。明明是在自身之内拥有另一个自己的异常者，却拼命去否定这一点。否定本身是我的职责。式理应只会肯定才对。”

“这是为什么呢。”

织笑起来，然后摸上千歌的脸。

极其强烈的杀伐感——从织的笑容中能感受到杀意。

“黑桐，你有没有想过去杀人？”

放下手转过头的织这样问道。

这一刻，夕阳带着赤红的光辉照过来，让人心中一动。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充其量只是想去打人。”

“是吗。不过，我只能去那么做。”

在教室中，她的声音很清晰地响着。

“——哎？”

“我说过吧，人类只能表现出自己体验过的感情，我负担着式之中的禁忌。处于式的优先顺序下位的，对于我来说是上位。对此我没有不满，也因此知晓了自己的存在，我是拥有着被式所压抑的倾向的人格。

所以，总是将自己的意志杀死。将名为织的黑暗杀死。自己将自己不停地杀死。我说过，人只能表现出自己所拥有的感情吧。……那么看吧。我所体验过的事情带给我的感情，只是杀人。”

说着，她从桌子上离开。

然后，无声地转过身子，然后，两人额头紧贴着——不知为何，却让千歌感到恐惧。

“所以说，所谓式杀人的定义呢。”

她就在千歌面前这样说道。

“就是将意识杀死。同时也要杀死想要把意识引向外界的东西。式呢，为了保护自己，是不惜把想要打开式的盖子的东西全部杀死的。”

织向她一笑，灼热的气息打到千歌脸上。

然后，仿佛一阵寒风吹过，千歌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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