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味型月 第九章 在雨天，如白雾一般来临的放学时间

一九九五年四月。

两仪家宅邸。

“式小姐，今晚请您早点回来。”

站在玄关处，式听到了名为秋隆的男子这样说到，他是专门负责照料两仪式生活起居的管家一样的角色。

式无视他那无趣而又单调的声音。

穿过庭院，走出大门。

走出大门后，因为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加之这里远离市中心，所以外头不见一点电灯的光芒，这是个不会有人影出现涌动的寂静深夜。

微风吹过，吹得宅邸附近那片竹林沙沙作响，那竹林的存在，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不祥的预感…”

式这样想到。

而就在这样不详且危险的夜晚散步，正是名为两仪式的少女唯一的嗜好。

走在并无一人的街道上，周围的店铺早已关门，街上连一个行人或者车影都不见。

至于为什么会走在这样的街道上，那是名为两仪式的少女想要独处的原因，至于是不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正在独处还是其他的，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无聊的发问而已。

“真是无聊，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独处的。”

少女这样想到。

然后，她离开大马路，拐进小巷之中。

少女今年十六岁了，就读于一所平凡的私立高中，但上学并不是她的目的，学历也对她来说并无意义。

“反正都只能留在宅邸里，还不如选择最近的高中，缩短上学效率会更有效率的多。”

但是，这个选择好像出了错。

小巷子里，那仅有的一盏路灯也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某人的脸，式突然咬紧了牙关。

她最近总是这样，在有些时候总是会心神不宁，总会有那么点契机让自己想起了那个女子。

上了高中以后，她的生活环境大体上没什么变化，不管是周遭的同学还是老师，都不会接近我，大概是被她那表现在外表上的厌恶和无视给吓跑了吧。

两仪式极端厌恶人类，前面已经说过了，但她并没有因为厌恶而憎恨人类，但周遭的人却似乎是这么解释的，这样的她，在开学一个月后变成了焦点人物，也渐渐的被孤立。

就在式正享受着那正和她心意的宁静时，一个少女突然打破了这个氛围，强行地将她从那个环境中拉出。

那样的直接，无情，不带一点迟疑。

一点也不顾两仪式的警告。

那个女孩是唯一将她当做朋友看待的人，她的双眸中，蕴含着两仪式这个人所不存在的东西。

这个名字如同法国画家般的少女，对两仪式来说，是个麻烦。

“没错，真的很麻烦。”

式微微失神地站在原地。

然后，她看见了。

远方路灯下出现了一个身影。

式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刚刚的失神，她竟然没有注意到那边有一个人影突然出现。

不知为何，式突然主动的跟在了人影之后。

黑暗中的少女突然勾起了嘴角，脸上的表情，那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猎物一样的，狂暴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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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巷弄走进更深处的小巷子后，那里已经化为了一个域外世界。

不，应该是「异世界」才对。

原本即使在白天，这样的连阳光也照射不到的地方，这个可以被称作城市的死角的夹缝，也应该是流浪汉所居住的场所。

而现在，原来那已经褪色到几乎看不见白色的墙壁上，被人刷上了新的油漆。

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腐烂味和铁锈味迎面而来，充斥着整条狭窄的巷子。

一片占据整个视网膜的血红色扑面而来。

四周一片血色。

如油漆一般，此时，它还顺着墙角顺流流到两仪式的脚边。

在这一切的中央，存在着一样异物。

它似一根支柱，支撑着这片神秘的异界。

看不见它的表情，那东西光滑地整齐切除，已经不是人类了，而仅仅是个洒水器。

这里是一个异世界，一个不能够暴露于常世的「异界」。

处在这样一个连夜色也消极退避的血色世界中。

她（siki）在此绽放开笑容。

原本浅蓝的和服，早已染上鲜血的血红。

她如优雅的白鹤一般轻轻触碰在地面似蚯蚓一般流动的血线。

然后抹在自己的唇瓣上。

那股恍惚感，令她的浑身一抖，止不住地战栗。

那是她第一次抹上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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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第二校舍屋顶。

式被千歌拉上屋顶吃午餐。

屋顶上还有许多人如她们一样结伴而坐地吃午餐。

式在千歌整理餐布时无聊地靠在墙壁上。

就在她正仔细观察那些结对的男女时，千歌突然说出的一个颇为吸引她的危险名词传入了她的耳中。

“咦？”

“就是杀人啦，昨天，西边的商业街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不过还没上新闻就是了。”

“居然有杀人案，治安真差。”

坐在已经铺好的野餐布上以后，式说道。

“嗯，案发现场也非常残酷，听我给你说啊…”

眼前的少女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语。

“只有双手双脚？人只是被砍下手脚就会死吗？”

式这样发问。

“一旦大量失血，造成缺氧，生理技能也会跟着摇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应该会因为出血性休克致死吧。

千歌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说道。

“这家伙…”

看着眼前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认真的千歌，式有些叹气。

名为黑桐千歌的少女，与其美丽可爱的外表不同，在谈论到这类话题时总会非常娴熟，式之前问她，她也是只是说自己家里有个当刑警的表哥存在，但看会向亲人泄露机密这件事来看，地位应该不会太高。

“啊！抱歉，式，又在吃饭时谈这些东西了…”

千歌突然反应了过来。

“啊…你也知道吗？”

式幽怨地盯了千歌一样。

“真是的，害我连三明治都有些吃不下了…”

式这样想到，然后狠狠地咬下口中的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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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就一直下着雨。

在雨中，式走过一楼回廊。

因为本月接连发生了四件杀人案的原因，学校暂时禁止了学生在放学后留下来从事社团活动。

“已经四件了啊……”

警方尚未掌握凶手身份，甚至连犯罪动机都不知道，案件没有相似点，全都是在半夜被杀害。

由于发生在距离学校不远的街区，学校也无法放置不管不问，不仅要求女生必须按时回家，连男生也必须集体放学。

九点以后也会有警官来回在街区巡视。

式也没法再像之前一样在夜色的街上独自随意漫步。

“可是…为什么…我对那四幕景象…”

“两仪同学。”

就在式喃喃自语时，一个男性声音从背后响起。

式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一个打扮并不起眼，相貌沉稳的男子站在那里。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式冷淡地回应道。

“哈哈，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好吗。你是在找黑桐吗？”

不知为何，从眼前男子的口中冒出千歌的名字，让式有些不爽。

“我只不过是要回家，和黑桐没有没有关系。”

“是吗？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哦因为你不明白，所以才会感到焦虑，你别迁怒得太过火哦，因为责备别人很轻松，会养成习惯的，哈哈，四次也未免太超过了吧？”

“——噫？”

式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对面的男子露出了一个好似是装出来的——不，就是装出来的微笑。

那种熟悉的表情，和两仪式一样。

“我想要在最后和你好好谈一谈，既然这心愿已经实现，那么再见了。”

说完男子便逐渐远去，式没有看见他离开便径直走向鞋柜。

今天秋隆好似迟到了，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开车来接两仪式，但又因为在雨天行走会弄湿弄脏和服，所以式选择了等待。

式随便找了一个校舍的阶梯上坐下躲雨。

四月的春雨还是显得有些寒冷，雨幕将学校的建筑全部笼罩，操场上没有一个活物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影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式，你需不要伞啊！”

一抬头，便是那熟悉的笑脸，和那熟悉的体香。

“…不用了，千歌你快回家吧，秋隆会来接我的。”

“唉，秋隆就是上次那个接待我的和善的大叔吗？”

千歌娴熟地转移了话题，然后坐在了式的身旁。

“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没错名为秋隆的男人是两仪家一直以来的仆人，自他出生起便就有了这样的使命，所以为了更好地承担使命，他从小便经受严格训练与练习，外表和善的他，内心确实截然相反的。

“唉…我觉得秋隆大叔很不错啊，我上次……”

就这样在样的雨中，在这样凄冷的环境下，两个少女坐在台阶上，就这样交谈着。

嘀嗒雨声混合着少女清脆的嗓音。

仿佛是一种和谐交响曲。

不知是否是错觉，式突然觉得这样的环境中，却非常温暖。

可是她却突然害怕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他」会跑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打断了千歌的话语。

“千歌！”

“怎…怎么了？！式？”

千歌突然吓了一跳，然后把头凑了过来。

那副黑色的如黑珍珠般的双眸倒影着式的面容。

那纯洁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有如眼前少女那火热的内心一般，关心的温柔视线让式有些想要移开视线。

看着这副仿佛就是神造的完美艺术品一般的面孔。

千歌有着可以说是两仪式从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完美的外表，不，恐怕以后一看不见比眼前的少女还要美的人吧？

除非那不是人。

两仪式这样想到。

但最令她不解的是，为何那些周围的人都仿佛没看见这副面容一般，仿佛就像是被开了屏蔽，就只有如式这样的「异常者」才能发现的她的美一样…

然后，式有些忍不住地心想。

“这个美好的少女为何要这么在意我呢？”

但一想起现在眼前的少女眼中只有自己的身影，式便毫无自觉地心里开心了起来。

这个变化，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然后，她想起来刚才的事情。

她低下头不看那张脸。

“你刚刚…跑哪去了…”

“我刚才在学生办公室，有个学长要离开学校，我们办了场欢送会，他叫白纯里绪，我们相当意外，那个人很沉稳，却说了找到什么事想做的事情，然后就直接休学了。”

从千歌口中听到自己不曾听过的男人的名字，式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从受邀参加那种聚会，就会看出千歌的人面到底有多广，虽然同学们只将她当做朋友看待，但她在学校男生之间还颇受欢迎。

然后千歌补充到：

“我不是有邀请你吗？我昨天道别时明明问过你要不要来学生会办公室的，结果我去教室一看，一个人也没有。”

昨天千歌的确这么说过，不过就算式去参加欢送会，也只会害场面变冷，她还以为千歌的邀请，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原来你是认真的啊…”

“那是当然了，说起来，那位学长还对我颇为照顾呢，对于他的退学，真是可惜啊，但愿他能找到自己所追求的吧。”

千歌有些遗憾地说道。

然后，两人就此陷入沉默。

式从未想像今天一样如此期盼着秋隆的出现。

因为，身旁的少女一直表达着她以前未体验过的未知事物，那是对两仪式的满满善意。

不久之后，前来接人的轿车抵达校门，她与千歌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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