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渊与影之崖 第三章 启示之梦（下）

“……”

“第三十九名彭鼎城……”

班主任报到这里时，在手举的成绩单之后的眼神触及我的脸庞，我却觉得脊背有些许寒意，衣服薄了容易生寒，而脸皮厚了确是连喜怒哀惧都不会从身体里流露出来，更不要说像“通红”“煞白”之类的颜色了。

我抬头对视之，她的眼中没有鄙夷，没有同情，只是充满淡漠，映射到我的眼中的寒冷视线，仿佛我们东方人的眼瞳都是如雪一般的白而冰冷，至于那雪上加霜般降温的对视，更是让夏日的教室中简直蝉鸣声都小了下来。

在这逐渐化身冰雕的过程中的在想的是班主任老师的家底。班主任姓温，叫温婷，很柔和的名字，大家平日喊她WT或者是问题老师。她教我班语文，人年纪尚轻30岁不到，听说是双硕士学位，整个人长得也挺好，只是要强得紧，眼界也高，因而治班奇严，也听说至今没有看上的男人。

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在得知了自己的成绩之后或喜或忧，根本无暇顾及空气凝结与温度下降的根源，和那些吊车尾们的死活。唯有在40个人中坐在我身后还没有被报到名字的体育生，悄悄咽下口水又拍拍我的后背，示意我别这么做。

“肯尼亚，不用你担心。”我身体后仰，小声嘀咕。

肯尼亚本名许矫，如假包换的天朝人，只因为是特招体育生，一米八一米九的个，人有点黑，长跑特别凶焊，因而得绰号“肯尼亚”。唯一一个考试帮我垫底的兄弟，其实也不是他讲义气，而是作为一个体育生他没必要得高分也能考好学校。

作为难兄难弟，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我自然理解他的担心。因为温老师有察宿舍训话的美德，只因为她每次一旦要对某个问题学生进行思想教育便是一宿舍人挨批，我和他常年作为害群之马负责宿舍内务，自是不在话下。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近几次出成绩时，问题老师谈及自己班前几名的学生成绩进了年纪前几便欢欣喜悦的样子，确实是让我感受到了夏天的炎热，简直燥不可耐。对比她此时的眼神，只是让我觉得唱成绩就是从赤道被弹射到了西伯利亚的过程。

眼神的对视却仿佛这样对白着：“这是一个竞争激烈的时代。”“我理解。”

“这是一个强者生存的时代。”“我也理解。”

“这是一个努力才能有出息的年代。”“我只是不否认。”

“这是一个因为懈怠或者是逊色就要受冷眼的年代，比如你。”“我就真要操蛋了。”

其实我作为一个懦弱的学生很少爆粗口

“竞争激烈？安逸的乐土不会断绝;强者生存？弱者也应有他们的席位；努力才能出头？富二代和求包养横行，前者是血脉，后者是脸蛋和青春；冷眼和嘲讽大可以留给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健全人，只是一时的逊色也不允许么，一时的愚钝也……”

――愚钝？我的思路至此就断了

好像这些思绪是凭空飘来的一样，换作平时的我，大约是懒得动脑子去思考的，就算思考也不会想这么多。“愚钝”这个词我刚想加在自己身上，只是能有刚才瞬间的思想火花，能如此自问自答，大约已经有一般人的思维力了，不算愚，能在对视之间想这么多，不算钝。换平日身边同学的话说，这不是愚钝而是犀利了吧？再者，换平日的我连从老师身边绕路尚且要屏住呼吸，这次居然与之对视了？莫非我还真是天赋异禀，骨骼精奇，有什么没有挖掘出来的能耐么？

伴随着思索，我的目光渐渐挪开了，气温开始回升，我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肯尼亚松了一口气，从刚才到现在也只是顿了一顿而已，班主任最终报出了许矫的成绩。

至此晚自习已经接近尾声了，同学们都回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开始稀稀落落地收拾东西，顾自准备在辛苦了一天之后会宿舍就寝。问题老师也难得地在考后没有展示其作为语文教师的才华来一场长篇大论，在这样一个被无形压力环绕着的校院中，能有好觉睡确实是近乎奢望。

每天上午6时新翼中学两所雕塑“敛翼”“奋飞”雕塑前年纪集合，接着开始20分钟的晨跑，然后回教室早读至7时半开始有半小时不到去解决中餐，然后8点至12点满课，其间有20分钟的户外课间操。12时至13时是中餐和午休时间，实则大多都用于赶作业上了。13时至17时又是满课，而后17时至17时40是晚餐加休息时间，其间要赶的作业更多，18时至19时是晚读时间，19时至21时是晚自习（原则上晚自习不允许做日间布置的作业）21时10分返宿舍，21时30分全校断电，即熄灯。或许看客们都会感慨多么充实的一天，只有周而复始地经受着的中学生们才真正能切身体会，那是一种怎样的压力与紧迫。

于是乎，校歌中有一句“啊啊啊~新翼中学，你用博学成就辉煌。”被历届毕业生改成了“啊啊啊~新翼中学，你用剥削成就辉煌。”这些都是外话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精神有点恍惚，今晚晚自习那么瞌睡打得当真是吃力，现在都浑身发软，而凶悍的问题老师那记爆栗也当真是下够了劲力，此时忽然就头疼欲裂。我几乎回绝了路上见到了所有熟脸和包括宿舍里兄弟们的招呼，我简直就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是满心地巴望着在这种简直是超意识的状态下，我的躯体能够在我的意志彻底垮掉之前，像木牛流马那样“流”回宿舍去，别死在学校的步行街上了。

只是我却不知，晚自习的那个梦并没有结束，在我回到宿舍的夜寐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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