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白发抄 6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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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爷你拿这把，这把最沉，适合你。”严百炼把那把最沉的黑刀丢给洪烈。

“好咧！”洪烈拿到刀的瞬间就觉得十分趁手，很是喜爱。心说果然知我者严百炼是也，给我挑了把最适合我的。

“苏离，你用这把。”严百炼把一把柳叶刀递给苏离。

苏离犹豫了一秒，还是接过去。

严百炼自己用的是一把朴刀，三个人一起蹲在骆家的墙外。严百炼正要翻墙进去，被苏离拉住。

“干嘛？”

“蒙面，万一被人看到脸，我们岂不是第二天都要被官府抓。你娘，洪烈的爹，还有我爹爹怎么办？”苏离提出了一个宝贵的建议，严百炼和洪烈都觉得十分在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演义小说里都这么演的，得蒙面，烈爷你怎么不提醒我！还好苏离拉住我。”严百炼拍了一下洪烈，洪烈还在把玩手里那把黑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事，我哪想得到。”洪烈道。

“你不是说你以前一个人晚上冲到别人家里把那人还有他爸爸都打了吗？敢情是吹牛？”严百炼想起了洪烈以前给自己说过的这档子事。

“可是情况不一样啊，上次是堂堂正正从正面闯进去。这次是带刀潜入别人宅子里，这能一样吗？”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其实兄弟三个，第一次干这种暗夜提刀夜闯宅邸的事情，还是颇为紧张的，刚才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这么一插科打诨，倒也没那么紧张了。正在说话中，却听到一阵歌声。好像一句唱诗，悠扬而空灵，隐隐约约的，好似梦幻。

三人俱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也听到了？”严百炼问。

“恩。”

“大半夜唱歌，真没公德心。”洪烈下结论道。

三个人拿围巾，或者御寒的衣物蒙上面。“等下就照着骆琦那混球一个人打，如果有人要打我们，就用刀背砍砍吓唬吓唬他们。”严百炼说道。

三个人翻过院墙，轻手轻脚的小跑过院子。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积雪，池塘表面也结了冰。三人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开始找骆琦的屋子，他家的宅子挺大，但三个人找起来还是挺快的。从屋子里门窗的缝隙去看屋子里的人，可屋子里只有铺好的或者被掀开的被褥，没有人。排除了一大半屋子。苏离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脊背上有种凉意慢慢爬上来。

“不对，怎么咱们找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苏离拉住严百炼和洪烈，两个人本来也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没去思考这个问题。苏离一说，两个人顿时悚然。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那些屋子里的床铺已经铺好了，但是却没有人。或者说，所有人都好像睡的好好的，起床去某个地方了。可这冬夜里，谁没事晚上起床到处跑？

“而且太安静。”严百炼环顾四周，确实，即使是冬夜，也委实太安静了。

“你们两个要不要这样见鬼的表情，搞得烈爷我也紧张起来了。”洪烈握紧黑刀，晚上的寒风吹得他的手指有点僵了。

“接下来，要小心！”苏离下结论。

接下来，他们看到了雪地上，无数混乱的脚印。以一间屋子为圆心，那些脚印像是在逃离什么。雪地里，以那间屋子为圆心，许多蜿蜒的脚印为线，就好像张开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一般。

但没有声音，也没有一个人。严百炼三个人一齐站在雪中，面面相觑，然后看着那间屋子。他们三个是来寻仇的，所以雪夜提刀，来仇人家里。但是却遇到了如此诡异的事件，就感觉生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百炼，不对劲，我们还是回去吧。”苏离劝道。

“我觉得，会不会是骆琦那厮，猜到我们要来寻仇，所以先跑了，或者故意吓我们？”洪烈说。

严百炼沉默了几秒，咬牙道：“是什么情况，看看那间屋子里面就晓得了。”他提着刀，率先走过雪地，小心的向那间屋子靠近。洪烈和苏离愣了一愣，也跟着过去了。三个人靠近了屋子，贴在屋子的外墙上，向里面看。可是这间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怎么看都是黑色的。而且空气里，还有一股腥味。

三人看了半天，诡异的气氛越来越浓重。严百炼觉得就带着这样的结果和心情回去，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了了。他一把推开屋子的门。一颗球滚到脚边，三个人一齐向球看过去。

是一个人头，是骆琦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极度的恐惧和震惊，双眼和嘴睁得很大很大，可脖劲处却没有一点血，三人脸色苍白的向屋子里看去。

无怪他们怎么看，屋里都是一片漆黑。因为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鲜血染红了。这个家中，所有的人，男女老少，都挤在这个屋子里。他们已经是一堆尸体了，而且是一堆散乱的尸体，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曾经组成活人的器官。没有一具全尸，内脏，断肢，都混杂在一起。这个屋子，就好像鱼铺老板，杀鱼把鱼没用的内脏还有器官随意丢弃的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三个人脸色刷的苍白，腿都有些软了。

“跑。”严百炼大喝，他这一声，把吓得魂飞天外的两个人都叫回魂来。三人在雪中一阵狂奔，翻出墙去。沿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三个人不知道跑了多久。似乎连凄冷的月光，都显得那么恐怖。三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江家，洪烈和苏离是跟着严百炼跑得，严百炼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但好像只有这里让自己安心。

“怎么了？”江见月裹上大袄子，看着脸色苍白瘫坐在雪地里的三个人，三人的表情都像见鬼了一样。

“有，有死人。”严百炼按下狂跳的心说。

三个人把宅子里，所看的事情说了一遍。江见月听了几乎难以置信，可是面前的三个人又不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那一夜是极度恐惧的未眠之夜，四个人一夜未眠，在宅子里烤火坐了一夜。

临走的时候，严百炼似乎觉得江见月有话想告诉自己，可她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严百炼也没多纠结，只是想到那阵歌声，若是他们早那么一时半刻进去，估计也是那堆尸体里的一堆了。那么多人，这么短的时间内顷刻杀光，而且是那么惨烈的现场。即便是江岭也做不到。一阵阵的寒意从他的身体里往外冒。第二天，琴川城全城震动。官府封锁了骆家，不准人们围观。这起灭门惨案，实在是太恐怖了，以至于严卿柔这个生日都被城里的气氛影响，过得有些沉闷。严卿柔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清晰。秦墨的脸色阴沉，可是扇严卿柔巴掌的骆琦，昨晚一家都死了。

“百炼，你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秦墨看出来严百炼有心事。

“没有。”严百炼打定主意不会说出那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一晚上没有回来，去哪里了？”

“我在江家睡了一晚。”严百炼这句话也是实话实说，虽然省去了中间过程，他直接说了结果。

“。。。好吧，我知道江岭在教你练刀，既然你喜欢，我也不说什么。”秦墨沉默了很久，“百炼，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长大些，凡事不要太意气用事。娘不能时时刻刻在你们身边，卿柔年纪还小，娘不在的时候，你要负起当哥哥的责任，保护好自己和卿柔，很多时候我骂你，只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你记进去我的话，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这个世界太危险又太复杂，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活着，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

“哦。”严百炼只是一心想快点听完秦墨的说教。

很多年后，严百炼用同样的眼神，对站在自己对面的小女孩说着几乎同样的一番话。他忽然想起了那天自己母亲看自己的眼神，他才明了，原来娘当年是这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每一次的絮絮叨叨里，都在重复着三个字，我爱你。

很多人，都是在离开我们以后，我们才理解他的。这样说起来，总是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