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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已经过去半年了,严百炼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自己老娘不像之前一样隔三差五因为自己惹了事就痛扁自己。每天去江家练刀,都可以见到江见月,不用再趴在屋顶偷看,而是堂堂正正的坐在她身边听她抚琴,每天都能见到喜欢的人,让人想要永远这样下去。
琴川的庙会马上要开始了,新年马上就要到了。一般这种时候,琴川城里的人,都会到城东的庙街去逛一逛庙会,结束旧的一年,也为新的一年祈福,希望顺利。
秦墨带着严百炼和严卿柔,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今天城里的人多半都穿上了自己的盛装,女子精心给自己画了眉。一年一度的庙会上,基本上城中的年轻人都会参加,若是在人海里,能遇到一段好的姻缘,也是极好的。天空中此时开始飘起来小雪,人们的热情因为下雪反而更加高昂。严卿柔穿着淡紫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棉袄。她素白的脸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周围的人群,都有意无意的看向这个女孩。虽然还没有完全长成,但她已经让人的眼眸移不开了。接着人们的目光又会往她身边的男孩还有母亲看去。
他们的母亲,就看半张脸是个美人,但另外半张脸却是密集的伤痕,好像很陈旧的伤痕,像是火焰灼烧过,又像是无数刀伤。她在人群里自如的走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伤痕,好像根本那伤痕不存在一般。也好像根本没看到人们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想来以前该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美人,不免让人有些惋惜。
然后,看向这家人的目光,就会对视上一个俊秀的少年。少年的眼神桀骜,对上了人们的目光,没有一分一毫的闪躲,只是对视。许多看向这家人的目光,迎上了这对桀骜的眸子,就闪躲开去。
严百炼本来是想在人群里,找到江见月在哪里。苏家就苏离和苏爷爷两个人,苏爷爷年纪大了,不太喜欢凑这种热闹,苏离是个孝顺的孙子,在家里陪自己爷爷。洪烈那家伙前几日,被自己爹带到邻城去了。严百炼想在人群里看看江见月会不会在,自己问过她,可是她说要看江岭同不同意。这么一看过去,想看到的人都没有看到,倒是人群里这些人的眼神,让自己颇有些不爽。于是他就一个一个回看过去,从小就是这样,有人看他,他便看回去,直到对方移开目光。
“你在看什么?”秦墨看他眼神狠狠的东张西望,不过自己这儿子看什么眼神都是狠狠的。
“这些人好生讨厌,往我们这里看什么?”严百炼烦死了这些人,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是惊讶和同情,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又是惊艳里夹杂着几个色眯眯的凝视。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别人做什么?”秦墨好笑,觉得这小子就喜欢这样较劲。
严卿柔拉了拉严百炼的衣袖,怯生生的比了个手势,意思是问,哥哥,那些人为什么看我?是我有哪里看着不对吗?严卿柔也不是很喜欢被许多人这样有意无意的看来看去,她并非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也觉得很不自在。
“没事的,阿柔很漂亮,那些人就是因为阿柔漂亮才看过来的。”严百炼比着手势回应道。
严卿柔看了严百炼的回答很欣喜,又比着手势问,“真的吗?”
“真的。”严百炼感到自己的妹妹不是很自信,他比着手势说。“在这琴川城里,我见过的女孩子里,阿柔你绝对可以排前三了。”
“第一是谁?江姑娘吗?”出乎严百炼意料的,严卿柔这样打着手势问道。
严百炼干笑一声,打着哈哈。这时,远处天空绽放的烟花。在黑色的天幕里,五彩的火花四散开来,然后刹那又消失于无形,花火又流失在苍穹之上。严百炼用手语比划着说,“你看阿柔,烟花。老师给我说过,他说烟花最早起源于战国时代,是那个叫做黎姬的女子研制出来的。据说最初,是为了纪念沈熹微皇帝和黎姬他们逝去的战友,后来烟花的火药被用在了火铳上,再后来,烟花这种东西,被用在庆祝新年这种节日上。”
“真漂亮。”严卿柔凝视着天幕上散开的烟花,打着手势感叹。在她的世界里,无论是摩肩接踵的人潮,还是天空绽放的烟花,都是寂静无声的。
异变忽然发生,人群中发出一声惊悚凄厉的呼喊。然后以那个地方为圆心,周围的四散着逃开。严百炼严卿柔秦墨始料不及,顿时就被人潮冲开,秦墨大喊,“百炼看住你妹妹。”
严百炼伸手去拉严卿柔的手,严卿柔也隔着人潮伸过手来,兄妹努力抓紧对方的手。但他努力的握紧的手,在涌动的人流前,只撑了几秒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严卿柔的脸淹没在人海里,她焦急的想喊严百炼,嘴型喊着的是哥哥,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咿咿呀呀。
有一双眸子,在高楼之上,静静的俯瞰着这一幕。
“阿柔,阿柔。”严百炼逆着人流,努力的向严卿柔消失的方向挤去,他身边掠过无数形形色色的脸,男子的,女子的,老迈的,年少的。但没有一张容颜是他找的,他大喊着严卿柔的乳名,他知道严卿柔听不到,但这种时候,他没有别的办法。阿柔,阿柔你在哪里?怎么办?他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可自己又不由自主的被人潮带动着移动,
人群散去,长街上,严百炼四处寻找,可哪里都没有严卿柔的身影,秦墨也不知道在哪里。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庙会,只用了片刻,就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严百炼不知道为什么人群会突然惊慌的涌动,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心很乱,只是在街上不断地奔跑,不停的寻找。严卿柔她因为身体残疾,很少去人多的地方。现在人群把彼此冲散,她又不会说话,偏偏又生得貌美。妹妹,你在哪里?他想着就不由得焦急,眼前没注意,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两人撞个满怀,双方都撞得后退两步。
周岳看向严百炼,脸色苍白,嘴唇很薄。比起上一次见他,他更瘦了,穿着青色,边缘有金丝线的长衣。他身后是一票人,都是和他一起玩的那群富家子弟的孩子,还有几个魁梧的护院。
严百炼看到他的瞬间,心咯当一下。不由不觉得,冤家路窄这个词真的是没有错。这条街这么大,这么多人。他想遇到江岭和江见月没有遇到,洪烈和苏离也没见到。满街找严卿柔也没找到,秦墨也没遇着。结果硬是撞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严百炼,走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啊?”周岳盯着严百炼说。
“我还有事。”严百炼想绕道,从他们身边走过,周岳身边的人却把他一拦。严百炼想从另一边走,另一边的人也把他拦住。一瞬间,竟是把他重重围住。
“真是无情啊。”周岳感叹道,“好歹也算是相识,见了面就这样走了?”
“我现在有事,我不想惹事,你们不要挡我。”严百炼急着去找严卿柔,看着这些人仗着人多一脸嚣张,心里火腾地就上来了。但他还是压下怒火,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
“我记得你不是脾气很大的吗?怎么这么久没见,说话这么客气了?”周岳看着严百炼,表情似笑非笑。
“周岳,你如果想打架,我改天陪你打。我现在有事,你先让开。”严百炼对着周岳那双寒冷的眸子,毫不闪避,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一字一顿。
周岳凝视着眼前这双桀骜的眸子,他想着,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面前这个人的。就是这双眸子了,从第一天见到自己开始,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你有事吗?”周岳轻轻的问。
看周岳没有一口回绝,严百炼心想有得商量,“是。”
“很重要的吗?”
“是。”
“既然是这样,我更不会让你走了。”周岳说得轻飘飘。
“你!为什么你老是和我过不去!”严百炼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怪自己太天真,看来周岳是不会放自己离开了。从小严百炼就是个情急了不管不顾的主,他大吼,“你们要打就快点打,我赶时间。”
众人被他突然一吼吓了一跳,见他被团团围住,反而丝毫不惧,心里也有些佩服。
“听说,那个姓江的,做了你的老师?”周岳环绕着严百炼走,细细的打量他。他的视线阴冷,严百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但还是昂着头,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所有人。
“那又怎样?”
“他不是曾经说过吗?以多欺少不算本事,男人有种,就一对一。”周岳笑着说,“这样,你打赢了我,我就让你走,怎么样?”
严百炼难以置信的看向周岳,但是周岳一张自信的脸。严百炼本来还觉得,要对付周围的一群狼,双拳难敌四手,多半今天要被毒打一顿了,但现在周岳居然主动说要单挑。
“你认真的吗?”严百炼皱眉盯着周岳,他还是不太相信,周岳会和自己单挑。
周岳苍白的脸上,嘴角拉起一个弧度,冷笑道:“对付一个你,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吗?”
“那好。”严百炼在江岭的手下被折磨折腾了这么久,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实力。只不过在江家练刀的时候,总有江岭喂招给自己。在陋室学堂,拳脚功夫也有洪烈和苏离与自己比划。
严百炼拉开拳架,整个身体宛如一张拉开的劲弓一般,积蓄着力量。对面的周岳也摆出架势,竟然是端端正正的拳架。看来这厮有好好练过了,怪不得主动提出单挑。也无妨,严百炼对自己力量还是有自信的,洪烈身体那么结实,还不是顶不住自己,何况眼前消瘦的周岳,他坚信自己能够胜。
严百炼右脚向前上步,左腿低扫踢过去,扫向周岳的前腿膝盖弯。这是江岭教他们的,在徒手对搏中,要打开对手的防御,用腿先开路,是效率最高的。严百炼是江岭的所有弟子里,拳腿最重的。但这一腿扫上去,却好像扫在了一块树上。周岳膝盖弯都没弯一点,严百炼只感到,自己的脚扫上去就像扫在了铁板上,自己的脚面都生疼。严百炼来不及想,左腿收回的同时,右手的后直拳如同弩箭那样击出,严百炼的重拳是所有人里最强的。这一拳被周岳用小臂稳稳地防住。削瘦的周岳像是山岳那般,严百炼第三拳打出,左手的大抡摆,就像一记流星锤那样,拳头平滑的挥出了漂亮的弧线,抡在了周岳的脸颊上。这一拳才是严百炼真正的重击,周围围观的少年们一齐惊呼。因为严百炼这一拳光看动作,就看得出这拳多狠多重。
手感不对!严百炼打到的瞬间就有这种感觉,周岳硬扛了这一重拳,脖劲却没有弯一点。让人惊悚的是,他挨到拳头的瞬间,居然还在对着严百炼笑。笑容不屑又让人渗得慌,眼神幽幽的看着严百炼。
下一刻,严百炼感到右肋挨了一记重击,就好像被人打着锤子卯足了力气锤了一下肋骨。他与生俱来的本能让他往后退了一步,就是那一步,卸了不少力。余光看到一记拳头袭来,右手挡住脸。周岳的一拳打得严百炼整个上半身都倾斜。下一拳,同样的抡摆,正中严百炼左脸。
严百炼满眼金星,半边脸都麻痹了,头在嗡鸣。他强撑着没有弯下腰,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肋部的疼痛,紧盯着眼前的周岳。周岳的脸色苍白里微微的发青,他冷笑着用手轻轻拭去嘴角的鲜血。那是严百炼刚才那记大抡摆造成的伤害。严百炼深呼吸摇摇头,试图拜托那股眩晕,他皱着眉强撑着,血从他的嘴边流淌下来,谁都看得出来,他受了重创。
“老大厉害!”周围的少年们愣了好一会儿,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若是一对一,甚至三四个打一个人,他们也没人打得过琴川小霸王严百炼。如今他们的老大居然能打伤曾经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他们委实觉得扬眉吐气。
一种念头浮现在严百炼的脑海里,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诡异现象的原因,大敌当前。首先想得是怎样击倒眼前的对手。
严百炼出手更快了,他前手的刺拳如同刺剑那样刺出,周岳微微压低脑袋一躲,严百炼的拳头落空。变化就在一瞬间,严百炼猛地弹射而起,在围观众人的震惊眼眸里,一记猛烈的飞膝正中周岳面门。
飞膝,是严百炼的必杀技。即使严百炼手里拿着把刀,也能忽然发难,跃起飞膝。这全力一膝盖,扎扎实实糊到了周岳脸上,周岳仰头倒下。他的鼻梁明显是断了,血从他的鼻腔里喷涌出来。
终于打倒了,严百炼心里浮现了这个念头。那股心头萦绕的恐惧感消失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刚才这几招来回虽然简单,且只在一瞬间。但已经很是凶险,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半年,周岳就能有这般的身体强度和身手。莫非他这半年,也像自己一般,在勤学苦练,就为了找自己报仇?
四周围观的周岳的跟班们鸦雀无声,严百炼正准备开口说话,躺倒在地上的周岳忽然睁开双眼。本就脸色惨白的他,面上都是血,就显得更诡异了。他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双眼瞪向严百炼,严百炼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样,眼睛才能够瞪那么大,像两只铜铃一般。这场景说不出的惊悚。
“老大,你没事。”周围一个混混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岳站起,他们刚才都目睹了严百炼那记飞膝的暴力,没有想到周岳挨了那样的雷霆一击之后,还能片刻后自己站起来。
周岳像提线木偶一般,身体宛如被提拉着站起,血流了满脸。这下所有的人都感觉有些不对了,只是谁也没有说出口。四周的孩子们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里有恐惧的光。严百炼紧皱眉头,他的本能仿佛在向他大吼,危险危险。但是他咬紧牙齿,一步未退。周岳像一头飞翔的鹰一般,猛地扑击向了严百炼,两人狠狠的对冲而去,就要相撞。
没人注意到,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向两方冲过去。等严百炼和周岳看到的时候,两个人都俱是愣了一下。
阿柔!严百炼强行刹住身子,严卿柔双手伸展开,像是保护雏鸟的母鸟那样,拦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周岳。
“危险!”严百炼脑子闪过这个念头,可是他来不及了,严卿柔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周岳也死死停住了身形。他眼神又恢复正常了,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丝光闪过,可是转瞬即逝。
“阿柔你让开。”严百炼伸手试图扒开严卿柔,可是严卿柔说什么都不让,死死挡在严百炼的身前。严百炼本来急着找严卿柔的,现在严卿柔出现了,却挡在了自己的头号敌人前面。
“严百炼,你就这样躲在你妹妹身后吗?枉你被称为小霸王。”周岳也不动了,只是站在原地冷笑。
“你放屁!”严百炼大怒,就要继续和周岳一决雌雄。可是兄妹两个的倔强好像真的是一奶同胞的,严卿柔说什么都不让,抱住自己的哥哥,打着手势,“哥哥,你流血了,别再打了。”
“我没事,听话,阿柔你让开。”严百炼也打着手势,他被自己妹妹护着,要是被眼前这帮家伙添油加醋传出去,自己肯定没脸出门了。
“所遇无故物,焉能不速老?”突然有一声朗朗的吟诗声,声音清脆。所有人除了严卿柔,皆是一愣,一齐向声音处看去。
是一个容貌精致的公子,一对丹凤眼往上调,鼻梁高挺。他身形挺拔匀称,穿着藏蓝色的马甲,胸前一排象牙扣,腰间一枚墨玉玉佩。他的眉眼有种阴柔的美感,一时之间居然让人雌雄莫辨。单就这姿容,就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老师。”周岳看了这个公子,确实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一个礼。
“恩。”公子点点头,看向严家兄妹。
“哥哥,我刚才在人潮里摔倒了,差点就起不来,是这个哥哥救了我。”严卿柔打着手势。严百炼这才看到,自己妹妹身上的淡紫色衫子上有不少灰尘,身上还有几个脚印。他想到方才人潮疯狂的涌动,连忙打手势问严卿柔。“有没有哪里痛?”
“我没有事,哥哥不用担心。”严卿柔微笑着看着自己哥哥。
“那就好。”严百炼舒了一口气,他转头去看这个陌生的公子拱手道。“多谢公子你救我妹妹。”
“不碍事的,能够帮助美人,也是我的荣幸。”公子朗朗的笑,他笑起来温润如玉。“倒是我要给小哥赔礼,小徒给你添麻烦了,在下给你陪个不是。”说着他拱手微微做辑。周岳看了他的反应,居然也没说什么。
严百炼瞄了一眼周岳,看来确实是真的。自己也不知道是该接受道歉还是不该接受,按说这人是周岳的老师,自己肯定很反感的。可这个人让人没一点反感的感觉,说话贼讲究的,像个地地道道的书生,应该是周家请来教周岳功课的先生吧!而且他还救了阿柔。
“在下姓苏名长乐,敢问小哥姓名?”苏长乐彬彬有礼。
“严百炼。”严百炼答得爽快。
“百炼成钢,好名字。令妹的名字也很好,原来兄妹俩的名字合在一起是这么个意思,百炼钢为卿成绕指柔。取这名字的人当真有才华。“苏长乐赞许道。
“这名字,是家父取得。”
“敢问令尊今何在?”
“他已经,不在了。”严百炼感觉自己眼前这人,有种说不出的魔力,看到他就会倍感亲切,他问你什么都显得那么自然。
“哦,这样。那真是憾事,恕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比较喜欢研究人的名字。”苏长乐很是惋惜的说。“时候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带着弟子回去了。”
然后他对周岳朗声道:“岳儿,我们回去吧。”
“是,老师。”周岳眉宇间对苏长乐恭恭敬敬。”
苏长乐想到了什么,又说:“严小姐腿上的伤没有伤到筋骨,所以不碍事。只要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他说着,又在胸口比划着奇怪的手势。严百炼看出那是手语,他居然也懂手语。他在和严卿柔说再见。怪不得,他能知道严卿柔的名字。
说着,苏长乐就洒然的挥手,只是淡淡的说:“走吧,学生们。”连带周岳为首的人,居然都跟在他身后离去。只是周岳临走还是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严百炼依然用桀骜的目光对视着他阴冷的双眸。
“阿柔你腿受伤了吗?”带他们走了,严百炼试图蹲下来看看严卿柔的腿,可又想到这里毕竟是大街上,自己这样不太好。
“没事的。”严卿柔走了几步,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严百炼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是兴奋,现在一平静下来,肋部和脸颊上是锥心的疼。严百炼捂着自己的肋骨,小心的按着,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断了肋骨。他想着刚才那个叫做苏长乐的公子,看上去不像个坏人,也不晓得做周岳的老师会不会被欺负,可刚才又看到周岳那些人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
“哥哥你没事吧?”严卿柔关切的问,打断了严百炼的思绪。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严百炼觉得自己应该肋骨没断,笑着说这话的时候,鼻子一呼气还鼓起了一个血鼻涕泡,严卿柔一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严百炼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严卿柔从怀里拿出手帕,给严百炼擦掉脸上的血渍。周围刚才看打架的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对兄妹,严卿柔旁若无人,严百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能走吗?”严百炼打手势问。
“可以的。”严卿柔打手势回答,正想走两步证明给哥哥看,脚踝却一痛。严百炼扶住她,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娘应该很急了。”严百炼打着手势。
“恩,好。”严卿柔的手环绕抱紧哥哥。
“你变重了。”严百炼十分直白。
严卿柔脸微微红了下,拍了拍哥哥的头。
哥哥背着妹妹,径直的走过长街,消失在人们眼中。
今天下雪了,琴川好久都没有下这么大的雪。孩子们在雪中嬉戏打雪仗,家中的大人们往往只能无奈的跟在后面。
严百炼来到江家,脸上还有淤青,江家只有江见月一个人。有时候江岭会夜不回家,只说是江见月要喝的药药材特殊,必须要到邻县相熟的药铺去拿。严百炼和江见月两个人站在庭前面面相觑,气氛很有些奇妙的尴尬。严百炼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平时不觉着说个话题要这么挖空心思啊!每次,两个人一独处,严百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感到一颗星砰砰砰的乱跳。
“额,对了,师父去哪里了呢?”严百炼道。
“爹他帮我去配药了,走之前他嘱咐过,你来了还是就按昨日的练就是了。”
“这样。”
“百炼你又打架了吗?“江见月问。
“额,只是个误会。”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个问题,严百炼已经被秦墨说了一顿了,他觉得自己又得被江岭说一顿。江岭不在,估计得被江见月说。可江见月盯着自己的面颊看,严百炼觉得被秦墨骂自己的时候还紧张。
“还痛吗?”江见月看着严百炼脸颊上的淤青,小心的触碰。
“还好,不算很痛。”严百炼咧开嘴笑,结果一笑扯到脸上的淤青,其实还是有些痛得。
“今天就不练了吧,你身上还有伤的。”
“不行,我答应过师父要每天练刀的。”严百炼别的没有,但是对于承诺是十分看重的。
看他坚决,江见月也不再多劝阻。“你要保护好自己,下次别再受这么重的伤了。”江见月有些心疼的说,“爹爹说过,男儿在这世上,总有不得不打架的理由。你为什么打架,我不问你,但是要保护好自己。”
“好。”
两个人朝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了。严百炼握着铁刀走向庭院树边,站在雪地中。江见月走向屋中。严百炼转身不经意的看向江见月的背影,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屋中。这么冷的天气,江见月的身体不太适合待在室外。严百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严百炼用力甩甩头。想要把这些奇怪的情绪甩出脑海。
严百炼摆好刀架,双手握刀在胸正前方。江岭教自己的,是刚烈至极的刀术。每一刀都是极快极烈,每一刀都是全力。动作也是大开大阖,一刀挥出便无法收回,就是要斩断山海,当者睥睨,挥刀的时候有种悍勇到不顾一切的气势。他在雪地里舞刀,溅起雪花,雪中迈着步阻力更大,严百炼舞了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自己手中的木刀刚换成铁刀不久,还没有完全适应。汗珠顺着他的鬓角落下来,他将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琵琶声。那声音清灵而悦耳,在这沉闷的地方荡开。就好像把一颗石子投进了池水,一颗玉珠洒落了玉盘。严百炼转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江见月就抱着琵琶出来了,她坐在雪中的庭院中,一身白衣和这雪几乎相融。严百炼一时之间看得痴了。
这一曲,严百炼从未听过,冬天的空气里,幽幽传来江见月的歌声。
“何处笙箫?琴瑟未老?提笔两行,走笔泼墨如刀。寄相思于字上,君且年少,鲜衣怒马。他日或看幽州霜雪,姑苏古寺,长安花。我亦韶华,眉间朱砂,奈何芳华易逝。唯恐一别朱颜老,描我年华于画上。刺绣赠卿,今我年少,许你情长。”
琵琶伴着轻灵的歌声,严百炼跟着这歌声舞起刀来。曲声急促,刀势也猛。曲声缓和,刀如游龙。
这是一首诀别的歌,是一个年少女孩唱给即将远行的男子的。
严百炼不知道自己顺着这歌声舞了多久,也不知道歌声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停下来,汗水湿尽了衣衫。他看向江见月,犹豫了半饷。江见月见他支支吾吾,有些奇怪。“练刀练傻了嘛,在那里犹犹豫豫干嘛?”
严百炼鼓起勇气,从怀中,小心的拿出那朵黄花。他没有钱,也什么别的东西送。于是把自己窗前那朵黄色小花,开得最盛的那一朵,摘了下来,做成了一支小小的发簪。他花了几个时辰,费尽了心力。但这支发簪的美丽也只能维持两三天而已,离了土壤的花朵终究要枯萎的。
“我娘说,这种花叫做忘忧花,一望解百忧。我觉得,我觉得阿月你平时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如果这花真的有用的话,能让你开心那就好了。”他把簪子递过去,在心里组织语言,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江见月接过簪子看,“这簪子是你亲手做的吗?”江见月很惊喜。
“恩。”
“你知道忘忧花是什么花吗?”江见月笑着说,严百炼不明所以。只是她一笑起来,仿佛雪中梨花开,严百炼几乎看得痴了。很久以后,严百炼才晓得忘忧花其实就是黄花菜,一望解忧,秦墨给自己说了一个美丽的童话,而江见月将这个童话延续,他知道真相的时候,笑着潸然泪下。
“忘忧花,一望解忧,谢谢,我很喜欢。”江见月将自己发间的那支翠绿色的发簪抽下,换上去。鲜艳的黄色花蕊,衬得她模样俏丽,比之前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好看吗?”
“好看的。”严百炼点头,就算没有这只簪子,你也很好看。
天色已经不早了,“阿月,那我走啦!”严百炼喊道。
江见月好像愣了下,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严百炼笑笑准备转头离开,江见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天你来吗?”
严百炼想起明天是卿柔的生日,他答应陪她过的。
我明天要陪阿柔过生辰的。阿月你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我就来。”严百炼说。
“没什么事的。”隔了良久,江见月回答。“只是想到你不来,有些。。。有些无聊。”
“是吗?那我明天也过来陪你聊两句。”严百炼心里很开心。
“好。”
严百炼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轮廓,然后转身离去。
严百炼时不时跳两下,走在夜里的琴川街上,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却撞见两个身影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迎面过来。应该是哪两个倒霉蛋挨打了,严百炼心想。
等那两个他觉得是倒霉蛋近前来时,他却发现是洪烈和苏离的脸。他们两个显然刚从一场血战中脱身,嘴角眉间都是血,身上的衣衫都破了不少。严百炼冲过去扶住两人,震惊的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
“是骆琦,那个混蛋。”洪烈肋部受了伤,表情痛苦,但语气却因为这股疼痛更加凶狠。
“今天骆琦那群人见到卿柔,又调戏了下卿柔,卿柔本来没什么反应。但是他们那群人,对卿柔说,你哥哥是个缩头乌龟,快半年没怎么见你哥在街头走了,肯定是怂了不敢上街了。卿柔因为耳朵听不到,所以不明白那些人说了什么。骆琦特意找了张纸笔,写给卿柔看,你哥哥是个废物。卿柔看了直接就扇了骆琦一巴掌,我第一次见到卿柔发脾气,骆琦打了她一巴掌。洪烈直接冲过去,和骆琦一群人打起来了。”苏离讲来龙去脉。“本来赢了,骆琦身边就三四个人。但后来我们送卿柔回家之后,骆琦又带了十多号人等我们,我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洪烈被骆琦几个人围着。。。”
严百炼已经听得气得发抖了,特别是听到卿柔挨了一巴掌,又听到洪烈被埋伏,他埋头便走。
“百炼,你去干什么!”苏离拉住他的手臂。
“还能去干什么?去把骆琦剩下的牙打下来!”
“他家还养着护院,你一个人赤手空拳就这样去?”苏离急道。
“不要冲动。”洪烈也拉住严百炼,苏离想着总算这次洪烈冷静一点,结果洪烈却说,“你要去也可以,但是必须带上我。”
苏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两个好朋友,都是脑子一热就不考虑后果的主。于是,很多时候,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等下我,我想到了,我去拿个东西。”严百炼说。
“你要拿什么?”洪烈不解。
“拿刀。我这段时间都在练刀,既然练了刀,就要试试看成果。”严百炼挑眉说。
“百炼,砍人可是要进大牢的。”苏离发现了,严百炼此刻已经在盛怒之中,无视王法了。
“不被人发现是谁不就好了!我用刀背砍,被砍中顶多一道疤多些淤血,休息一个星期就好!”严百炼已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江见月已经合衣躺下了,却听到庭院有人落下的脚步声。她向来很难睡着,而且耳朵很灵敏。也是遗传的她娘亲,就是因为对声音这般敏感,才能精于音律。
江见月裹上一件披肩,手上捏着父亲给她亲自打的匕首。她低头凑近窗户看,却看见月光下,严百炼静静的站在庭院里。他的半张容颜隐没在黑暗里,半张容颜在银白的月光下。和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一样,他的表情是凝固的,站在那里好像一尊雕塑。
“百炼,你回来了。。。你是来找我。。。还是来做什么?”江见月走出屋子。
“你听到了,我以为自己的脚步够轻了。刚才还想着,怕吓到你。本来还有些犹豫了,不过,我现在不犹豫了。”严百炼看着江见月,却笑了出来。
“恩?”江见月不解道。
严百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从堂前拿起三把刀,月光映照在刀刃上,刀锋上仿佛流淌着寒芒。江岭没什么太多的爱好,除了练字,就是爱刀。江家有两列形式各异的刀,都是他收藏的。
“百炼,你要去干什么?”江见月看到他忽然去而复返,又拿了刀准备离开。连忙拉住他。
“去打架。”严百炼没有一丝一毫哄骗眼前这个女孩的打算。
“为什么要去打?”江见月睁着大眼睛,不理解的问。
“因为有些人,是不打不行的。”严百炼沉吟了片刻说。“老师说过,大丈夫生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连在乎的人受了欺辱都不管,那我实在没脸继续活着了。”他说完又觉得这番话确实有些稚气,但他心里这么想的,于是就这么说了。
“百炼,是卿柔出了什么事?还是阿姨?你一定要去吗?不能不去吗?”江见月几乎是哀求了。
“是阿柔。”严百炼顿了顿,“你放心阿月,我只是去教训下他们,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江见月的微微发蓝的眼眸凝视着严百炼,在月色下,她的容颜更显得出尘。严百炼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好似梦境,他几乎想被她说服了。可是严百炼忽然想到严卿柔,自己的妹妹无论别人怎么说她是个聋子,残废,她都不在意。但骆琦说自己的坏话,阿柔却直接甩了他一巴掌。严百炼不知道怎么回家,看到阿柔脸上的巴掌印,还能冷静。
“那,带上这把刀,你要回来把这把刀亲手交给我。”江见月没有继续阻止严百炼,她深知严百炼有多么倔强。严百炼看着江见月递给他的小匕首,那是一把造型别致,花纹复杂的短刀,刀刃上有繁复的刀纹。
“好,等我回来。“严百炼将短刀揣进怀中,提着长刀就径直翻墙走了。洪烈和苏离还在墙那边等自己。
江见月望着少年消失的身影。喃喃自语,“百炼,你走的时候也不走门吗?”
十五岁的终黎霸王,因为自己的妹妹被欺辱,雪夜提刀,与自己的兄弟一同潜入仇家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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