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酒徒 (二十七)绿肥红瘦

南山老怪原来是隻六百年的蛤蟆精，因缘际会在五百年前得了一口仙人法力，以致修为大涨、不但延长了寿命、更且幻化为人形，在南山一带成了妖魔鬼怪的首领。刚才一道天雷虽然把老怪打回原形，毕竟没有把牠劈死。

趴在地上却跟成人一般身高的癞蛤蟆，闪电般吐出了长长的舌头，缠向滥觞的腰间。

滥觞一边扭腰躲开、一边急速升至半空中，祂手上多了柄桃花剑，毫不客气地向暗红色、尺来宽的长舌头削去。「啪嚓」一声，舌头被削掉了一半、落在烂泥地上翻滚腾跳。癞蛤蟆忍著痛，鼓起全身青绿色的脓包，一颗颗毒液似水砲一般射向半空中的滥觞。

滥觞连忙用气劲鼓起一个保护圈，毒液打到保护圈上，成了一个泛著绿色的大圆球、一滴滴足以腐蚀掉石头的绿汁向下滴落；滥觞被气劲形成的圆球保护住，一点也没有中毒，倒是苦了站在下方的四怪，他们被滴落的绿汁洒得好似狗血淋头，尤其是那癞痢大头，他那颗硕大的头根本藏也藏不住、满头丝丝作响的绿汁混合著头上原先就存在的脓包，看起来就像颗烂泥巴裡捞起的大石头。

四怪哀声大叫「老祖饶命」、「老祖手下留情」，那蛤蟆精恍若未闻，只瞪著两隻突出的灯笼眼、死死盯著半空中的圆球，拚命的发射毒水砲，似乎在宣示著要跟滥觞比赛耐力、死搕到底。

一炷香过去了，毒水砲逐渐稀落；两炷香过去了，毒水砲只剩零星的几发；三炷香过去了，小山也似的癞蛤蟆整个瘪下去，再也放不出毒液；而滥觞的气劲球还维持得好好的。

为防止蛤蟆精诈死、留有后招，滥觞不敢撤掉气劲，只是射出手中的桃花剑，一剑从癞蛤蟆的两眼中间刺入、贯穿了牠的头。剑一穿入，只听「噗」的一声，一股青黄混浊的瘴气喷涌而出，那是蛤蟆精最后一点元气。

解决了蛤蟆精，那四个鬼怪也被毒液喷得奄奄一息，滥觞才落回地面。

祂跺了跺脚，地面一阵轻微响动，地底下冒出一个头戴员外帽、身穿团花寿字袍、脚踏厚底官靴、白髮白鬚、拄著拐杖的老头儿。

「簸箕脚土地、在此拜见仙姑。」老头儿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

「这几个鬼怪在你的地界上横行、你也不管一管？」

「禀仙姑，那四个小鬼是本地的恶霸亡魂，本该拘拿入黄泉阎罗殿，可是他们勾结上了南山老怪，再加上这几年旱涝纷至、疫厉横行，人间怨气都被他们吸去、成了他们的法力，实在是难以对付。小神曾经报请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去拘拿，都被这老怪物给打回来了；现今幸好有仙姑您出手相助，小神这就将他们锁拿至阎罗殿！」老头儿说著，就拿出扫帚畚箕大麻袋，准备将眼前这五个泡在青绿色烂泥裡的「东西」装起来。

「城隍呢？杨州城隍都不管的吗？」

「禀仙姑，杨州城隍一职，已经空置二十年了，这四个小鬼是最近十年冒出来的；至于南山老怪，他其实不归我们管。」

「喔？还有土地神管不著的妖魔鬼怪？」

「禀仙姑，那南山老怪，原先南山土地也想管，但是一照面就被牠吞下肚去，一连派了五个土地神，没一个回来的。就连城隍爷，在二十年前去找牠理论，也一去不回……」簸箕脚土地神愈说愈难过，差点儿落下泪来。

「我倒要去南山脚下，见识见识那老怪有多夸张？竟敢囚禁城隍！」滥觞一股豪气顿生，要土地收了那五个快要解离的鬼怪，带路去南山的巢穴。

南山、鬼窟。

几道流星似的神光倏然而至，仗剑而立的滥觞和土地神站在鬼窟洞口。

自从折损了五位土地神之后，南山土地庙成了真空状态，再也没有土地神愿意上任。在地府判官的记载中，南山土地神一职，由簸箕脚土地神「兼管」。

杨州城隍，被困在南山鬼窟之中，虽然未被蛤蟆精消灭，但也没了自由。

簸箕脚土地把麻袋往洞口一扔，捏了个法诀，只见一道很淡很淡的青绿色烟雾飘向洞裡；土地神用南山老怪的气味呼唤裡面的小鬼现身。

才不过盏茶时间，一群黑压压的小鬼，蝙蝠似的向洞外涌来，只听到细细的啾啾声，隐约在叫「老怪、老怪」、「老怪回来了」、「老怪我饿了」、「老怪我要吃小孩肉」；各种呼喊随著涌出山洞的黑雾化为具体形像，齐齐站在洞外的广场上，那是一个个奇形怪状、黑黝黝的小鬼。

小鬼们原先以为看到的会是穿红著绿的老怪，等到站定一瞧，却看见土地神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洞口一个大麻袋，老怪的气味从麻袋裡飘出来。

从来也没想过老怪会被人给打败，小鬼们以为这是老怪跟他们玩新游戏呢！一个个正想上前绑住土地神和小姑娘，谁知道，一蓬琥珀针凭空飞射而出，一根针定住了一个小鬼，针针不落空。

后知后觉的小鬼们终于发觉危险、这不是游戏，但是已经迟了。

眼见琥珀针从自己胸前穿进、定在地上，四肢只能无力地摆动的小鬼们，又在哭叽叽地叫著老怪。

「吵死了!」随著滥觞的清叱，又是一蓬琥珀针飞出，每根针都很尽责地穿透小鬼们的上下嘴唇，广场霎时间安静下来。

「我找城隍。听说杨州城隍被你们老怪关起来了？」滥觞说道：「谁能把城隍带出来？」

立刻有一大半小鬼举起毛茸茸的手臂，自告奋勇。

滥觞冷冷的说：「别以为我放你们进去，你们就可以躲在裡面不出来；本姑娘只是懒得进去洞裡，味道太臭了，可不是不敢进去。」

几个小鬼听了，拚命点头、点了头想想不太对、又拚命摇头。滥觞随手一指，六个小鬼被琥珀针带起，那六隻鬼就被针串著，像牙籤上的烤肉串一般，火速溜进洞裡；过一会儿，六个小鬼抬出一具长形木箱，放在洞口前广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