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酒徒 (二十八)绿肥红瘦

滥觞看了看箱子，回头对簸箕脚土地说；「你先把这些小鬼带回阎罗殿，这儿有我就行了!」

土地神一躬身，道：「谨遵仙姑法旨。」一回头，再度拿出扫把畚斗大麻袋，把广场上的小鬼们通通扫进大麻袋裡；最后，连同原先丢在洞口的麻袋，一起背在肩上，向著滥觞再度点头示意，掮著两个鼓鼓的麻袋消失了。

滥觞看见周围已经都没有任何魂魄了，才近前开启那长木箱。

木箱裡，有九个可爱精巧的琉璃罐，其中有六个琉璃罐是密封的，另有三个空罐。

祂捧起一个琉璃罐，透明罐子裡、一团混沌的烟雾中，有两个大眼睛瞪著祂瞧。那双眼睛似乎在说：「快放我出去！」

滥觞仔细看了看罐口的禁制，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好似说给罐子裡的魂魄听：「看来这禁制魂灵的罐子来自天宫，非用天雷不可解，你们忍耐一下吧！」

说著，把六个充满烟雾的罐子排列在地，退后五步，拿起桃花剑捏了个剑诀，剑尖指向天空，口中催动法术。

咒语才念完，天空马上阴暗起来、遮住了最后一点月光，乌云聚拢在滥觞头顶，半空中隐隐出现雷电闪光。滥觞将剑尖指向地上的琉璃罐，一道闪电顺著剑尖打在罐子上，「波」的一声，罐口的塞子自动跳了开来。

就这样又重複了五次，闪电借助桃花剑的引导，精确地打在琉璃罐口，只六息功夫，六个罐子都被打开了。

接著，一道道白烟从罐子裡涌出，慢慢形成了人形，六个身著粗布裡衣的魂魄出现在眼前。

「我等谢过仙姑，请仙姑稍后片刻。」那六个魂魄拱了拱手，迅速飞往鬼窟山洞裡。

过不到一炷香时间，山洞裡传出鬼哭狼嚎，一位城隍带著五位土地神，拎著一串黑黝黝的小鬼走了出来。

原来，那南山老怪蛤蟆精只是用天宫法宝禁制了土地神和城隍爷，为了吹嘘自己厉害，牠对徒子徒孙们声称自己把土地神给吞吃了。那天宫法宝虽然能禁制神魂，却不能容纳神仙法器，举凡土地公与城隍的官帽官靴、长袍拐杖，都是阎罗殿製发的法器配备，蛤蟆精既没有能力损毁它们，就只好将那些法器藏在秘洞之中。

被剥夺法器、禁锢起来的城隍与土地原本狼狈不堪，一旦获释，当然立刻把法器穿上身，又回复为神威凛凛的神仙一枚。

杨州城隍爷与五位南山土地神，再次郑重谢过滥觞，又询问了滥觞的法号；滥觞託辞自己是路过的散仙，就催促著城隍回阎罗殿覆命去。当众魂魄各自散去时，天色已濛濛微亮，中秋夜过去了。

中秋那夜的扫荡南山鬼窟，在土地、城隍、地府判官之间流传，人间与天界却是半点不知。顶多在人间百姓生活中，有些人感觉到「最近风调雨顺、生活顺遂」或是「霉运过去了」；尤其在年关将至这段日子，人人欢欢喜喜的拜谢土地、城隍与西天诸神。

却说滥觞，自从上回在江畔的杂树林裡有所感悟之后，几乎长住在那片树林裡，除非如莲呼唤，根本不回杨家、也不隐没进胎记裡。如莲曾经问过滥觞的行踪，但是被一句「正在修练」给打发了。

直到开了年，元宵节那日，江浩藉口赏灯、把如莲约了出去，却是跟如莲求婚，把杨家如小姐吓呆了。

憋著心事回到杨家莲阁，如莲呼唤了滥觞。

她把江浩求婚的事讲给滥觞听，希望滥觞给她拿个主意。滥觞回说：去问问老爷夫人吧！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都不能省。

当如莲跟杨夫人提到「江浩」的时候，杨夫人立刻知道江浩向女儿求婚了。

杨夫人第一句话就问女儿：你喜欢江浩吗？

如莲说了实话：不讨厌，但是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杨夫人又问女儿：你另外还有喜欢的人吗？

如莲开心的说：有啊！我喜欢的人还真不少；有爹娘、两个哥哥和滥觞师父……

杨夫人伸手扶额，说：好了好了，娘知道了。

接著，杨夫人语重心长的说：莲儿，你已经十八了，再不嫁，就要成了老姑娘啦！婚姻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由爹娘替你定亲事了，如何？

如莲可怜兮兮地说：我能不能不嫁？

杨夫人说：我女儿又不是缺鼻子少眼睛、歪胳膊瘸腿，为什麽不嫁人？

如莲只好哀怨的说：女儿听凭爹娘的意思，只是女儿不想远嫁…….

杨夫人说：不想远嫁，爹娘来帮你想办法。

于是，杨家二老与江浩通了消息，孙媒婆又亲亲热热的来串门子了。

江浩为了如莲，滞留扬州已有半年，不单是会宁府江老爷询问，开封府的老家也有意见了；于是江浩赶忙与杨家定好纳采、下聘时程，兴匆匆的直接北上金国会宁府，向父亲报告娶亲一事。

虽然宋朝风俗保守，不作兴「私订终身」这一套，但是身在女真族统治下的汉人，却受了草原游牧民族思想影响，江铤贵为金国二品大员，却没有主导儿女婚姻的想法。尤其是这第二个儿子江浩，从小便展露商业长才，一直受到家中族老倚仗器重，只要他能为家族挣钱，婚姻之事，他自己满意，都好说。况且，杨家在宋朝无人为官、又是乡绅，在身分上与江家刚好相配、又不至于产生政治上的矛盾；另一个不能宣之于口、但也很重要的理由，就是杨家是汉人家庭，这门亲事，可以省去江家被迫胡汉通婚的隐忧。

所以，这桩婚事竟是顺利极了，二月下聘、四月迎娶；除了新嫁娘象徵性的回开封府老家拜祠堂之外，江浩要带著妻子大江南北经商，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