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念刺青 第七章 云飞身世回忆

“你就是我的爸爸？”年幼的沈云飞面对眼前的男人，满脸疑惑，“园里的好多小朋友都被他们的爸爸妈妈接回家了，你是我爸爸，那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爸爸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照顾你，让你一个人在家我会不放心的，把你放在刘姨这里最好啦，有好多小朋友陪你玩，爸爸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会来找你的。”沈宏飞摸摸孩子的头，耐心的说。

面对这个孩子，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慌张也有愧疚。

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他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按照雷丽的性子，云飞无论如何不能进沈家的大门，就算把他带回家去，日后的滋味也很不好受。

他太了解雷丽了，这个女人会是她肚里孩子的好妈妈，却不会是沈云飞的好继母，更不会因为沈云飞的年幼就对他手下留情。

所以沈云飞一直被他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直到遇上刘姨。

他把孩子送到位于远郊的那家不起眼的孤儿院，这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刘姨是个苦命人，经历了孩子夭折、丈夫去世之后，她动用全部积蓄才开办这家私人的福利院，收养一些没人要的孩子。

沈宏飞与刘姨聊了很久。

“刘院长，请你帮我这个忙，收下这个孩子。”沈宏飞说，“钱的事好说，你随便开个价都行，绝不讨价还价。”

“沈总，你从前的那些故事在我们市都不算新闻了。”刘姨抿了口茶说道，“这孩子的身世你也不用跟我多解释，市里的八卦新闻我已经看过不少，想必不会有假。雷家在我们市乃至全国的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我明白你的忧虑。”

沈宏飞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全市人的眼里就是一个陈世美的形象，还是那种贼他妈惧内、被老婆的家族打压的没有一丝话语权的陈世美——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他不自在的偏过头，看着窗外。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玩耍，这都是一些很特殊的孩子，独臂的看着就让人心疼，而那些看起来很正常的孩子，细看却在翻白眼淌口水。

“抚养他们，也是给我自己积德。”刘姨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感慨的说，“我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可能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缺德事吧，所以这辈子要开始弥补......”

“那你会收下这个孩子吗？”沈宏飞压着脾气问刘姨，虽然刚刚被刘姨的一番“揭底”搞的心有不悦，语气中却尽是讨好。

“孩子有父亲，我们一般不会收容。”刘姨答道，“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也不想袖手旁观。”

“那......权当帮我这个忙了。”沈宏飞松了一口气，说，“费用问题你不必担心，我会定期为你们孤儿院提供足额的资金。”

刘姨点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所以沈云飞自记事起，就把刘姨的孤儿院当家了。

他是院里唯一的心理和生理都健全的孩子，被刘姨照顾的同时，也会帮着刘姨和经常来院里的志愿者们照顾其他的孩子。但是院里的孩子毕竟多，又是需要人小心照顾的，很少有人会想到抽出时间来陪陪沈云飞，他在院里的特权就是电视机的遥控器，“我现在没时间陪你玩，你自己看会电视吧。”刘姨经常这么说，一般这个时候她不是在洗衣服，就是给院里残疾的孩子们换尿不湿。懂事的沈云飞也就不打扰她，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看动画片。

像同龄的其他小孩一样，他也会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为什么浇花的时候也能看见彩虹？”“变色龙会变成透明的吗？”......只是他从未得到过回答，每个人都很忙，没有时间听他说话。

他经常能在电视里看见沈宏飞，那个被他唤作“父亲”的人物。有关沈宏飞的新闻动态无非是参加某个企业的剪彩或者出席某些比较重要的活动。电视剧屏幕上的沈宏飞，一只手牵着沈云翔的小手，另一只手挥动着和媒体打招呼。雷丽牵着沈云翔的另一只手，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红色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风情万种。

大手牵小手的画面深深的刺激着沈云飞幼小的心灵。

晚上刘姨照顾其他孩子入睡的时候，沈云飞偷偷打开电视看市里的八卦新闻，有人深扒了沈宏飞家每个月的开销情况。

“沈宏飞为儿子沈云翔配备了专业的安保车队，车队包括一台加长路虎和两台奔驰S级.......这些保镖也都是专业人士，知情人称每月仅花在这只车队上的开销就不会低于10w......”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他窝在被子里哭的很伤心，泪湿枕巾。纵然还是个小孩子，对路虎奔驰这些名词还没有概念，10w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数字他也不清楚。他只是看到屏幕里的沈云翔被前拥后簇着走下车，沈宏飞一把把他抱起，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沈云翔痴痴的对着爸爸笑，用脸去蹭沈宏飞那带着些胡茬的脸......

15岁那年，已经是个初中生的沈云飞收到了父亲托刘姨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开始利用这台电脑搜集关于沈宏飞的各种资料，关于云升集团的经营状况还有沈宏飞的发家史，当然也顺带搜索了一下雷家。这其中并不携带任何目的，只是贪婪的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父亲的信息，他渴望着沈宏飞温柔父爱的同时，又对他的区别对待隐隐生怨。

”爸爸不忙的时候就会来找你的......“这是他送沈云飞来刘姨这时说的话，可这十几年来，沈云飞见他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刘姨会经常给他一些钱或者电子产品，告诉他：”这是你爸叫人送来的。“细数一下，上次见面还是去年二月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同样的父子关系，为何他们之间却格外的疏远？”这个困扰着小云飞很多年的问题，在某天午后突然就解开了。同时解开的还有他问了很多人却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那个疑惑：

“我的妈妈在哪？”

晚上睡觉前他去找了刘姨：”我想见我爸了。“刘姨并没有过多理会，只是说：“他工作忙，想见你的话他就会来的，我们不要打扰他工作。”压根没奢望能得到什么让人开心的答案，十几年来他听到的都是这同一套说辞。

第二天是周末，沈云飞很早就出了门。

往常的周末，他得早上六点钟起床烧开水，然后在院子里扫地，把屋子的大部分窗户打开换气，还要把头天晚上的脏衣服搜集起来送去洗衣房，刘姨会在其他孩子午睡的时候一个人把这些衣服洗完......都是一些零碎的杂事。可今天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搭了去市区的公交车。

站在沈氏公馆的门前，一切都让他感觉熟悉。

这里是他的母亲被雷丽羞辱的地方。如今母亲已经不在，可这里还是沈宏飞的家，里面住着的还有一个沈云翔。透过栅栏的缝隙，他能看见修剪草坪的佣人，再往里看就是沈家别墅了，窗户里隐约能看见穿梭的人影，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是沈宏飞的。

“鬼鬼祟祟的干嘛的！”他扒着围栏愣神之时，巡逻队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我......”沈云飞被吓了一跳，“没干嘛。”

“快走开，这里可是沈家，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领头的一个人警告他说，随即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其他人就把沈云飞拖到了离公馆比较远的马路那边。

“以后别来了，不然后果可就严重了！”他们骂道，“这沈家公馆再气派，远远的看着就好了，别非得凑那么近啊！”

他坐在地上发呆，坐着坐着就开始流泪。明明也是我的父亲，为什么自己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而沈云翔就可以坐在他的身上撒娇？

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情绪阴郁的他走向了别的街区。

不过是一家很小的便利店，少年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店主正坐在柜台后面拿手机斗地主，有客人来也丝毫没有反应。

他皱皱眉，瞎逛了一会儿又退了出去。

换一家稍大的超市，店主很热情的招呼他，柜台左侧是一个显示器，上面是店里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这大概是现在超市的标配吧。

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找了一处位置——是好几个监控视野交汇的地方，然后随便的拿一些小商品往肚子里面塞。

已经能听见店主站起身子，屁股底下的凳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这让沈云飞很是兴奋。

“只要被抓进去，警察就会叫家长的。”他心里这样盘算着，“然后他们就会把沈宏飞叫来。”

他并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幼稚，他只是想见一见沈宏飞，问一问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

“叫什么名字？”

“沈云飞。”

“家庭住址？”

“不知道。”

“知道家里人电话吗？”

“不知道。”

“家里都有谁？”

“我爸。”

......

警察问了他很多东西，他一概回答不知道。这确实不是他耍花招，刘姨还没给未成年的他办身份证，他也确实不知道孤儿院的具体地址该怎么描述，手机里虽然只存了刘姨的号码——但他不想说。

“干嘛要偷东西？”警察又问。

“不干嘛。”沈云飞说，“让我家里人来跟你说行吗？”

“确实要喊你家里人来啊，可是你连家里人电话都不知道.......”警察眉头一挑，“你让我们怎么叫啊？”

“你们警察不是有那个系统吗？帮我查查，我知道我爸名字的。”

“你爸叫什么？”

“沈宏飞。”他一本正经的说。

在场的警察，包括那个超市老板都扑哧笑出了声。

“小子外地来的吧，你爸是不是外地来打工的。”超市老板说，“我们市可没有几个沈宏飞啊。”

“你们帮我找找，不管有几个，我认得我爸的样子。”沈云飞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

“本市貌似就一个沈宏飞。”一个年轻警察对着电脑屏幕说。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笑呵呵的说，“在外来务工人员里面找找，应该在那里边。”

一转头还跟沈云飞开玩笑说，“你爸这名字取得好啊，跟我们市首富重名啦，哈哈。”

“我爸不是外地的，我爸就是本市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沈宏飞。”他望着那个警察，目光坚定。

还没等警察们接腔，倒是超市老板很不顾风度的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小子，你是有妄想症把，哈哈哈。这样行不行，你也别扯谎了，你把家里人喊过来接你回去，我也不追究你了，那几包便宜货就当送你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来也是，精神正常的人也不会跑到超市只偷小饼干啊哈哈哈哈......”

“小孩，你最好说实话啊。”警察突然凶巴巴的指着他说，他咬不准这到底是个油嘴滑舌的熊孩子还是真的精神病患者，要是前者那就是有点麻烦，要是后者那就是巨麻烦，至于他爹是沈宏飞，这谁敢信？

“他身上不是有手机吗？手机里应该有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吧。”年轻警察突然想到这茬，沈云飞赶紧捂住口袋。

“交出来吧，不然就一直得待在这里回不了家了啊。”超市老板在一旁傻开心道，“不然我们就硬抢啦~”

沈云飞想着自己手机有密码，再加上出门之前怕刘姨找自己就已经提前关机了，那就把手机交给他，不告诉他们密码就好。可警察接过去一开机，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喂，您好，是沈云飞的家长吗？”电话接通的瞬间，沈云飞差点崩溃。就听着他们聊，聊了好久才听见刘姨说：“我真的走不开，你们能帮我把孩子送回来吗？”超市老板听了立马说：“我开车送你们过去，我那可是帕萨特，高级车！”

警察被这个爱凑热闹的男人整的有点哭笑不得，还是点头答应了。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此时已经快傍晚了，刘姨正红着眼睛在洗衣房晒衣服。看到她的样子，沈宏飞一阵心疼。

“嘿，你这养的野孩子不但偷东西，还说自己爹是沈宏飞呐！”一见面，超市老板就对着刘姨冷嘲热讽的，沈云飞听了又悔又羞只想打人。

警察赶紧上前解释说：“这孩子到这位老板的店里偷小饼干，被送到我们警局了，问他话他啥也不说，还非得说自己是沈宏飞他儿子......”

“警察同志，我这里是孤儿院，这孩子是我收养的，从小没爹没娘的，平日里经常看电视播沈宏飞的新闻就把他当爹了。”刘姨忙解释说，“我看这孩子可怜就没好戳破他，哪知道他今天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还整来这出啊。”

“你趁早带他去医院瞧瞧，说不定就是妄想症呢嘿嘿。”那超市老板又蹦出来得瑟，被几个警察狠狠拽了一把。可刘姨非但没恼，反而笑着点头称是说下次是得带他去检查检查。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事了，这位老板也答应不追究，以后可要看好孩子啊。”警察嘱咐几句后，就跟那个店主一起走了，生怕这老板又乱说话。

“帮我把衣服晒了，我得去做饭了。”刘姨说了这么一句，把他一个人晾在洗衣房就离开了。

“我妈埋哪了？”晚饭后，沈云飞帮着刘姨在厨房洗碗。

“除了你爸，没人知道。”刘姨今日格外的冷漠，往日的慈祥耐心都不见了，“你只能等他来找你，别去找他，不然会让他很麻烦的。沈宏飞能有今天，都是他现在妻子的家族在帮他，你的出现会让他很难办。”

“他现在的妻子雷丽，背后是整个雷家，在我们市里是有一些比较复杂的背景的，只能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闹得太高调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只能说你和你爸都会陷入危险......可能还有我。”

这是刘姨第一次对沈云飞给出这样的警告，虽然十五岁的沈云飞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可刘姨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安分下来，他也不想沈宏飞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一安分，就安分了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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