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
王皓顺着钓鱼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并不见什么所谓的石碑,只有一大片杂草,应是一片许久无人打理的荒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尽管心中略有迟疑,但看着那钓鱼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王皓的心中不免有些正视起来,他自己倒也是想看看那人葫芦里面是卖的什么药。
随后,他带有着些许的小心去到草丛边,指了指里面。
钓鱼人微微点头。
因为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所以王皓显得格外小心,先伸出双手慢慢地朝里面摸索着。
随即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而又粗糙的硬物。
王皓心生不解,拨开草丛。
紧接着一块陈旧的石碑便展现在他的面前。
看那石碑的样子,应该也是有些年数了,上面刻了些东西。
细看之下,乃是“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
见得这八个字,王皓眉头锁起,并开始尝试着解开这八个字的意思,但自己越是推敲,心中的疑惑却是越发浓厚。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应该是因为先生方才被王皓在堂上的所作所为给气到了,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在继续授课下去,随意吩咐了些课业之后便让一众学子结束了这堂课程。
众学子走出大堂,见得王皓正在角落处仔细端详着什么,于是心生好奇,纷纷来到此处,想要凑个热闹。
虽然说人多力量大吧,但是偏偏也就有一点不好。
就是那众说纷纭的声音,着实是影响思绪,让人心生烦躁。
正当王皓苦思冥想的思绪正在受周遭的影响而波动的时候,一人的行为直接是将他的思绪给完全打断。
只见得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一人直接冲到了石碑前,双手紧紧抓住碑壁,凑得很是接近,就像看到了什么惊喜一般,情绪异常的激动。
“你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嘛!”
光是听这声音,王皓已经是知道了此人是谁,无奈叹了声气,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个人就是所谓的杠精本精,只要他出现,他肯定是又要开始杠了。
转过身来,果然是那个再三刁难王皓的人。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八字碑!当初傅玄建立书院,立碑的时候就说过,若有人能当面解出碑文,便收入内堂弟子!”
如此一来,众学子更是来了兴致,每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投身到解密的行列中来,都想要争一争那内堂弟子的资格。
当然,柴皓彦也不例外。
不过他并未立刻着手推敲,而是先找到了沉默着的王皓。
“楚兄,你可有些思绪?”
面对柴皓彦的询问,王皓没有开口,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则一直在轻声重复着碑文。
虽然自己暂时解不出碑文的意思,但这八个字,却是让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仔细打量那块碑文,总感觉自己是在哪里听到或者看到过的。
反正现在也解不出来,王皓便另辟蹊径,不再纠结碑文的意思,而是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寻找着那一抹颇为熟悉的感觉。
正是在踱步冥思苦想之际,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书院的大门处,停下脚步,正要转身回去,他的眼神无意间落在了大门上。
看着门上大写的一个“活”字。
突然间,王皓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像是一道惊雷炸响一般,他好像隐约之间联想到了什么。
“解出来了么?”
不远处的钓鱼人见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王皓当然已经解出来了。
只不过他并不是从字面上解出来的,从方才他想到杨修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记起来了。
正当钓鱼人正静静地等待着,那王皓接下来的行为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本以为王皓会上前解答,可谁知他竟是席地而坐,一屁股坐在了大门门槛上,呈现出来的状态也是一脸的轻松,就这么看着群情激愤的学子们,自己则好像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
这一幕也着实是让钓鱼人摸不着头脑。
……
片刻之后,柴皓彦失望而又气馁地坐在王皓的身旁。
“怎么样?解出来了么?”
柴皓彦接连叹气不止,连连摇头,一脸的苦涩,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头绪。
王皓对此深表同情,但并未多说什么。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迅速流逝,众多学子中仍无一人能够完全解出答案。
柴皓彦整个人更是处于一众十分着急的状态,坐立难安,特别的紧张。
“你,你就这么想入内堂?”
“入傅玄内堂,是天下学子朝思暮想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我也想习得一身的好本领。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甚至名扬天下。”
这话听上去是如此的积极向上,但从此刻的柴皓彦口中说出却是十分的失落,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解不出碑文便是没有希望入这傅玄内堂。
王皓侧过头看向他,注意到他虽然失落,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是有光的,一时间,王皓自己有些不忍心。
“那好吧,你过来。”
“啊?”
王皓将柴皓彦一把拉近自己的身体,轻声说了四个字。
“绝妙好辞。”
紧接着那柴皓彦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的状态与先前截然不同,脸上的惊讶与喜悦呼之欲出。
此刻的他和方才王皓的反应如出一辙。
柴皓彦迫不及待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冲到石碑前,将挡着的那人给拉扯开,自己则是情绪激动地来回确认着碑文。
果不其然,那人一见拉扯自己的,是柴皓彦而非王皓,便开始充分贯彻他能杠则杠的杠精精神,一脸的阴阳怪气。
“这么激动干什么呀?弄得好像你能解出来似的,切。”
面对那人的冷嘲热讽,柴皓彦倒也是胸有成竹地站起身来。
“我若解出来了怎么办?”
“你若解出来我便服你!”
那公子颇为急躁,被柴皓彦一句话激得有些沉不住气。
“别说不切实际的,我若解出来了,你就叫我一声先生,然后行个礼。怎么样?”
现在的那人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自己开了这个头,若是打退堂鼓必然会被人耻笑。
出于这种想法,那人十分坚定地一口答应了下来,但当他看到柴皓彦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的时候,自己的心里面倒是有些没底了。
随后,柴皓彦站在石碑旁,一边指着碑文,一边给出了答案。
“黄绢,色丝也。便是有颜色的丝织品,写成字是“绝”;幼妇,少女的意思,写成字是“妙”;外孙,是女儿的孩子,写成字是“好”;齑臼,是盛纳五辛的器具,写成字是“辞”。因而这八字正所谓“绝妙好辞”。”
答案既出,众学子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纷纷都在推敲是否正确。
答案当然是正确的,因为于王皓来说,这篇碑文当初他的的确确看到过。
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三国演义》里面。
杨修比曹操快三十里解出“绝妙好辞”四字的碑文正是眼下这篇碑文。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答案,王皓才如此胸有成竹,敢十分确定地告知柴皓彦。
见得如此,那公子是彻底慌了,脸颊之上的紧张显而易见。
“果然如此!”
“真的是“绝妙好辞”!”
……
一时间诸如此类肯定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纷纷围聚在柴皓彦的身边,发出阵阵欢呼赞叹之声。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柴皓彦的身上,那公子便是想要悄悄地溜走。
然才是行出数步,有一人却挡在了他的身前。
“公子怎么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该不会想要说话不算话吧?”
说话之人正是王皓。
那人恶狠狠地死盯着王皓,愤怒的神情显而易见。
但此刻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已经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纵使他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这个时候说话不算话只会让他更加没有面子。
随后,那人犹豫着行礼。
“先……先生!”
话音未落,他也顾不上放下狠话,便是一溜烟跑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那速度堪比短跑冠军,引得在场众人的一阵嬉笑。
众人嬉笑间,柴皓彦看向了人群以外的王皓,模仿着他先前的动作,不熟练地做出了一个Wink,使了使眼色,弄得王皓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而后先前的钓鱼人站起身来,脱下头上的斗笠,引起一阵哗然。
众学子纷纷行礼,不约而同高声道:“傅先生!”
王皓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滞地看着众人口中的“傅先生。”
傅玄去到柴皓彦的面前,十分慎重地打量着他。
“从明日起,就入内堂来吧!”
此话一出,更是一阵惊呼,柴皓彦更是一下子成为了众人追星捧月的对象,将他死死地围住,七嘴八舌地与他激烈地攀谈着。
王皓则独处一旁的池塘,看着那一池的清水。
“我钓的不是鱼,而是一种心态,一种让我能够时刻平静处世的心态。”
“你应该和解出碑文的人说。”
傅先生只是淡然一笑。
“我虽上了年纪,但眼睛不瞎。”
王皓沉默不答。
“怎么?不想入我这内堂么?你难道不知这是天下多少学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王皓转过头去,看着在人群中一脸喜悦的柴皓彦。
“他比我更想进。而且,这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要的东西,也不一定好。”
“无为而为,不争而争。你这年纪,难得!明日,就与那柴皓彦一同入内堂吧……”
说罢,傅玄转身离开。
走之前,他将那一杆枯枝鱼竿交到了王皓的手中,弄得他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走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当时的王皓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稍稍思索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太过深究。
直到多年以后那个大火焚天的夜晚,才猛然想起这八个字。
……
王皓自己从来没想过什么无为而为,不争而争。不然他一早就说出自己的答案了。
他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高调的人,正如自己所说,“所有人挤破了头都想得到的,也不一定好。”
在他看来,站得越高,烦恼的事情越多。来到这个时代的他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不过眼下这天下大儒都已经伸出了橄榄枝,自己若是当面拒绝,恐怕更会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
傍晚,一天的课业总算是结束了。
王皓与柴皓彦以及他的书童三人结伴而行,共同回到城中。
一路上王皓问了许多问题,关于柴皓彦,关于自己,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时局等等等等。
三人相谈甚欢,好似多年未见的知己好友一般,关系十分的融洽。
刚刚进入到城中,王皓与柴皓彦二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
和之前王皓感受到的那种指指点点,被戳脊梁骨的感觉不同。
这一次都是赞扬的声音。
毕竟傅玄是闻名天下的大儒,悠玄书院亦是远近皆知,现在王皓与柴皓彦二人不光是入了这悠玄书院,而且还是在同一天一同被傅玄收入了内堂之中。
一时间也是在城中掀起了不小的风云。
几乎每一个人见到他们都是笑脸相迎,也有不少人都凑上前来祝贺,弄得他们都是有些手足无措。
尽管王皓已经是成年人了,但他可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被众星捧月的待遇。
当时的阵仗恐怕也只有状元郎归乡能够与之媲美了。
不过和柴皓彦的喜悦相比起来,王皓显得要冷静许多。
或许不应该说是冷静,而是担心才更为恰当。
因为他很清楚,回到楚府之后,他与那楚家老爷必有摩擦。
毕竟人家早上还想杀他的。
在与柴皓彦告别后,王皓回到了楚府。
站在远处,他发现不少人正在楚府大门外,应该是在忙碌着什么。
靠近之后,见得楚府的大门,墙壁,阁楼上都是张灯结彩的,像是有什么喜事。
下人们见到王皓也是第一时间笑脸相迎,连连恭贺。
只不过王皓并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这是在干嘛?”
“今天公子入了书院内堂自然是楚府一大喜事,老爷知道之后立刻就让下人们准备了。”
王皓一听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便是快步进入楚府中。
然楚府里面却更是夸张,不光是张灯结彩,还聚集着不少的达官显贵,看样子都是被楚老爷邀请来共庆的。
王皓奋力挣脱开上前祝贺的人,怒气冲冲地穿过人群,冲到大堂之内,找到那记忆中的男人。
“瑾儿回来啦!”
楚夫人十分的温柔,上前迎接王皓。
但他对此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看着那一脸笑意的中年人。
“你倒是心安理得……”
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瞬间降落到冰点,安静得出奇,能够听到非常密集而急促的呼吸声,当时甚至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是能听得见。
楚老爷面色骤变,一下子阴沉下来,但仍旧是尽力的保持着些许的礼貌,在周围交谈着的众人稍表歉意后,走进了后院。
王皓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随即跟了上去。
楚夫人害怕事情越发严重,遂一同跟了上去。
后院中,楚老爷遣走所有的下人,只留下王皓,楚老爷,楚夫人三人。
“看样子那个书童还是回来了,对吧?”
楚老爷并没有正面回答王皓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心软,所以我没有罚他,反而给了他一笔不小的奖赏……”
然而话还未说完,却被王皓给斩钉截铁地打断了。
“那是因为我入了内堂吧!”
傍晚的天空有些美,通红的霞光披彩,就连空气中都是流露着一股安逸的感觉,零零散散的飞鸟发出几声鸣叫,城中炊烟四起,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颇为温馨。
但此刻王皓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针对性都是如此的强烈,像是一只只目标明显的箭矢一般。
而于他来说现在所有一切的美好都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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