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北国 ⑬

要说这一夜暴雨隔天放晴，倒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然而令街道上的众人备感疑惑的，便是一只不知从何处跳出来颈部系着件格子衫的小白猫。说是系也不准确，行人大都觉得，是这猫顽皮捣乱玩衣服的时候，给不小心缠上去的。

小白猫也就奶猫大小，行人驻足，多是想顺一顺它那圆滚滚的小身板。可这猫似乎极为怕生，一有人靠近就往后缩，那缠在身上的格子衫这种时候就充当了庇护所的作用，以至于好好一件衬衫，满是褶痕。

小白猫跑跑停停，转转跳跳的，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小鼻子一皱一皱的走街串巷，直到小鼻子真的撞到一只白色男士豆豆鞋上，它才扬起小脑袋认认真真地眨巴了一下天蓝色的眼睛。

“哎呀，你好呀”

金黄色的发被阳光点缀的格外耀眼，对上男人温柔的海蓝瞳眸，小白猫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

“喵~”

刚轻轻地叫了一声，它便伸出小肉垫一爪拍在了Boomer的白鞋上。Boomer此时手里正拎着一大袋子的蔬菜，因他刚刚才从超市采购完成。他蹲下身子，将手里的便利袋放在一边，随后挠了挠小白猫的颈部。小白猫一脸享受的模样惹得他轻笑出声，

“小家伙看来挺调皮啊”

“喵呜？”

Boomer解开它身上缠着的衣服，后将它托起放在自己的肩头处，说：“会给衣服的主人添麻烦的”

“嗯..这衣服看上去挺眼熟”

心底那种不算妙的预感催使他拿起格子衫，尤其注意看了看袖口的地方，那两枚纹有翠菊图样的水晶纽扣让他有些欲哭无泪。

“这还真是...”Boomer叹了口气，偏头凝着缩在自己肩头胖嘟嘟的小白猫，要知道这对纽扣和这件格子衫可是他大哥二哥用他们自己赚的第一桶金给自己买的。不过这衣服..他记得在爆炸案那天帮着粗心的Bubbles系在腰上了。想到这，Boomer轻轻吸了下鼻子，确实有意料之中的清洗完成的清香，还是薰衣草味的。

“小家伙，你可闯了大祸”Boomer勾唇，手指按了按小白猫的脑袋。他已经能想到Bubbles发现衣服被猫“偷拿”而惊慌失措的模样了。

“呵呵~”应该会很可爱。

拉回思绪，Boomer站起身重新拎起便利袋，“我来想想看，既然小家伙帮我把衣服送回来了，那么我总要请你吃点好吃的”

“小家伙，愿意去我家吗？”

“喵~~”

小白猫似乎听得懂，两只宝石般天蓝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还开心地蹭起了Boomer的侧脸。

忙了一晚的霍普金终于得空在沙发上瘫上一瘫。毅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好在有医生的帮助，伤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不过，一想起那些藏在衣服下的严重冻伤，他不免自责。一趟北境之行，就算当时的任务目标显得十分容易，他也不该只让毅一个人去。此刻先不说毅，他安排在院长那里的暗线也不知怎得，留给自己许多文件资料后，旁的一概不管，已经离开不干了。现在倒好，两边都没什么帮手，这些理还乱的案子又明里暗里的交织在一起，真是…

“唉”他叹了口气。

如今掌握了爆炸案的流程，从不久前被灭口的坏死帮派那里得知暗中收网的人用他人的脸皮作伪装，并且左手有伤。无脸男尸案最后一具尸体背后刻下的字和爆炸案放在银行办公室那封信上的话一模一样。他找人比对过字迹，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个发现令专案组的协助成员异常兴奋，只是霍普金在得知结果的那一刻与众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最后一位受害者的腿部有被捆绑的痕迹，而尸体背后没有留下除了主人外的任何指纹，那些明显能看得出来的挣扎的挠痕足以说明，凶手是在受害者还有意识的情况下撕去他的脸皮，以及在背后刻下血淋淋的字的。

两处一模一样的字迹，却没有留下指纹。

这个暗中操纵一切的人很谨慎，很残忍，也更狂妄。他似乎不怕任何想将他绳之以法的执法者将这两起恶性案件联系在一起，就好像执法者揪出他是时间问题，而他完全是处于等待的状态。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嘲讽，同时，也更能证明他手段的恐怖狠毒。

“全城缉捕瑟杜莎，默剧小丑与魔术僵尸至今未果，等同于昭告天下他们就是此案的参与者，若不心虚，若无人帮着照应，怎能躲得了这高强度的天罗地网。看来我之前与PPGs所作推测，基本可靠。”

同一个人，留下一句“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了”的话，其源由查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如果能查清楚这个穷凶极恶者想要找的人是谁，那自然就能突破僵局。

无脸男尸案的怪异走向，累计10具尸体时停了三天，累计17具尸体时又停了三天，最终共有25具尸体时，就再没有发现下一位受害者。到底为什么，凶手为什么这样做？就像是计划好了要杀多少个人一样，可这之间间隔三天的举动，就不怕被发现什么破绽？

“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了。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了”霍普金小声念叨着，一遍又一遍。凶手告诉所有人他要找一个人，他要让他要找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所以这两件案子所有的合理不合理，都应该是凶手用来证明自己的。

那么，“10..17..25…”这三个数字，一定会代表些什么，而且还是能象征自己身份的。

“爆炸案的指向明确，是银行经理保险柜中的东西。但银行经理的性命却不在凶手的目标范围内，这只能说明，凶手要找的人不是银行经理，而是与保险柜中的物品有关系的某人。既然银行经理持有此物，显而易见，凶手要找的人，也与银行经理有关。”

“案件发生后银行经理讳莫如深，A市所谓上级根本不让我有机会接触银行经理，是在帮着隐瞒些什么？”霍普金闭起眼自顾自地说着，额角处突突的疼。

那样一个小小的银行经理，哪里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让A市高层保护自己？他的背后有谁？不就是一个能力研究所院长，那位自八年前灭门案发生后就不过问自己生活的冷血父亲，以及同在八年前遁入羽山寺鲜有来往的母亲吗？

霍普金伸手揉着额角，想借此缓解一些疼痛，

“八年前…”

“八年前…”

他忽地从沙发上坐起，眉头紧皱，一脸阴霾“八年前。”

Blossom能力暴走以及灭门案。

他记得安插在院长那里，现在已经罢工不干了的暗线留给自己的那一沓文件中夹了一小张剪下来的报纸。他因为不久前才到市立图书馆看过这张报纸，所以不是很上心。现在想一想，不会很奇怪吗？

在那一大摞子几乎全是院长近几年实验研究论文等等的文件资料中，夹一张八年前的报纸做什么？还是剪下来的一小部分！

他安排的暗线怎么会收集一张八年前的报纸给自己？除非是院长这段时间比较在意的信息在上面有所提及。

霍普金迅速起身，径自来到临时办公室。暗线偷来的大量文件资料他没有刻意藏起来，不是说他不提防那些无处不在的监视自己日常的人，这样光明正大不加隐瞒才不会让那些监视者起疑。

很快，霍普金就从一堆白纸黑字中，翻找出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小张被剪下来的报纸，上面的内容正是八年前灭门案的凶手女佣以及她的家人的经过模糊处理的相片。不久前在市立图书馆翻阅的相同内容报纸上，他对着模糊的女佣图像产生了略熟悉的感觉，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熟悉感绝非无中生有，他是个侦探，生活的一切细节放在案件中都可能成为关键，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因为什么契机他才会有熟悉感。

“女佣死了，女佣的丈夫带着女儿艾莎自尽。到底…到底漏了什么？”

让Boomer更加心累的是，这看上去挺小一只的小白猫，竟然这么会折腾。名著里的章回怎么讲，刘姥姥一进大观园？这小家伙感觉什么都挺稀罕似的，左碰碰，右摸摸，小爪子挠挠这个，抓抓那个，要么在沙发上蹦跶几下，要么到餐桌上爬上一爬，已经不要再顽皮一点了。

Boomer叹了口气，将手中刚倒好的一小碟温牛奶放在桌上后，惩罚性的挥一挥手。那小白猫直接悬空着飞到了Boomer手心。小白猫自知自己闯了大祸，认命一样紧紧闭着眼睛。良久，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下来，它悄咪咪的睁开眼，阳光正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那个它眼中扑闪扑闪的他，正勾着唇一脸无可奈何地轻笑。

“倒也生不起气来”，他摸了摸小白猫圆滚滚的头，继续道“先喝点牛奶吧，正是小家伙长身体的时候”

小白猫“喵呜~”两声，可劲儿蹭着Boomer的掌心。随后快速窜上Boomer肩头，撒娇似地继续蹭着Boomer的侧脸，

“是怎么了？”Boomer轻声问。

小白猫“喵喵”叫唤着，也不清楚究竟想表达什么，Boomer伸手轻抚小白猫团子一样胖嘟嘟的小身板，用哄孩子样的轻柔语气安慰道：

“不怕不怕”

小家伙估计是吓到了。

看着小白猫将暖和和的牛奶喝下去，Boomer心情好了不少。自打他们一年前来A市定居住进如今这座小别墅内，自家大哥二哥就不是经常性回家。房子日渐空旷，没什么温度，除了自己。一个人好长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客人”来访，虽然是位调皮的“小客人”。

“喵呜~喵？喵呜！”

小白猫愈显惊慌的叫声拉回了思绪乱飞的Boomer。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小白猫已然跑进了不知是哪一间房间。Boomer匆忙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不妙的预感也愈加强烈，所以当一只浑身是颜料的小花猫出现在自己的眼里时，他听到小心脏的某处传来“喀拉”碎裂的声音。

颜料…好贵的。

是的没错，小家伙闯进继而胡闹的房间就是自己的房间。正对落地窗摆放的画架已经倒了，刚起稿的画纸上全是不同颜色的小肉垫形状，摆放在一边的颜料车翻倒在地，颜料画笔什么的，乱的满屋皆是。

“唉”

顾不着自个儿房间乱成什么样了，Boomer拎起“小花猫”就往浴室走。再高质量的颜料涂在身上也有害处，这小家伙儿可真是…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大错，小家伙缩在Boomer掌心，小鼻子都不敢掀一掀。耷拉个脑袋安安分分的模样，好不可怜。Boomer有些好笑，倒像是自己欺负它了一样。直到这只小猫意识到Boomer要帮它洗澡这个事实的时候，它才有了只调皮猫该有的样子——炸毛。

“喵！！”

“别乱动啊，呛到了怎么得了”

“喵！！！”

“小家伙别！别舔泡沫！！”

………………………………………

Boomer终于体会了一次给猫洗澡的炼狱模式。

现在正有一只湿哒哒的小白猫躺在一条软乎乎的毛巾上。Boomer揉着额角，手中还攥着另一条干毛巾，准备给小白猫擦身子。那小家伙也是精力耗尽了，动都不想动，任凭Boomer上前“伺候”

“原来小家伙还是个小姑娘”

眉眼间皆是笑意的男人算是明白了小白猫为何这么抗拒洗澡了，就让他理解成害羞吧。小白猫闻言只仰头睁大了眼睛，只稳稳当当的将Boomer装在眼里。它支起小身板，三两下跳到Boomer肩头，温热的小舌轻轻舔了下Boomer藏有笑意的嘴角。

它将他好听的笑声听进耳中，又十分不舍的使劲儿蹭着Boomer的侧脸。最后头也不回地快速奔跑着，将Boomer甩在脑后，将这个冷冰冰的陌生人的家甩在脑后。直到一小撮白色跳进黄昏染红的天幕里，伸着手抓不住任何东西的Boomer才停下了脚步，驻足于落地窗前。

呆楞了好半晌，他才转过身来，继续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一切。

Buttercup顶着熊猫眼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浑身湿哒哒的Bubbles丢了魂似的一手捂着嘴巴从房门那边走了过来。

“这是怎…”还未等Buttercup将这问句说完整，就见得Bubbles呆呆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拿过一旁的抱枕，呆呆地将脸深深埋在抱枕上。

随后脸蛋熟透冒出的热气慢慢的飘在Bubbles头顶。

“嫁..嫁不出去了..”

旁边观看全程的Buttercup对这句傻里傻气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教授的地下实验室，真是太乱了啊！！！！！！！”

Bubbles紧接着喊出来的这一句更让Buttercup一脸的黑人问号，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霍普金对着那一小张报纸静坐了一下午，说是好好想想好好想想，问题是脑子这个东西，经常性关键时刻失灵。除了没能从记忆中扒拉点儿有用的讯息，他竟然还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黑历史。从大衣中摸出了烟盒，他烦躁地点了根烟，浓白的烟雾很快在这间临时办公室内四散。

之前为以防万一，他和安排在院长那边的暗线每次联系都会使用不同的手机及不同的外地卡。屏蔽偷换IP的工作自然到位。但自从那暗线撒手不干了后，倒也没人会联系自己了。想想不免讽刺。

他也不晓得为何自己忽突然感伤起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将那些手机一字排开在桌面上全数开机，空空如也的信箱，空空如也的联系人。

直到他发现某部手机上的昨日未读语音。

“老头儿一周前安排人到什么望湖咖啡厅去杀一个女服务员，安排的人没回来”

机器处理过的声音慢慢在这烟雾缭绕中被淹没，霍普金重重地又吸了一口烟。

看来这些手机要尽快处理干净，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后工作，就由他亲自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