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 第六章

次日清晨，天空泛白。

趟在床上的牛老实突然睁开眼睛，心里有事总是惦记着，睡的也不够深沉，而且平日里睡懒觉的习惯也消失了，他眯眼看向窗外，发现外面灰暗，却已经有泛白的迹象，他摸了一把脸索性下了床，这年代没有棉花，衣服和被褥都是一些麻布绸缎为主，所以被子也留不住暖，尤其是乡下这些贫穷的地方，被褥很是单薄，若是中间塞些加工过的棉花，这冬天就不用怕冷了。

这几天天气不错，但地面上还是有些泥湿，一脚踩下去还是会出现一个脚印，没办法，这年代没水泥，乡野地方也用不起青砖岗石，只能用泥地。

院子里有个水桶，里面的水都是牛老实平时从那井中打捞存放的，他勺了些水放脸盆里洗刷，又特意的拿小刀刮了胡须，让人看上去清净不少，这年代喜欢留长发，如同古代一般的束发，牛老实虽然不习惯，但也算是入乡随俗，这些年也没剪过几回，都快要到腰间了。

几只老母鸡已经贡献了不少鸡蛋，似乎养的久了，这下蛋的几率就变的低很多，以前一天四五个鸡蛋是常事，如今一天不过一两个，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强，他还舍不得宰杀这几只老母鸡，墙角边有个麻袋，里面装些碎谷物，他摸出一把撒落在地，那鸡舍中的老母鸡听到动静自己跑出去来啄食。

家里的那头老牛已经年迈，跟着牛家干活已近二十年，嘴角边的须毛都已经有些泛白，它老实安静的趴在地上，偶尔伸出舌头卷起地上的干草慢慢在那里咀嚼，看上去优先自得，牛老实站在牛棚外看着它，大眼瞪小眼似乎产生了某种默契，加水添草又看了一会，牛老实转身离开。

离别总是不舍的，住了三十年的地方，没有感情是骗人的，何况住习惯了，说句真心话，就算拿那些城里的高门大房换这破旧的泥坯房，牛老实都不想换，原因无他，他怕自己住不习惯，这里的花草树木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记忆也是一种难以忘怀的回忆，然而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若是让他老死在这乡野之地，他也有些不甘心，毕竟人心好奇，有机会总想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开开自己的眼界。

秦书生家的房门早已经打开，听说他要去城里，有些村民过来送别，人际关系好就是不一样，总会有人念及同村之情，来一次难忘的泪别，牛老实见了心里犯酸，谁叫他小时候调皮，口风又不行，羡慕嫉妒也是徒劳的。

太阳初升时，村口聚集了一些村民，短暂的告别后，狠心之下跟随着马车，两人启程向那西平城而去。

牛老实身无旁物，往日里也是勉强度日，就算这么多年下来也存不了几个钱，临走之前家里的牛和鸡都托付杨氏照应，一个女人持家辛苦，他想了个取巧的办法，若到农时，可以出租耕牛换取些粮食，而他家的田地也是免费送给别人租种，等他哪天在城里混不下去了，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杨氏身旁站着一大一小的孩子，秦书生没有多少表示，只是叮嘱一些莫要太过劳累云云，但是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时，这秦家儿郎忍不住眼有泪光哭泣了起来。

旁边的牛老实拍了怕他的肩膀，边走边安慰，“此去西平城是为了前程，等安顿下来，或可接他们来城里住，莫要做小女姿态。”

秦书生点点头，收了泪水。

这队人马一共十余人，去西平城只需一天不到的光景，早上出发，傍晚便可到达，马聋子年事已高，自然不可能与他们步行，马府早已准备好了一辆马车给他代步，那马家少年成了车夫，旁边自然有背着包裹的奴仆丫鬟，路程中有人服侍照顾也显的方便些。

牛老实和秦书生落在队伍的后面，他们两人边走边聊，一路上也是不寂寞，时间也是过的飞快，相对于以前那种钢铁的大城市，这年代没有污染，空气清晰不说，环境也很是优美，难怪那些仙门大派都喜欢把道场安置在那些深山老林里。

路程的中途停顿做了修整，拿了些干粮拌和着水充饥解渴，他们没有停留多久，一行人都是卖力的前行。

傍晚十分，一行人来到西平城下，眼前高大的城池让人惊叹不已。

听说这座古老的城池以前是座都城，是政治中心的存在，以牛老实目测，城高起码二十米左右，城墙两侧延伸一时看不到边际，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城墙表面纹路清晰可见，都是用一些长宽统一的青石堆砌而成，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这是一个举世闻名的浩大工程，如那些统一的巨石是如何打磨的，用什么器具才能够搬运堆砌的，还有建造一座这样的城池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总之，让人难以想象叹为观止。

此时傍晚，城外道路两侧尚有人在摆摊，在城外摆摊是允许的，只要安分守己不要生事，这城中巡逻的队伍就不会驱赶他们。

西平城分东西南北四门，每个城门都有持刀枪的士兵维持治安，他们被统称为门卫，虽然如今没有官府衙门的存在，然而百年前的一些朝廷制度还是一直引用至今，这些门卫都是直接受命与城主府，而且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指导，战力非常比之那些系统化的军队也是丝毫不逊色。

马家少年下了马车，从怀里摸出通行的公文，这公文是城主所发，只要在这西平城管制范围内都是可以通行的，双方交谈几句，又是对这行人搜看了一下，门卫中有个领头伸手示意了一下，其余人放下拦截的刀枪也就让他们入了城。

马聋子一直坐在马车里，见那少年形态沉稳有度，交涉之时也是礼节周到不卑不亢，显然这段时间指点教导没有白费，他心中满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再过几年，相信这少年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马家脱颖而出。

西平城中名门望族不少，还有以前一些皇室的宗亲贵族，当年皇室被灭，那些仙门大派昭告天下，只诛杀反叛之人，族人却不受牵连，为此才能够让他们苟活于世逃过一劫，至于复仇，这些贵族们却是连想的念头都没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何况凡人如何能够战胜那些会仙法道术的修士呢，在时间的冲击下，所谓仇怨也就慢慢的消失了。

马家世代经商，以毛皮，粮食，珠宝，绸缎为主，商号遍布整个“西荒州”，可谓财力惊人富可敌国，这年代走马经商，多数以商队为主，几百车辆通行少不了那些山贼盗匪的惦记，所以府内门客护卫极多，城外更是有庄园，专门请了武师来训练他们，对于这些世家大族养门客训练死士护卫等种种形象，城主倒是不会干涉，他们有的是手段降服那些心生轨意的人，由此也就任由他们壮大族群，当然，这些世家大族收入越是可观，族群越是壮大，他们所上缴的税钱也会更多，双方互利，一切也就顺理成章相安无事了。

马府坐落西门，住宅占地面积数千亩，府中丫鬟仆役高达数百人，单单侧院整齐划一的房屋就有数百间，其中一些府中护卫也有几百人，可谓是家大业大，马家人丁也是兴旺，长子武，在城中西门做那门卫队率，管理几百号人，次子文，在家中帮他维护生意，三女马秋雪更是被那仙门大派收录做那门中高徒，只有最小的幺儿不成事，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与那些城中的高门贵族子弟们惹是生非让马老爷头痛不已。

马府分主院和侧院，这些下人都住在侧院，平日里若没什么大事是不能进入主院的，轻者家法伺候，重者逐出府门永不的录用，府中饷银极高自然没有人傻的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牛老实一行人进了后门，他们没有身份，能够进入府中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对于这种待遇自然没有异议，马聋子不同，他虽也是下人，但下人也分品级的，早早有人在门前等待，见他下了马车，立马有人跑来扶持着进了大门。

马府中灯火通明，来往的丫鬟仆役极多，临近新年正是忙碌的时候，就算晚上，他们也需要忙活，端茶送甜点的少不了他们忙碌，铺盖整理房间的也少不了他们打扫，族中旁支也是极多，新年都需要归族中祭拜，这临时暂住是少不了的，一些府中护卫轮番巡逻一直到天亮，保护马府里的人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马府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