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723.真的很像（六）

“你心里一直都清楚，却一直也不肯去承认。”

“自己不如自己的师兄和师弟特殊。”

“不是吗？”

老人的语气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那份怒意是真实的，是魏恒晨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而这些话语也是如同当头一棒，或是晴天霹雳一样让他的内心发生剧变。他并不是不清楚，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承认，这一点老人一直都看的明白。

魏恒晨看不到老人对他的期待，实际上只是他看不懂。

老人一直都对他抱有期待，一直都对他抱有区别于魏承通和林惊霄那般的期待，也一直对他有区别于魏承通和林惊霄那般的情感。

是一种发自内心希望能够在魏恒晨心里扮演好父亲这一角色的情感。

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吗？还是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在面对那双眼神时产生的内疚不要在折磨自己？亦或是都有，诸多情感在老人的心中让老人对魏恒晨的情感也是相当的难以言喻。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很多时候他的身影总是和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魏恒晨此刻像是一座雕像，老人却没有在意的样子接着开口说道。

“我与你大师兄从来没有跟你详细讲过当初真正把你捡回来时的情况，因为那日遇见你时，你几乎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你是离世尘界之中诞生的孩子，是离世尘界之中的人生下却又抛弃的孩子。”

“大荒病。”

“在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甚至连哭都已经没办法做到了。小小的身体上满是裂纹和剥落的碎片。”

“你的身体无法承受离世尘界当中混杂的荒之力，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这样死去的人，死去的孩子也并不算少。所以，你只是他们之中普通的一员，只不过是被自然环境淘汰的弃子。”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一顿才接着开口。

“我本无意将你带回，这是属于自然的选择，是天地对无法适应的生命进行的裁决。当初我的师兄，带领着那部分人前往更加恶劣的三十二层天，直到今天那些能够在离世尘界当中正常生活的人都是被环境所筛选出来的。”

“虽然我是人皇，但我却不会去扭转这种选择，不会去阻止这样残酷的现实。我只能是用我的力量来缓和这样的情况在人们的身上尽可能的晚些到来。更何况，你的情况当时已经非常糟糕了。”

“就算用我的力量去蕴养，也只能是让你苟延残喘的同时一直承受这样的痛苦。所以，当时我并不愿意将你带回，本没有想要沾染这份因果。”

“但，承通却执意要救你。也是他，用他自身的特殊把你从鬼门关当中拉回来。”

“我的力量做不到的事情，他天生拥有的力量却可以。他让我向他保证，一个才三岁大的孩子让我向他保证，保证这个秘密永永远远的烂在那里，烂在过去。所以，你的生命并不是因为我而得到拯救，而是因为承通，因为你此时此刻所最憎恨的人。”

“对于他，或是对于惊霄，你真的只不过是无数普通人当中不起眼的其中一个。这是现实，也是你这一存在的真实。”

“可你的命运，却因为沾染上了因果而发生了偏移，走上了那条并不普通的道路。”

老人的双眼之中渐渐地露出了柔和的神色，他现在那瘦小佝偻的样子，面对魏恒晨也是需要稍稍仰起头才能够将这个年轻人完整的看在眼里。老人虽是残留的神灵力，却也是拥有着轩辕复天的记忆，拥有着轩辕复天的真实情感。

人皇是人族的守护者，但却无法成为任何人，或者说是每一个人的拯救者。个人自然的生老病死却不是人皇可以插手的，也本不应该是人皇能够介入的。抚养魏恒晨的回忆一点一滴的浮现，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因为魏恒晨自己的内心之中产生了想要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没有对他抱有期待？

别开玩笑了。

他当然很期待他。

一直都很期待。

“我对你的期待，并不是要求你去做什么，要求你完成什么。也不是想让你拿出什么成绩，拿出什么天分。甚至不希望你为了让我满意而模仿你的师兄。”

“一直以来顺从你的想法，一直以来满足你任何的条件，满足你任何无理取闹的要求，对你胡乱捣蛋的性子也从来都不在乎。因为，我最希望的，最渴望的，最想要在你身上看到的。”

“是你找到真正的自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走的道路是什么，寻找到自己真正应该前进的方向。”

“而不是从某个人身上寻求他的承认，寻求他的认同。”

“你的生命，终究是自己在走，你这一存在，也终究是自己来肯定自己，任何的风险任何的痛苦，一路上的荆棘与苦难都是你自己要去承受要去承担的。为的，就是历经磨难直至最后达到你自己真正渴望的地方。”

“你一直没明白，也一直没有看清我对你的期待。”

“我认同你，承认你的存在，对你抱有与承通和惊霄那样的期待，认真去想一想，在获得了这些之后呢？在得到这些之后呢？就停下来了吗？这就是你的终点吗？”

“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有否定过你，从来都没有不承认你的存在对我有意义。”

“那么，你的起点就是你的终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