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722.真的很像（五）

“哎.....”

老人听了他的话，感受着他语气之中冰冷的讽刺，再一次深深地叹息。或许，真是自己错了吧，老人自责的想到。自己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情感。

至始至终认定自己是一件工具的他，怎么可能会懂得如何去正确回应一个孩子期待的情感？魏恒晨和魏承通，与林惊霄都不一样，是撇开未明了的身世之外更加巨大的区别。而这份区别，恰巧是轩辕复天所无法应对的。

“如果你所认为的期待，是我对承通，对惊霄那样的态度的话。”

“那我还真的无法给予你。”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开始就明白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而你，你想要的，却是从一个即将走向死亡的人身上得到期待。”

老人语气平缓，那张满是褶皱的容貌上似乎写尽了沧桑。暗淡的山洞之中，那双如同浩瀚星空一般迷人的双目却异常的有神。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所留下的虚像。

“我没有资格，也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父亲。”

“你的眼神却和他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让我每当面对你的时候，总是回想起当初他的模样，回想起当初他在我面前时的过往。当时的他，所渴望的，所期待的，却也仅仅不过只是我的承认。”

“承认他存在的意义。”

“承认他的存在，有着爱的因素。”

似乎也没想着魏恒晨能够全部理解，老人像是在对一个知心的好友倾吐自己的心声，诉说自己的压抑一般。魏恒晨对于老人所说的那个眼神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为所动，但他却因为魏承通和林惊霄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所想要的是什么这一点而怒发冲冠。

“难道我想从你那里得到期待，从你那里得到承认也有错？！？”

“难道一开始就想要得到你的期望，能够让你感到自豪的想法是不对的？！？！”

“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真正的父亲，难道一个孩子渴望得到父亲的期待，得到父亲的期许，能够让父亲安心的托付，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少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够更加认真的看看我，凭什么魏承通可以？凭什么小师弟可以？而我，就不行？！”

他气的站了起来，俯视着老人。一腔的怒火与怨恨让这暗淡的山洞宛如地狱入口传出的恶魔之声。魏恒晨回想起小时候，回忆起曾经的一点一滴，在老人面前调皮捣蛋，在老人面前闯祸，像是三分钟热度拜托老人教导自己各方面的事物。

无论怎么做，无论自己学习的是什么，却总是无法让老人像是对待魏承通和林惊霄那样严厉，那般严格。总是半途而废，那是因为老人总是顺着自己的念头，总是百依百顺的按自己胡乱的想法教导自己各条道路的知识。

最重要的是自己无法在老人身上看到那份期待。

所以自己想学什么，老人教导的是什么这些事情又有什么重要的吗？

可现在，死了之后留下的伪物，留下虚假的自己竟然在他面前对他说出类似于“他也一直期待自己”这样的话。期待？这时候说这些话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已经死了的自己在自己所培育的孩子心中抹除关于自己的污点而已吗？！

老人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个已经魔怔了的魏恒晨，他知道在魏恒晨的内心之中一切都已经被曲解，被扭曲。他将一身所遭遇的不幸，所经历的挫折全都归结于人族的处境，对于魏承通和林惊霄的嫉妒，以及对于自己死亡的绝望。

这是非常危险的不是吗？并非是对于其他人，而是对于魏恒晨他自己而言，如果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一直这么沉沦于憎恨的漩涡之中，那么一直都无法前行，一直都无法成长直至死去。

于是老人在他那宛如深渊恶魔一般的注视下平静地站了起来，而后竟然是猛地一巴掌扇在了魏恒晨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这昏暗的洞穴之中一次次的回响。

“他跟你很像，那双眼神简直一模一样，也同样是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认可，得到期待。”

“可是。”

“你们还是不一样。”

“他用自己的一切去证明了他人对他错误的看法，包括自己的生命，也让人们因为他而得到了思想上的觉醒。”

“而你，却只是沉沦在自己所遇到的一切不顺归结与他人的憎恨之中。”

“你小子一直都清楚的不是吗？”

“自己根本不如自己的师兄和师弟优秀。”

老人的面色开始变得严厉起来，说话的语气虽然保持着平缓，却愈发让人感到冰冷。虽然老人的真身已逝，留下的不过只是一道虚像的确让人感到遗憾。

但其实，这才是老人第一次对他真正的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