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爬上坡顶,看到那个不大的水潭一改往日的浑浊,变得清澈湛蓝,明镜一般。
他亟不可待地冲下坝体,脱掉衣服,纵深跳入水中。
一阵清爽包容上来,丝丝凉意直沁骨髓。
他摆动手臂游动着,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等到游累了,便仰凫在水面上,一丝舒畅弥散开来,不知不觉中犯起了迷糊。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细雨。
细如牛毛的雨丝再次从天而降,但下了没一会儿,随着噗嗤一声闷响,雨停了下来。
赵八月睁开眼睛,见已是薄暮降临,天上有了依稀的星光。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条硕大的长虫子横卧在那儿。
是他!
没错,他的确是一条龙!
赵八月心头一紧,慌忙往外游。
这才知道,此前清澈的潭水已经变成了粘稠的泥溏,死死夹裹着他,纠缠着他,几乎寸步难行。
他只得直立起身子,甩开双臂,艰难地往外挣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岸边,顾不上喘息,蹲下来,仔细打量土龙。
土龙像是受伤了,他吃力地睁开眼睛,从里面散发出了微弱的光亮,恹恹地说:“我老了,真的老了啊!身上的血气几乎就要耗尽了,本想彻底度你一回,可……”
“你只是一时累了,歇一会儿就好了。”赵八月安慰道。
土龙摆了摆头,长长的胡须撩到了赵八月的胳膊上,说:“已是暮气苍然,再加上污瘴浊气的侵袭,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不,会好起来的,我可以帮你。”赵八月说着,轻轻抚摸着他的胡须。
看来土龙真的是老了,连胡须都粗粝扎手。
老龙惬意地闭上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难为你有这份情义,你想帮我延年益寿也可,只是要费一些纠结与磨难。”
“那都无所谓,你说,我怎么做就能帮你?”
土龙稍加琢磨,说:“天际之下有一种果子,虽不是仙果,但吃了可以滋补肉身,升华血气,不过那东西稀罕着呢。”
“你说,是啥果子?我去找来给你吃。”
土龙摇摇头,说:“那东西可遇不可求,找是找不来的。”
“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树上结的果子?长啥模样?”
“哦,我只能告诉你,那果子吧,它长于无壤之土,汲无根之水,结无花之果,虽沐日月精华,却无沧桑之痕。”
“那……那是一种什么果呀?”赵八月挠起了头。
土龙惨淡一笑,说:“好了……好了,天地之间有生有灭,各有法则,不要苛求太多,逗你玩呢,莫当真。”
“既然你说得出来,就说明心里必有此果,心中有,则世间有,老龙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后生果然有些悟道。”
“有没有悟道不重要,关键是我会尽心尽力帮你寻找。”
不知不觉中已是深夜,凉风骤起,吹来了寒露扑面。
土龙摆动了一下躯体,好像瞬间有了活力,他高昂起头,问赵八月:“知道为什么唤你来吗?”
赵八月说:“你是不是想吃了我,来补充血气呢?”
土龙摆摆头,说:“错了,我可不想吃你。”
“为什么?”
“你的心都半死了,老朽告诉你,心死了,肉都是臭的,难以下口,更无法吞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八月说:“其实是我自己来的,到了村口,就管不住自己的腿脚了,直接奔着水潭来了。”
土龙说:“那是我把你吸来的,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气喘得顺畅了?”
“是啊,感觉一直都很压抑。”赵八月说着,突然正经问道,“老神龙,我有一事不解,求教了。”
“说吧。”
“我的命为什么比别人苦呢?好像老天爷在故意给了我无穷无尽的磨难似的。”
“磨难不是个坏东西,它能磨练你的意志,敦实你的品质,那才是成事的根本。孩子,你一定记好了,要多善少恶,善勇避缩。”
赵八月叹息一声,说:“道理我懂,可眼下的日子该怎么过呀?我不知道眼前的路该怎么走。”
“走不下去的时候,不如停下脚步,等看清了方向,再闯一条新路,也许就有了希望。”神龙说着,往水潭边靠了靠,把硕长的尾巴伸进了水中,一下一下拍打着,叹息一声,说,“其实吧,世间之事我也难以说清啊!”
“连你都说不清了,我就更糊涂了。”赵八月语气里透着绝望。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善必有恶,有好就有坏,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您的意思是?”赵八月被说得一头雾水,沉思不语。
“话说起来简单,道理也不复杂,你回去慢慢悟吧。”土龙说着,张大了嘴巴,朝赵八月的呼呼喷了两口雾气。
雾气消尽,赵八月顿觉神清气爽。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前一片安静,已经没有了神龙的踪影,连水潭里也纹丝不动,不见一丝涟漪。
赵八月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冲撞、蔓延,心际间也陡然亮堂了起来,心想:老龙说得对,既然脚下没路,何必调转方向呢?
可路在何方呢?
思来想去,他几乎一夜没睡,直到窗棂上有了熹微的光亮,他才昏昏沉沉迷瞪了过去。
“赵八月……赵八月……快起来,有人找你呢!”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喊了起来。
赵八月爬起来,隔着窗户喊一声:“谁呀?”
“是我!”
“你是谁?”
“我是豆豆。”
赵八月这才知道是邻居家的孩子,趿拉着鞋走出来,开门问豆豆:“你刚才说啥?”
“有人找你?”
“谁?”
“我也不认识,好像是从城里来的。”
城里来的?
难道是工头的小舅子孙德福来找自己“算账”了?
好吧,既然你敢来,老子就给你的颜色看看,让你再敢借着手中的权利欺负女人。
他出了门,大步流星地沿着去镇上那条土路往前走。
穿过一片树林,再爬过一道土坡,刚刚步入平坦的沟底,就看见一辆铮亮的小轿车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柳树下。
狗日的王富贵,还真特么不简单,竟然还玩起了这么酷的小汽车。
“老赵,赵八月……”王富贵推开车门,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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