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归客 第四章

“大家不用拘束，都讲讲吧，昨天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志强率先打破了宁静，自从胡志强等人进屋表明身份互相介绍后，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有一肚子话，但好像并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讲述的人，似乎都感觉自己来讲述可能会出现纰漏。

“林海，你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人，你来说。”陈立提到的林海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一米八五，有些偏瘦，虽然穿着警服但依旧由内至外透露着一种书生气，陈立知道林海的优点是胆大心细做事谨慎，唯一令人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太优柔寡断，很多事情不能果断处置。后者清了清嗓子，理清思绪后说道:

“胡队长，我不清楚您对这个案子了解多少，我就从我感觉这个案子重要的地方开始讲了，可能有点烦琐希望您别介意。”

“没事，越详细越好，不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才是最重要的。”

跟随胡志强来的刑警王雄从手中舒展开一张纸，紧接着在上面做起了笔录，随后抬起头望着林海，生怕错过某个细节。林海将与村民发生冲突的所有事件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其中重点强调了向导杨召的异常举动以及他们在与村民对峙时、村民惧怕天空的现象。

“林海，关于杨召的事我已经通知市里的警方协助我们调查，只要他回到城市，警方一定会问出他逃离四环村的原因，这一点无需担心，不过武警说他们抵达这里之前你们的危险就解除了，是怎么回事？”

“四环村的人大多听不懂外界的普通话，因为言语不通，他们虽然很愤怒，但是村民看我们也不打算离开这里，而且也有武器，便不再轻举妄动。后来我们才清楚，村民们是在等待会说普通话的人赶到，而后四环村的村长到达现场，对众村民解释后我们与村民的对峙才算结束。”

“村民为什么要跟你们发生冲突？既然村长会说普通话，那你们有没有从村长口中询问出原因？”

“因为他们害怕我们，他们开始把我们当做了可以让人凭空消失的‘恶鬼’，是来取他们性命的邪恶所在。”

“哦？恶鬼？这是怎么回事？”

“四环村之所以报警，是因为最近两个月总会出现村民失踪事件，前几名失踪的村民失踪时间大多在深夜或者傍晚。开始村民并不在意，以为失踪的村民是私自出村或者被山中的野猪拱死拖走了，不过大多村民也有所防范，渐渐减少了夜晚出行的举动。但失踪的村民自此杳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逐渐地村子里产生了恐慌，一时间村里谣言乱起，有人说上天派恶鬼来惩罚他们了，村里很多人不敢外出，所以在晚上天色未黑的时候就龟缩在家里不敢外出，我想大家在刚刚经过村庄的时候也发现这一现象了吧？”

胡志强点点头，示意林海继续说下去。

“但是村民的逃避丝毫没有减缓村民失踪的频率，村民开始在光天化日下凭空消失，很多时候都是男人们白天下地干活，到晚上便没有归家，每隔几天就有女人去村长家里哭诉，表明自家丈夫/儿子失踪了。经村民调查后，失踪村民的农田里并无任何打斗痕迹和血迹，恐慌的情绪在四环村中加剧蔓延。”

“嗯，听到林海说的这一点，我这里有一份详细的数据，是我今天与村长和几个村民核查出来的，这是失踪的二十七个人的个人信息，包括失踪时间失踪地点等信息。”吴庆宇从提包里拿出了一个会议记录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人名和一些资料，递给胡志强后，林海继续向众人描述案情。

“之后的事情可能就有些不可思议了，我相信在座的刑警大哥们肯定都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但我接下来说的有违生物学，甚至有违科学，不过这都是村民的描述，就算再不可信我觉得也有说出来的必要。”胡志强停下了翻看吴庆宇递给他的笔记本，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之前不是说村民们看到我们总是会心惊胆战地观察天空，在我们今天的走访调查中，一个叫刘岩的村民说出了村民害怕天空的原因，因为他目睹到了自己邻居的失踪。刘岩说那天他和邻居都在自家耕地里干活，两人相差的距离最多几百米，突然间一个阴影从他头顶以极快的的速度飞过，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他抬起头，看到一只巨大的不明生物在天空中来回盘旋，紧接着俯冲下来用巨大的爪子抓住了他的邻居，随后直插天空，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不明生物？老鹰？”

“据叫刘岩的村民描述，那应该是一只巨大的鸟，刘岩认为自己见到了会飞的神兽一类的东西。不过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此巨大的鹰，也没有任何一种飞行生物可以将一百多斤的成年男性抓走，如果真的存在，除非是地球上曾经存在的恐龙，比如翼龙。”

在场的人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些小声的笑声，似乎在笑村民的愚钝，胡志强咳嗽了一声，噪声瞬间降低了许多。

“你觉得刘岩的话有多少可信度？”胡志强问林海。

“他应该没有撒谎，在事情发生后，他立刻叫来其他村民查看现场，从他指认的地面上被叫来的村民确实看到了一小摊血，那几个村民也能作证，如果查看的时间再晚几分钟估计血液就凝固了，松软的土壤上寻找干血迹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也许是村民‘凭空消失’的原因。”

吴庆宇立马站出反驳：“林海啊，亏你还是大学生，如果世界上真有这种生物恐怕早就上新闻了，再说那一滩血也不能说明什么，杀只鸡或者杀只兔子就能伪造出来，我估计这个刘岩可能就是杀害他邻居的凶手，然后故弄玄虚扰乱警方视线。”

他一直觉得刘岩有很大的疑点，因为刘岩一直表示自己见到了神兽，而吴庆宇向来不信这些，他是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

“吴哥，他没有必要这样解释啊，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他在处理好尸体后都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他最不应该让其他村民来查看那滩血。他如果默不作声或者挖一锨土盖上那滩血，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因为村里人员失踪已经是经常发生了，但是他编出这种天方夜谭般的故事，实在是太吸引众人和警察的眼球了，我觉得刘岩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吴庆宇本想继续说反驳，但是他感觉林海说的并没有错，刘岩的所作所为确实多此一举。

“此外，刘岩当时还说了一点挺重要的东西，他说在他看到那只不明生物后，他看到在远处的山头上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戴一顶草帽，衣着不是他们少数民族特有的服饰，所以他确定那人绝非四环村的村民。但是由于他当时一心沉浸在恐惧中，也没有仔细观察那个人，后来他跟村里的村民描述这件事时才被重视。”

“所以当你们穿着黑色的警服走进四环村时，第一个遇到你们的村民应该是害怕天空中‘不明生物’和你们一起出现，所以才会与你们发起冲突。”陈立推测道。

“是的陈所，我们几人的想法也是如此。”

“好，具体情况我们了解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在场民警纷纷摇头，众人感觉已经足够详尽了。

“那行，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早晨再向大家分配任务。另外咱们轮班站岗，两人一岗，如果有人外出，哪怕仅仅是去院子里上厕所，也必须有人陪同，都明白了吗？”

“胡队长，您不会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那种可以把人抓走的巨鹰吧？”

“巨鹰就算存在，也不足为患，站岗放哨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那只不明生物，对于没有智慧的动物，就算是恐龙也会被人类踩在脚底，大家作为警察都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最可怕的生物，是人！”

胡志强拍拍陈立的肩膀，两人走到院中，打算站第一班岗。陈立从院中的柴房搬出来两个木凳，放在了院中一片杂草稀少的平地，因为毕竟腿和脚要放在地上，草丛中有蚊虫不说，万一有蛇经过更是危险。

“几年没见你，你小子混的不错啊，都成所长了！”

“哪里哪里，胡队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看看我那个派出所所管的辖区，一多半都是荒山野岭，我这都上任这么久了，像今天这种大案子其实是头一回。”

“处理这种案子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趁现在还不算太忙，我考你个题，你来分析分析。”陈立眯起眼，胡志强的发问足足的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说那个向导，叫杨召是吧，他和林海他们几人到达四环村的时候为什么害怕？”

“这恐怕得等找到杨召询问后才知道吧？”

“不需要，其实稍微推测一下便可以猜个大差不差。”

“他害怕的原因，他提前就知道四环村的村民会围攻警方？”

“不太准确，不过已经靠近了答案。”

“胡队还是你说吧，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据林海描述，杨召在没有见到四环村全貌的时候，精神状态还算正常，但是当他登上山峰看到全貌后，他便开始惊慌失措，所以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四环村的村口有三棵被伐倒的银杏树。”

“这个...我没注意，不过这几棵树和杨召有何关系。”

“这几棵银杏树非常粗，绝对是几棵有年岁的老树，按道理村口的这种老树不会平白无故的被人为砍伐。我推测这几棵银杏树应该是在战乱年间，给村里人遇到危险通风报信用的，比如村里遭了匪患等；而如今因为村民的失踪事件的发生，村民可能为了提示危险所在将这几棵树砍倒，所以杨召向导看到那几棵树倒了才会害怕。”

“厉害啊胡队，确实有可能如此！”胡志强得到陈立的认同后也有些许喜色，不过他话锋一转：

“陈立，你不是一直苦于没有大案子处理吗？明天让你们所里的都回去吧，你跟那个叫林海的年轻人留下协助我们如何？我看他心思缜密，而且是最先抵达四环村，让他留下肯定能帮上忙，我已经问过林海的意见，他愿意留下。”

“就我们俩留下？胡队长咱们的人数够吗？万一咱们需要大面积进山搜寻失踪人员，就算今天在这的所有民警都留下也不够吧？”

“你先不用管这个问题，你就说愿不愿意留下吧。”

“林海那小子都愿意留下，再说还是胡队的邀请，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拒绝？不过胡队你得给我说明为什么不需要众多警力。”

“那好，回头我向组织上写申请，把你们俩调入专案组。”胡志强稍稍一顿，开始表述自己的分析理论，

“其实我带来的两名刑警就已经人手充沛了，因为这根本不是山林走失案件！失踪者都是大脑正常的成年人，他们不可能一个接一个的往山林里钻，而村民却编出‘能把成年人叼走的猛禽’，这种东西根本不符合咱们目前的科学认知！你看一下这个研究鸟类的生物专家给我发来的文章。”

陈立接过手机开始浏览手机上的内容，专家先是列出了世界上已知的鸟类，拥有飞行能力的动物，其翼展和自身体重大约成1：2的比值，比如白头鹰，翼展两米多，体重四公斤左右，但它们最多可以叼起十公斤以内的小动物，比如野兔等。但如果想叼起六十公斤左右的成年男性，翼展至少十米以上，这种庞大的动物先不说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就算曾经存在过，比如恐龙时代的翼龙，也无法做到将成年男性抓住飞向天空，因为近代骨骼解刨学研究显示，它们的翼展确实有十几米，但它们的体重也达到了二百五十公斤，它们根本无法起飞，翅膀最多用于滑翔。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既然不存在这种生物，说明村民撒谎了，不论村民撒谎的动机是什么，村民的失踪绝对是有预谋的人为策划，四环村与世隔绝，我估计凶手就在四环村，所以从村民中展开调查绝对可以找到突破口；另外这个案子不仅仅与四环村有关系，与外面、也有很大联系。”胡志强用手向东指了指A市方向，接着说道；

“刑警队在市区里，处理一些事情如果来回奔波，恐怕非常浪费时间，我需要你们派出所在镇上有机动警力随时待命。”

“什么？胡队您这是知道其他的内情吗？”

“市局交给我们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失踪案，其实在我们来之前，就正在调查另一起非法人口买卖的案子，你来看看这些照片。”

胡志强掏出手机，翻出了几张图片，图片是几张监控画面的截图，截图的画面所表现的内容是：一个男人从一辆遮挡了牌照的汽车后备箱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布袋，然后扛在肩膀上，走进了丛林。

“胡队，这地方很眼熟啊！那个黑色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我看的挺有分量的...不会是人吧？”

“眼熟吧，这里就是咱们今天下车的那条路，你说的没错，黑布袋里装的的确是人，那个男人就是人贩子，准确地说，黑布袋里装的应该还是女人，是被卖到四环村当做老婆的。”

“什么？四环村？这是非法贩卖人口？”

“贩卖人口这事我们查了几个月了，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买家就在这个按龙山区里，因为每次人贩子带着黑布袋进去，出来时都是独自一人出来；而且，你觉得这荒山野岭谁愿意嫁到这里来？你今天也体验了这里的山路，买来的女人想走出这里比登天还难，基本进来了就没有活着出去的。”

陈立没有应声，四环村毕竟属于自己管辖的辖区，辖区内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他有些自责，之前他一度认为自己这几年的管理井井有条，有时还认为上级不提拔自己是一种人才损失，而这些想法此时像是巴掌一般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胡志强似乎猜到了陈立的想法，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默默地看着天空的繁星。

“是谁在屋顶！”胡志强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句，话音未落，陈立看到屋顶有一个黑影闪过，随即消失在黑暗中。不过黑影在逃跑过程中踩断了几块房瓦的声音极为清晰，两人急忙追到街道上，可惜无功而返。

“胡队，他是谁？”

“可能是四环村村民，我看到了那人的衣服，是四环村的服饰。”

“村民？他在咱们屋顶干什么？”

“不知道，很有可能很长时间了，也许他本打算等咱们都休息后再离开，毕竟从屋顶走路很难不发出声响，怕是看到咱们打算轮流守夜，这才打算提前离开，暴露了行踪。”

陈立眉头紧缩，还沉浸在没抓住这个屋顶黑影的懊恼中，胡志强却心情轻松了很多，自从胡志强听完几位民警描述的案情后，还未找到大的突破口，而刚刚发生的这件事却相当明确地告诉了胡志强，这位屋顶上的黑影绝对与失踪案有极大联系，既然他今天出现在他们的屋顶，以后的时间里肯定还会与警方接触，那个黑影迟早还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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