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归客 第三章

2008.6.2

凌晨五点，按龙山派出所大厅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焦急地来回踱步，天气虽然炎热，但空荡荡的派出所里还是略显冷清，因为偌大个派出所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有些焦虑不安。

他是陈立，按龙山派出所的所长，他被调任到这里也有几年光景了。这个派出所设立在A市的最西端，管辖的辖区非常大，但常住人口仅仅有五千多人，因为辖区内百分之八十的地区是原始森林。

在他工作的这几年里，邻里纠纷和失窃是所里接到最多的案件，往往出警后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几年里并未处理过什么大案子。虽然提干非常困难，但陈立似乎很享受这份工作，他并不认为压力太大的工作适合自己，在基层工作也是一种选择。

按龙山派出所地处A市郊区里都算比较偏僻的地方，再往西便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按龙山区。陈立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回家，很明显派出所里并没有多么完整的洗漱用品，陈立早已胡子拉碴，显得有些憔悴。

然而造成这一事情的原因，还是要从三天前说起。三天前，派出所接到一起报警电话，电话来自按龙山区里的一个少数民族村落，该村落与世隔绝，而且村子里有着传统的宗族制度，村子里的村长算是整个村子威望最高的人，日常村民有什么纠纷，基本都是村中的宗族长老协商解决。

村落的名字叫四环村，也许是因为村落太过偏僻，县政府也没有对四环村多加管理，所以至今村子依旧是村民自治。自从陈立被调任于此，还从未接到过四环村的报案，当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宗族自治村主动联系外界，想必是遇到了他们村民完全处理不了的大事件，事实也正是如此。

报案人自称是四环村的村长，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口音非常生硬。报案人说自从两个月前四环村就开始出现村民失踪事件，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人莫名失踪，而且失踪人员皆为成年男性，失踪时间不限，甚至有时是白天或者正午时分。

村民人心惶惶，本以为可以查出失踪原因，但两个月过去了，失踪的村民仍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而失踪人员还在增加，已经达到了二十七人之多，村长这才报警寻求外界帮助；陈立意识到案情重大，连忙召集起全所民警，准备处理这起案子。

但陈立稍微深入调查了一番后，发现这个案子似乎十分棘手，处理这个案子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涉案村子与城镇隔着近百公里的山路，从卫星地图上了解到四环村处于几座大山之间，地势错综复杂森林众多。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接到报警电话的第一天陈立便雇佣了一名向导，带着四名民警进山排查，可谁曾想在走了近一天时间，一名民警踩到了山里村民套野猪设下的陷阱，脚踝受伤急需治疗以防感染。五位民警相比较而言陈立的体质最好，于是陈立背着伤员连夜原路返回，另外三名民警继续前往四环村。

第二天陈立才走出山林回到镇上，将伤员安置完毕后已经下午四点，一路上没有休息已经精疲力尽，由于医院到派出所的距离比他家近很多，陈立便回到派出所的值班室倒头便睡，想着明天上班也不用早起赶过来。睡醒后的陈立发现天已大亮，虽然才凌晨五点，但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他从派出所巡视了一圈，发现所里仅有他一人。

按照以往惯例，深夜值班所内至少留下两人，除非是出现非常紧急的情况，正当陈立准备联系值班表上本该今夜值班的民警时，派出所大门推开了，进来的人手提着两份早餐，来者是另一个街道派出所的一名年轻民警，陈立见过这人几次，但并不认识他。

“陈所长您醒了？”

“你好，你是？”

“哦哦，陈所长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xx派出所的王泉，我们所里接到市里的通知，过来协助你们的工作。”

“市局的通知？我们何时向市里申请过协助？昨天发生了什么？对了，林海他们有消息了吗？”陈立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心中越发疑惑，而王泉却变得沉默了起来，脸色也转为严肃。

“陈所长，贵所的警员还没有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你吗？”

“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现在，睡醒以后派出所就没人了，之后想联系他们你就推门进来了。”

“是这样的，陈所，最早出发的那三个民警已经到达四环村，但他们传回一条紧急讯息，说四环村村民似乎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敌意，已经与他们发生群体械斗，急需警力支援，之后便杳无音信再也联系不上那三个民警。”

“什么？群体械斗？”陈立听到这四个字时心脏急剧跳动了一下，随即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问道：“他们怎么处理的？”

”昨天贵所警员收到讯息后，意识到事态极为严重，立刻全副武装赶往四环村，同时将所有了解到的情况上报给了市警署，市警署丝毫没有怠慢，立刻调遣武装直升机与武警同时出动，也正是那个时候，市局可能觉得贵所需要值班人员，所以我从昨晚便到达了这里，刚刚出去买了个早餐。”

陈立对自己下属的应对措施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很清楚，群体械斗耽搁一分钟可能就是一条生命。

“那到目前为止有任何的消息传回吗？

“目前还没有，陈所您先别着急，警方已经动用了A市最快的机动力量了，一定会有好消息的。”两人陷入了长久地沉默，陈立皱着眉头，双眼目不斜视的紧盯着桌子上的固定电话。

还好没有过多长时间便结束了陈立漫长的等待，陈立的手机发出了一阵阵震动音，他看了一眼呼叫人，拨打电话的人正是第二批去的老民警吴庆宇。

“老吴，四环村有什么情况？”

“所长，我们几人已经到达四环村，幸亏武警的兄弟部队来的及时，在事发一个小时内直升机就赶到了，现在武警弟兄们看到我们来了，这才撤离四环村，村民们搞清楚了我们的身份，没有再跟我们发生冲突，林海他们三人都只受了点轻伤，都暂无大碍。”

“那就好，那村民为什么会与林海几人发生冲突呢？”

陈立长舒了口气，几个小时里他一直担心那几名民警的安危，生怕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过他转念一想，林海他们三人不是那种易冲动之人，不可能会随随便便与群众发生矛盾，想必事出有因。

“这...所长您还是亲自来一趟吧，四环村的情况很复杂，电话里应该说不清楚，不过市警署刚刚联系到我们，根据市领导慎重考虑，决定将这个失踪案交给市刑警队来全权处置，应该过一会儿他们就到咱们所里了，到时候您还得来交接下案子的情况。”

“好，没问题。”

这个电话让陈立稍稍安了心，但事情的进展并没有留给陈立回过神的时间，陈立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电话本，翻看着一页页的电话号码，随后拨打出去一个叫‘杨文刚’的电话。挂掉电话后，派出所外便响起了警笛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到达了派出所门口，陈立连忙推门出去迎接。

“哟，陈所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遇上麻烦事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推开车门，看到一脸憔悴的陈立说道。

陈立看了一眼车上下来的三人，大致推测出这就是为这个案子成立的专案组，为首的中年警察虽然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但眼神中透露着更多的沉稳与冷静，他是A市刑警队的队长胡志强，陈立大学毕业后入职的部门就是刑警队，而当时胡志强正是他的上司，在刑警队跟着胡志强处理过几个大案后才被调任至此。

“胡队您还是叫我小陈吧，这个案子市里竟然让您来接手,看来这案子市局领导相当重视。”

“特大失踪刑事案件、民警与少数民族村民发生械斗冲突，这两起事件单独拎出来都不是小事，如果是小案子肯定也不会轮到我们来处理。这些先不说了，你先把整个案件的起因经过详细说明一下，我们现在只知道大体的状况。”

陈立将整个事件描述清楚后，胡志强决定立刻动身去四环村，也是巧合，一个黄头发年轻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众人出来。他就是杨文刚，陈立听说这个案子移交刑警队时，便猜到是胡志强来处理这个案子。他了解胡志强的脾气，事情绝对不会拖着，在胡志强等人来之前他拨打的那个电话，就是物色去四环村的新向导，杨文刚和杨召是表兄弟，两人都清楚去四环村的道路。

“都下来吧，到这里就得下车了，前面没路了。”杨文刚打量着道路两旁的景物说道。

胡志强一行人把车停好后，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大约几十米高的山岭，岭上树木茂盛，不远处一股泉水汇成一条小溪涓涓流向地势低的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等的形容词真的不足以形容那里风景，空气更是久违的清新。

“杨向导，我看地图导航这里可是离那个四环村还远着呢，咱们大概要走多久才到四环村？”胡志强下车后问道，陈立虽然几天前来过这里，但他只走到路程的一半便折返了。

“确实还非常远，不过再往前可也没有能开车的道路了，这里已经是到达四环村最近的位置了，至于走多久，咱们这些人没有老人和孩子，而且我看大家的体质也不错，有些不好走的路不用绕路，如果大家着急赶路的话，估计一天就能到。”

“什么？一天？我之前雇的你表哥杨召当向导，他可是说要走两到三天的路，这是怎么回事？”

“就他？嘿嘿嘿，不用想，他肯定嫌一天走到四环村太累，而且他不喜欢走小道，比如爬几个几米的悬崖就能少走几里地的路程，他年纪大了也不敢爬了，怎么样警官们，要不要走一天就能到的近道？”

杨文刚和杨召虽然是一个辈分，但年龄相差的挺大，杨文刚看起来才二十几岁，染着一头黄毛穿着一身非主流的衣服，说话也很不稳重，给人一副毛毛糙糙的感觉，陈立有些后悔把他找来，生怕他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不过胡志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那行！咱们就走最近的路程。”胡志强看着同行的人只有自己的岁数最大，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有一定的自信。

路途中果然如同向导所说，一些几米高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只能通过爬藤蔓或者前人所修建的木梯来翻越。山路不但坑坑洼洼，而且杂草丛生，虽然大家都穿的长裤长袖，但每个人的小腿都被拉拉秧以及类似的植物划得多个口子，另外更不乏蚊子以及各种吸血虫侵袭着一行人，但好在专案组的几人都曾受过一些相应的训练，而且向导对道路极为熟悉，天黑前一行人还是看到了亮光与房屋。

陈立联系到吴庆宇，被告知所有的民警在村子的西南角歇息，于是众人在村子之间穿插了过去，也不知是碰巧还是生活习性，整个村子无一人在外闲逛，包括儿童也无一例外，然而这才晚上七点，如果不是每个高脚屋的房子里传出来的一点点光亮，陈立早就把这里当做一个死城了。

不多时陈立等人找到了民警们所住的地点，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院子，类似四合院的构造，但比四合院大很多，十几个房子围成一个方形的圈，粗略估计一下这样的一个院子可以轻松容纳几十个人居住。院门口站着一名民警，似乎在等待刑警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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