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仙踪 第十章 应约而定

南宫寻点点头，依言从怀中取出卷轴，递给了南惜玉，南惜玉右手接过，抬着仔细看了半响，目光蓦地一凝，左手两指并拢，一指卷轴，低声喝道：“起！”

那卷轴忽然生灵似的悬浮而起，南惜玉一挥长袖，只见金光闪晃，卷轴竟然自主地缓缓悬空展开，足足伸展出十尺来长，上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金漆文字，闪闪发光，乍眼望去字数不过千余，但是细看之下，又有不少指甲盖大小的水墨文字注解其中，想来便是夜飞羽的修炼心得！

南宫寻自从昨日见了血玉扳指的气象后，已没有了彼时的震惊，与夏倩宣心有灵犀地退到一旁。

唯有南惜玉神色郑重，一字字地细细阅览，目中渐渐有了惊讶、赞赏之色，许久以后，南惜玉伸出微显苍白的左手在空中一点，那卷轴突然散发出一人柔和的白光，便迅速倒卷，飘然落到她的手中。

南惜玉轻轻舒出一口气，低赞道：“此子果真不同凡响。”

顺手将卷轴又递给了南宫寻，道：“这个夜飞羽的悟性资质实在惊人，我自问见过的俊才能人不在少数，比之他却少有能及，此人如此年轻，修为便已踏入“道心境”，若修炼时日不足十年，那便很有希望在未来二十年内破入“神融境”！这等资质即便不是举世无双，也算世所罕有了！”

南宫寻听她这般推崇夜飞羽，心里为夜飞羽高兴之余，不禁热血沸腾，充满昂扬斗志，决心此后定然刻苦修行，争取早日赶上夜飞羽，甚至超越他！

南惜玉对他再是了解不过，眼看南宫寻那副暗暗激动的摸样，心知这小子天生倔强，定是好胜心起，不会这么容易服输的，当下也不点破，故意激道：“倘若你不付出比夜飞羽多三倍的努力，怕是一辈子也别想赶上人家！”

南宫寻听到自己姑姑都这么说，分明暗示自己比不上夜飞羽，骨子里那股傲性顿时被激起，扬眉道：“二十年内，定可赶上！”

夏倩宣在一旁听得又惊又诧，要知道普天之下除了伍求孤有此等资质和修炼速度，恐怕数百年内再无此等逆天奇才降世了，南宫寻纵然是月朔之后，资质超凡，却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上夜飞羽。

再说这二十年间夜飞羽也不是停滞不前，以他的心性资质，十年后最少也已达到道心大乘，若然有莫大机缘，甚至有望提早一步突破，成为神融境的顶尖高手！

如此说来，南宫寻能在二十年内追上夜飞羽的希望已是十分渺茫，那为何南惜玉还要故意激他？是对他盲目自信？还是另有什么方法可助他办到！？

但南惜玉仿佛等的就是这句承诺，微笑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赶上，你我约定，若是二十年内你能赶上夜飞羽，姑姑便将我族“武卷”、“法卷”中记载的历代先辈的武学法术、精髓奥义，以及代代相传、威震天下的三大神诀通通传授给你！”

南宫寻、夏倩宣脸色大变，神情说不出地震撼，南宫寻更是惊喜得两眼放光，似仍不敢相信，颤声道：“此...此话当真！？”

南惜玉脸上微笑徒然消失，面沉如水，道：“不错，但倘若你赶不上夜飞羽，那就证明你没资格拥有这一切，也就是说你没有本事报仇，重振我族声望，不如隐居田园，做个普通人无为的过完这一生吧！”话锋一转，“你，敢应约吗？”

直视着身前少年，南惜玉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古怪之色，心中难过不已，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还谈什么报仇雪恨、振兴我族？何况......

南宫寻呼吸如窒，眼见姑姑对自己从未有过的严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又说不上来，但想到身负血海深仇，立时重新燃起熊熊斗志，直视着南惜玉，扬声道：“有何不敢？”

南惜玉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很好，从明天开始，你将面对常人难以忍受的考验，非如此不可！当然，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南宫寻仿佛没听见似的，一副“傲气”的表情，哼声道：“绝不反悔！”

夏倩宣瞟了一眼少年，暗付道南惜玉既然要磨练南宫寻，过程必然十分艰苦，甚至会有危险也不定，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修炼？想起疤脸女子恰才那慑人的目光，夏倩宣便心中发凉，不自觉打了一个寒碜。

南宫寻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好奇，隐隐流露担忧，道：“姑姑，昨天你突然狂性大发，究竟是怎么了？你昨夜又去了哪里？”

夏倩宣惊醒，这件事同样是她心中一大疑惑处，连忙顺着南宫寻的询问侧耳聆听。

南惜玉脸色一变，神色出奇的古怪，似像哭，又似笑，看得让人心里发毛，半天没有说话。

蓝宫寻感觉气氛有异，疑惑道：“姑姑...你...”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倩宣。”南惜玉岔开话题没有回答，反而将话题转到了夏倩宣身上。

夏倩宣心中咯噔一跳，总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忙道：“姑姑请说！”

南惜玉叹息一声，神情痛惜，碧眼闪过失落之色，低声道：“恰才回来的路上，全城通告了从帝都传来消息，夏昊元将军一家惨遭灭门，除了他本人和其夫人子女神秘失踪外，其余府内一百三十二口男女老少，数日前尽遭毒手，无一人生还...！”

夏倩宣虽然早有预感，但在听到南惜玉所说确切消息后，神色瞬间惨白，一颗心犹如跌落谷底，脑中如炸雷轰鸣，眼前一黑，周身摇摇欲坠，若非南宫寻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险些就要栽倒。

恍惚中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连撕心裂肺的心痛都感觉不到了，一直喃喃重复着：“不...不会的...不会的...”

南宫寻心中大痛，将快要瘫软下去的夏倩宣紧紧抱在怀里，强忍悲郁的心情，向南惜玉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南惜玉亦是黯然神伤，心中突然有些悔恨将此事说出，夏倩宣年纪尚小，连日逃亡早已心力交瘁，这样不就等于再刺激她了一次，但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让她暂时歇息，以缓痛苦。

看到南宫寻投来的目光，南惜玉心有所感，举手一指点中少女眉心，一道白光微微从指尖流过，缓缓融入她的额头，只见夏倩宣神色一窒，蓦地闭上了双眼，再没了声音。

南宫寻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含泪道：“姑姑，你说...倩宣姐会不会想不开？”

南惜玉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爱怜地道：“傻孩子，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南宫寻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悲怒膺胸，对那造成一切悲剧的幕后宿敌恨入骨髓，咬了咬牙，单膝跪地道：“明日起，请姑姑教我，只要能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就算千刀万剐，我也在所不辞！”

南惜玉疤脸上怒火中烧，杀机大动，眼神又是冰冷又是锋锐，沉声道：“好，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起，就算我拼了这条命，也定会助你打好基础，潜入月影！”

.........................

南宫寻深深看了昏迷不醒的夏倩宣一眼，瞥见她眼角上的泪痕，心中悲怒难当，暗暗发誓：“倩宣姐，我一定会替你查处真凶，报仇雪恨。”

凝视了少女片刻，便一言不发地向屋外走去，南惜玉目视他的身影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

南宫寻心中烦闷，独自一人到南家村后的树林里透透气。

树林草木茂盛，飞鸟从空穿过，芳草幽香，阳光透过树叶间地缝隙，点点洒在湿地上，林中地小道上不见过往路人，颇有些与世隔绝地味道。

南宫寻漫步于小道，打量着周遭地树木花草，心中烦躁之感也渐渐消散，不觉微微一笑，这里曾是与玩伴南欢、南平掏鸟蛋捉迷藏的“老地方”，在这里留下了许多欢声笑语，对他而言是一段难忘地快乐时光。

想到南欢和南平，南宫寻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奇异的思念，似惆怅，又似向往。

自从南惜玉与村里人关系疏远后，南欢和南平就被父母下了禁令，不许与南宫寻往来。

而南惜玉怕他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也禁止他与村中人有交集，因此三个玩伴已经数月不见，彼此十分挂念，现在故地重游，顿时勾起了南宫寻的思绪，也不知这两个臭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和以前一样顽皮，常常在村中捣蛋呢？

想起三人曾经一起捣蛋，一起捉鱼摸虾地日子，南宫寻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突然，一颗石子毫无声息的从他的背后树丛中射出，正中南宫寻的屁股！

南宫寻正自开怀大笑，对周遭环境没有丝毫防备，哪里知道居然会有人偷袭，顿时中招，屁股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差点叫出声来，又羞又怒，忙捂着屁股转身张望，叫骂道：“哪个孙子偷袭你爷爷？”

见四周无人应答，南宫寻大怒，气冲冲地往周遭树丛中寻找，可找了半天还是没有人影，正有些奇怪，忽见另一侧树丛有动静，心中大喜，暗暗道：“总算逮到你了。”

可等冲过去一看，树丛中还是没有任何人，南宫寻气地牙根痒痒，抬眼时撇见树丛中有一物，心中好奇起来，弯腰去捡，谁知身后不远处地树林中又是一颗石子急速射来，南宫寻的屁股不幸再次中招，痛地哇哇大叫！

南宫寻疼地龇牙咧嘴，捂着屁股躲到了树后，伸出头来大骂道：“偷袭人算什么好汉，有种出来一对一单挑！”

忽然听到从对面树后传来一阵欢快地笑声，两个四尺来高、相貌几乎一摸一样地少年，从树丛中跳出，一个指着南宫寻哈哈大笑道：“臭小子，几个月不见，你还是愣头愣脑地，笑死我啦！”

另一个边笑边接口道：“岂止是愣头愣脑，简直就是个傻子，这辈子都治不好啦！”说罢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南宫寻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蓦地怒喝道：“南欢南平你们两个狗东西，敢偷袭我，我宰了你们！”说着便从树后冲了出来，飞身扑向两少年。

南欢和南平见他来势汹汹，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南欢边跑边回头笑道：“来来来，来追我呀，追到请你吃枣子！”

南宫寻不甘示弱，奔跑地速度逐渐快了起来，闻言骂道：“等我追到你，塞你一肚子枣子。”

三人你追我跑，在树林中整整绕了一圈，但南宫寻毕竟体质异于常人，因此渐渐追上了耐心稍差的南平，一纵就将他按倒在林外的沙地上，用双腿压住，喘着气笑道：“可...可算逮到你了！”

南平从嘴中吐出一口沙子，闻言连连求饶道：“呸呸....吐哇...不是大哥...我不是南欢啊！偷袭你的是他不是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南宫寻还没说话，不远处停下喘气的南欢不乐意了，骂道：“你...你个混账东西，就这么把你哥卖了，喂，替我揍他，我批准啦！”

南宫寻又好气又好笑，回道：“等我揍完他再来揍你，活地不耐烦了，敢打我屁股！让你看热闹，让你看热闹......”

边说边赏了南平两个爆栗，南平痛地大叫救命，南欢显然还是“于心不忍”，立马冲过来扑到了南宫寻，三人就这样扭打在一处，叫骂声不绝于耳。

过了好半响，三人才精疲力尽，灰头土脸地翻身躺下，大口喘着粗气，南宫寻气息逐渐平复后，望着蓝天嘿笑道：“是我赢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南欢立马道：“放屁，明明是我赢了，我把你们两个都放倒了，对不对南平？”

南平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闻言既不开口也不点头，只是疲惫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意思再明显不过！

三人顿时哈哈大笑，笑声畅快得意。

南宫寻一跃而起，指着两人笑道：“你们两个臭海胆，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定每天不务正业，到处偷鸡摸狗吧！”

南欢扮了个鬼脸，拉着南宫寻坐下，搂着他得意洋洋道：“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们做了不少好事呢！”

南宫寻满脸不信，挪揄道：“哦？说来听听。”

此时南平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接口道：“自从你被你姑姑下令和我们‘断绝来往’后，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家帮忙，还常随父亲出海捕鱼，有空还去帮村里的老人家做活，现在可是甚得村里人的欢心哦！”

南宫寻啧啧笑道：“哟哟哟...真看不出来，当日的三大‘混世魔王’，居然全都改邪归正，做起乖孩子啦！”

南平、南欢面面相觑，奇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别狗眼看人低行不行？”南宫寻摸了摸鼻子，然后很是认真地道：“最近我除了帮家里打扫家务，还和我姑姑商量好了，从明日起习武强身，五年后参加‘月影选拔’！到时候必能一举夺魁！”

南平、南欢听完相视一眼，装做很惊讶地“哇”了一声。

“好厉害呀，南大侠将来出人头地可别忘了我们兄弟哦！”

“就是就是，南大侠加入月影迷城，前途不可限量呢！”

“南大侠真乃人中之龙，神功盖世，威震天下！”

“何止，南大侠将来说不定还能修成正果，上天做神仙呢！”

.............

两人一唱一和，表情十分夸张，分明就是再说反话。

南宫寻只是还以一个“鄙视”的眼神，淡淡打击道：“鱼蛇安知神龙之志，将来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也不管二人摆出不信的表情，南宫寻从地上跳了起来，望向无际的沧海，忽然心生感慨，叹气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明日起我将刻苦修行，下次再见不知要到何时，你们多保重，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南欢、南平见他神色认真，不似在开玩笑，又听他言语唏嘘，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强烈的伤感之情，纷纷站起来走到南宫寻两侧，双双搂住了他的肩膀。

南欢咬了咬嘴唇，正色道：“阿寻，我相信你只要肯努力，将来一定能入月影迷城，扬名天下，而且你应该知道，无论将来你是仙侠也罢，凡人也罢，都是我和南平一辈子的兄弟！”

南平也肯定道：“对，没错，我们是兄弟，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将来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虽然能力有限，但一定倾力相助，决不食言！”

身旁好友虽然年岁尚小，但却如此情深意重，让南宫寻心中感动不已，热泪几乎涌出，重重搂住了两人，笑骂道：“他奶奶的臭海胆，别说得这么伤感好不好，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再说都还没娶媳妇呢，你们比我年长两岁，一定比我先娶，到时别忘了请我喜酒啊！”

南欢、南平听后哈哈大笑，拍着南宫寻的后背，笑道：“臭小子小小年纪就胡思乱想，行了，将来少不了你的份！”

南宫寻嘿然道：“那咱们一言为定，口说无凭，击掌为誓，当你们娶亲之时，我定来喝杯喜酒。”

南欢、南平双双伸手，道：“一言为定！”

“啪！”

“啪！”

南宫寻与二人各自击掌，心情激荡，三人抱在一起，放声大笑......

畅谈许久以后，南宫寻收拾心情，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两位玩伴返回家中，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些情分才是他最珍惜重视的，即使所走的路终归不同，但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将印在他的心里，到老到死，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