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仙踪 第九章 至亲归来

“岂有此理，此等恶贼，我必除之而后快！！”夜飞羽虽然心思缜密，但终究经验尚浅，对两人又殊无防备之心，见他们神情悲恸，闻言后不禁信了八分，顿时大怒。

南宫寻扶着夏倩宣坐下，对夜飞羽道：“夜大哥息怒，朗朗乾坤，正气长存，此等恶贼，终有恶报！”

夜飞羽怒火熊熊，面容激愤，好不容易咬紧钢牙，强行浇灭了心中的怒火，脸上的激愤之色才缓缓平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终究无奈叹息，歉然道：“可惜我此次尚有要事在身，待会儿便要前去与师弟们会合，短时间内不能再入世，只能让那恶贼多活一段时日了...”语气唏嘘，若有所憾。

南宫寻心中同样怒火如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日纵然刀山火海，我必亲自手刃仇敌，祭奠枉死的冤魂！”

夜飞羽深深看了他一眼，隐隐觉得此子不似常人，对恰才夏倩宣之言也深思起来，虽然有所疑惑，但终究没有多言，只因他已将二人当作了朋友，这对一向眼高于顶的夜飞羽来说实在难得，所以也不愿就此多做怀疑。

寻思着他们心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不便多问，伸手重重拍在南宫寻肩头，夜飞羽目中流露出赞许之色，道：“好小子，有志气，我果然没看错你！”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部金色卷轴，质地华丽，乃是上等绸缎、兽皮混制而成。

夜飞羽没有犹豫，郑重地递给了南宫寻，一字字道：“小兄弟，这卷轴上面记载了一部分基础修行的法诀，以及我的一些修炼心得和注解，现在我送给你，你务必勤加修炼，争取四年内破入修道第一层“初悟期”，然后参加五年后的“月影选拔”！以你届时的岁数和‘初悟期’的修为，必然能脱颖而出，成为八强之一，到时候就能入我月影迷城，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定可成为年轻一辈中的青年才俊，还怕报不了仇吗？”

南宫寻凛然动容，看了一眼身旁一脸震撼的夏倩宣，蓦地明白了夜飞羽的一番苦心，分明已将自己视作好友，自己若是再推辞，就辜负了这份情意，不禁胸中一热，热泪几乎涌上眼眶，当下不再矫情，泰然收下，郑重道：“多谢夜大哥，他日若有什么事用得上我，南宫寻万死不辞。”

夜飞羽欣然一笑，捶了他一拳，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记得多多参研，好好修炼，切不可操之过及，我在月影迷城等着你。”

南宫寻眼角微微泛红，点头道：“是，定不会让夜大哥失望！”

夜飞羽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时辰快到了，我也该走了，宫寻，小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随手抓起茶杯，举头饮尽杯中茶，哈哈笑赞道：“好茶！”

短短一刹，人影恍惚闪烁，已然飞出窗外，御风而去，转瞬便在暗沉的星光夜色下隐没不见。

南宫寻定定望着窗外，久久不能自已，夏倩宣走到他的身边，安慰道：“总有相见之时。”

......................

经历了这场生死巨变以后，两人皆是疲惫不堪，各自回房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直到了第二日将近响午才纷纷醒来。

南宫寻拿了个木凳坐在屋外，单手托腮遥望不远处的沧海，阳光金灿灿的在海面闪烁，合着雄浑的涛声，尽显大海的迷人魅力。

少年知道，在海的另一面，在他视线瞧不见的彼岸，有一处叫壁周岛的地方，正在等待着他，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恩怨情仇。

“在想什么呢？傻小子。”夏倩宣起床后便去厨房中烧水做饭，此时正端着一碗热汤慢步走出，见南宫寻望着海岸浪涛，一语不发，便开口唤道。

“没什么，想一些事。”南宫寻回过神来，咧嘴回答。

“还笑！快帮我端着，好烫呀！”夏倩宣急声催促道。

南宫寻接过热汤放在地上，蹙眉道：“你怎么这么笨，不会放地上呀！”

夏倩宣正捏着耳垂散热，可听这小子居然还敢抱怨，不由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姑姑的面上，我才不管你呢，哎呀！”见汤里似有灰尘飞了进去，夏倩宣不禁气结，没想到他居然丝毫不珍惜自己的一番心意，越想越是来气，猛地一跺脚，甩下一句“不理你了！”扭头就走。

南宫寻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心道怎么又得罪这位小姑奶奶了？其实他年纪还小，哪里能够明白夏倩宣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就如昨晚对她所做的种种承诺，也只是把她当做和南惜玉一样重要的亲人，如同亲姐姐一样，所以才立誓相守一生，可是这话在夏倩宣耳里就化作另一种滋味，一颗芳心已全部放到了他这十几岁的少年身上，这一切都是他所始料不及的！

南宫寻把热汤端了起来，轻轻吹了吹，也不管汤中有的一点灰尘，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居然亮了起来，赞道：“好喝！”说完不管汤还没凉透，抬起来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砸了咂嘴，起身走向屋内，决定向她道个歉。

一进屋就看到夏倩宣气呼呼地坐在床上不说话，显然余怒未消，南宫寻大觉好笑，脸上神色却很正经：“倩宣姐姐，你煮的汤味道真好，改天教教我呀！方才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夏倩宣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听到对自己手艺的夸赞，气顿时消了七分，漫不经心的道：“哦？是吗？你不会偷偷趁我不注意倒了吧！”

南宫寻立马叫屈：“哪有，这么好喝的汤倒了就是暴殄天物。”又换了一副陶醉的表情，“要是天天能喝到，这辈子都值啦！”

夏倩宣忍俊不禁，‘噗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白了脸皮颇厚的南宫寻一眼，道：“好了，少拍马屁，我可不买你的帐。”

其实南宫寻并不知道，虽然夏倩宣身为名门之后，自小养尊处优，但她的母亲宁仙郡主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还是天下第一名厨——“珍馐百味”斋主杜百川的传人之一。

夏昊元因军中事务常年在外，每每回府共聚天伦，便由宁仙郡主亲自下厨，夏倩宣虽不喜烹饪，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些皮毛，有兴致时便随母亲一起下厨让夏昊元品尝，除了至亲以外，这还是她第一次为别人做饭，所以刚才南宫寻表现得不太在意，才会惹得她不高兴。

听到“拍马屁”三个字，南宫寻忽然想起昨夜两个黑衣人对夜飞羽的奉承，不在嬉笑，皱眉道：“对了，倩宣姐，我心里有两个疑惑，你能帮我解答吗？”

夏倩宣不明白他能有什么疑惑，点头道：“我听着，你问吧。”

南宫寻沉吟片刻，开口道：“那先问第一个，昨夜我见那两个黑衣人在攻击夜大哥之前，足足幻化出十道身影，而夜大哥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闭上了双眼，直到黑衣人触碰到气罩的一刹那，他突然睁开双眼，一剑便击杀了两人本体，证明其余八道身影皆是幻像，用以迷惑敌人，所以我想知道的是，他起初为什么闭上眼睛，在睁眼后又怎么找到了那两人的本体，你出身名门，见多识广，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夏倩宣虽然昨夜背对着众人，没能看到打斗的画面，但听南宫寻叙述，还是略一思付，分析了当时的情况，道：“真相我也不大清楚，但父亲曾经说过，‘高手相争，气势第一！’也就是说重要的不只是功法的高超，对敌的计谋，还有对方的气势、情绪、呼吸！”

“气势？情绪？呼吸？”

“不错，父亲说过若同等高手交战，必然难分难解，因此气势最重要，你气势比对方高一分，赢面也就大一分，但也不可能轻易胜出，若是久攻不下，便不能再硬拼，需以计谋，以“巧”出奇制胜，而如果能掌握对方的情绪、呼吸，就能掌握对方的动向，无论他身处何处，从何处攻击，即使他速度比你更快，你也能立即感应到，做出防御，同时也能感应得到他是怎样的情绪气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几可立于不败之地，同样的，你掌握了他的动向，就能先发制人，胜算也就大大增加。”

“当然，在不同等级的对决中，级别低的自然吃亏，但除非差距太大，或者有什么秘密绝招，否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一击必杀的，我听父亲说过，修为共分“初悟方识”、“灵慧灌顶”、“道心入躯”、“神融魂归”、“天元化境”、“彻悟合道”六大层次，‘道心境’以下的‘初悟境’、‘灵慧境’实际相差并不是太大，同为巩固根基的层次，就如昨夜那两个‘初悟境’的黑衣人！至于夜大哥......我拿捏不是很准，听你叙述不可能是“天元境”，估计也还未到‘神融境’，那很大可能就是‘道心境’，他们的对决，可能都包含了气势、情绪、呼吸等制胜关键。”

接过南宫寻倒的茶，夏倩宣抿了一口，又继续道：“我想，那两个黑衣人被夜大哥强烈的气势所慑，而他们气势一弱，心境自然不圆满，必然产生畏惧、迟疑、紧张等情绪，呼吸也会跟着加重，在气势不如人，情绪紧张不安、呼吸沉重等关键因素被掌握的情况下，莫说修为相差太多，就算是同级高手，也很难不败，而夜大哥在二人幻化出十道人影后闭上眼睛，应该是为了静心感应对方的气息情绪，你后来也知道了，其他八道人影只是幻化出来的虚影，而他们本身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也就不会有紧张不安的情绪，试问怎能不被夜大哥感应到？所以夜大哥在睁眼之时，就是感应到了对方的本体，才能以疾风之势，一击破敌！”

南宫寻听了她的分析后恍然大悟，惊佩骇然，“怪不得夜大哥如此从容不迫，一招克敌，原来关键在这里！”

这次的遭遇让他对修炼途中的实际对战有了初步体会，而从夏倩宣口中也了解到了几个对战关键的要素，对其日后修炼的深入有着巨大帮助，不禁心花怒放，转头对夏倩宣笑道：“不是说得挺好吗？还是太谦虚啦！”

看着南宫寻兴高采烈的样子，夏倩宣由衷感到高兴，脸上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只是从父亲那里听说的，再加上你问的问题恰好我也能讲解一二，所以才...”

南宫寻见她双颊晕红，神态似羞似喜，忍不住心头一跳，忙转移话题：“不错，这次真是亏得你为我解答，否则我今晚可要睡不着了，还有第二个问题，你也一道帮我解答了吧！”

夏倩宣反应过来，“嗯”了一声，道：“你问吧。”

南宫寻忽然变得有些扭捏，挠了挠头，好半响才悻悻道：“就是...为什么我说我是太阴阁弟子时，那两个黑衣人就大笑不止？”

夏倩宣微微一愣，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掩嘴“咯咯”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站立不稳，好几次想忍都没忍住。

南宫寻更加窘迫不解，一张脸苦瓜也似，急道：“你就别笑了，真是的，等你告诉我原因再笑！快说快说。”

夏倩宣不理他，笑靥如花般绽放，看了看南宫寻的糗样，心情出奇的放松下来，片刻后才挪揄道：“那是因为...因为...咳咳...因为,太阴阁只收女弟子呀，笨蛋！哈哈哈...早穿帮啦你。”说到最后，终归没忍住笑出声来。

南宫寻一脸错愕地呆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小脸上慢慢变得通红，这回真是无话可说了...

夏倩宣总算涵养不错，观他没有反驳，就没有再取笑他，反而宽慰道：“好了，这也没什么，以后多向姑姑请教，不就都知道了吗？”

南宫寻摇头自嘲一笑，正待说话，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询问：“是不是宫寻又闹笑话了？”

南宫寻、夏倩宣如遭电击，耳中如霹雳轰鸣，呆呆的地定立在了原地。

南宫寻热泪盈眶，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滴落，霍然转身，愣愣地看着身后之人，半响后，忽然间悲声叫道：“姑姑！.......”不顾一切地扑进了那人的怀中。

熟悉的身影仿佛颤了一下，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上的痛楚虽然强烈，但碧眼中那种喜悦、柔情，却是再也掩饰不住。

夏倩宣在一旁没有言语，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南宫寻在那人怀中悲声哭泣，嘴角的笑容悄然浮现，是那么地酸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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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烈阳当空，海风炎热，无边无际的海面泛着白光，碧蓝的波浪轻轻摇曳，卷到了海滩边的沙石，溅起了尺许高的白色浪花。

南家村里的村民大多已出海捕鱼尚未归来，隐约能听到村中传出的孩童喧闹，鸡鸣犬吠之声。

只是没人注意到，离南家村不远处的木屋内，一道红色的精光，由窗前一闪而过。

一名清秀少女从屋里急急走了出来，慌忙从厨房取了一碗清水又匆匆返回屋中，这时屋内传出一阵轻微的呻吟。

屋内还有一个比清秀少女还小的少年，正站在木床边，神色担忧的望着床上盘膝而坐、面容丑陋的疤脸女子，接过少女递来的水后小心翼翼的喂到疤脸女子口中。

这三人正是南宫寻、夏倩宣，以及突然归来的南惜玉！

只见南惜玉此刻双手捏指，气运丹田，灼热的真气不断从周身传出，双眼紧闭，面容略有痛苦之色，泛着奇异的潮红，竟是在运功疗伤！

南宫寻和夏倩宣喂了水后，皆不敢言语，齐齐站在一旁，脸上担忧之色欲浓，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回来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五碗水了！”

南惜玉在运功疗伤期间，已然喝下五碗清水，而每次喝下后，周身热气便会冷却一分，脸上的痛苦之色也会随之缓和一分，这水想必就是为了调气散热所用。

许久之后，南惜玉身上热气已经逐渐冷却消散，脸上的潮红之色也已退去，忽然，南惜玉双掌一分，举手往上一顶，真气随掌而动，最终化作一股无形气浪，融入其体内！

缓缓睁开双眼，见床前两个孩子激动、欢喜的神色，南惜玉心中慰然，低声叹息道：“放心吧，我已无大碍。”

短短一句话，让南宫寻和夏倩宣大喜过望，纷纷击掌欢呼，南惜玉嘴角带笑，缓缓从床上下来，两人连忙搀扶，谁知却被她轻轻挣开。

南惜玉淡然道：“我没有那边弱不禁风，不用扶。”说着已经穿好鞋袜，站了起来。

南宫寻、夏倩宣忍俊不禁，心中剩余的紧张不安就此消失不见，都站直了腰板。

南惜玉丑陋的疤脸上终究忍不住涌现了慈祥神色，心中百感交集，不过相别一日，却犹如过了一生，这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早已视眼前少年为自己的亲生骨肉，在自己有生之年，是绝不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的。

南惜玉突然想到恰才回来之时夏倩宣似有事要说，只是自己忙于运功疗伤，没来得及细问，见两人神色，心中很是好奇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轻咳一声，南宫寻二人马上安静下来。

南惜玉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夏倩宣，淡淡道：“倩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来告诉我！”

“是，姑姑。”夏倩宣调整呼吸，便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的详细描绘说出，提到惊险处，连南惜玉也为之动容，暗暗心惊，但听两人终被夜飞羽所救，以及夜飞羽事后赠卷之举，南惜玉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亦有了疑虑。

“夜飞羽？...莫不是前任浩阳阁主夜长秋之孙、当朝宰相夜尽明之子？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出类拔萃的修为，果然英雄出少年！”蓝惜玉喃喃自语，眼中精芒闪烁。

南宫寻和夏倩宣闻言大惊失色，虽早预料到夜飞羽身份不同寻常，却万没料到来头这么大，上任月影迷城六大阁主之一，以及当朝宰相都是其长辈至亲，难怪能有如此修为。

南惜玉沉吟片刻，扭头道：“将卷轴拿来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