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仙踪 第十一章 初识所悟

不久后，南宫寻回到住处，与南惜玉打个招呼，便开始整理家务。

约莫半晚十分，南宫寻与南惜玉一起做了顿美味的饭菜，由于气候闷热，南宫寻将饭菜摆放在了屋外的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夏倩宣唤醒，三人共进晚膳。

只是夏倩宣心事重重，神色凄楚，草草吃了一些便起身告退，默然回屋，南惜玉与南宫寻心中难过，也不忍多言。

......................

午夜。

夏倩宣和南惜玉早已睡去。

唯有南宫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种种，又想到将要开始修行，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叹，不自觉地抬头望着窗外的月光，好半天才总算静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南宫寻就困意全消，起床整理，待到半个时辰后，南惜玉和夏倩宣才从屋中出来，此刻的夏倩宣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神情也不再悲伤，还悄悄对着南宫寻眨了眨眼。

南惜玉见这侄儿神采奕奕，心中欢喜，嘴上却淡然道：“怎么起床也不叫我们？看你的样子精神倒是饱满，还很是兴奋。”

南宫寻嘿嘿一笑，腆着脸道：“还不都是姑姑的功劳，姑姑既然肯教我，我当然要拿出点诚意来啦！”

南惜玉白了他一眼，语带责备地道：“少耍嘴皮子，快去弄些吃的，吃完便正式开始！”

“得令嘞！”南宫寻笑着应道，对着夏倩宣伴了个鬼脸，便拉着她到厨房弄吃的。

南宫寻在煮面时，忍不住问道：“倩宣姐，你...好些了吗？”

原本担心夏倩宣又伤感起来，可没想到她神色如常，看不出哀愁，反而对着南宫寻微笑道：“放心啦，傻小子，姑姑昨夜和我说了许多，我已经想通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南宫寻惊喜道：“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

夏倩宣将碗筷摆好，回道：“当然了，我可是夏昊元将军的女儿，怎么能整日沉侵于悲伤中不能自拔，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在等着我去做。”

南宫寻放心了不少，伸出大拇指赞道：“不愧是将门虎女，果然非常人能及，相信我，咱们好好修行，一定能报仇雪恨。”

夏倩萱忍俊不禁，悄悄玉指点了下他的额头，“我当然相信你这小鬼头啦，快把面盛出来吧！”

南宫寻忙道：“好好，那待会再说！”一边把面盛了出来，分做了三碗，两人相视一笑，将面抬了出去。

用过早膳后，夏倩宣一个人收拾碗筷，南宫寻本想帮忙，但南惜玉却不许，显然是为了抓紧时间与他讲解。

南惜玉望着少年，悠然道：“孩子，在你修炼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南宫寻奇道：“是什么呀？姑姑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南惜玉微微颔首，“我们月朔一族自先祖玄重公起，各代族人均是天赋异禀、资质超凡，这千年来除了玄重公外族中尚有四人得道成仙，而月影迷城城主之位皆由历代族长接任，无一不是彼时的绝顶人物。”

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传到你这一辈，已经是第十代了，我族每隔五十年就会选举一位新族长，接替前任族长之位，统领全族，前任族长或闭关清修，或四海云游，以期参透合道，得证真仙，再不理族中事务...当年你爷爷原想提前将族长之位传给你父亲，可惜大哥他从小不喜修道一途，遇到你娘后只想与她花前月下、恩爱白头，从未有过得道成仙的念头...因此修为虽然名列前茅，却始终未达绝顶，你爷爷无奈下便决定任期满后再重新选举，谁想却在你满月的时候...哎...宫寻，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族中人实是上天眷顾，不但天资卓绝，就连体质也远强于常人！”

南惜玉说罢便站了起来，轻轻扶住出神的南宫寻。

“所以从躯体上来说，你不必强练，从现在开始，我要教你的是如何控制自身的力量，能让其收放自如，日后在体制方面达到真正的完满，我先教你一套我族练习周身劲道的‘烈虎弓松劲’，这套劲法中包含了拳、掌、腿、爪以及身法的修炼，接下来半年，你白日的时间就用来练习这套劲法！”

南宫寻眼中射出一道兴奋地精光，肯定道：“是！”

“看仔细了！”

南惜玉突然大喝一声，身形急退出丈外，只见她整个人肌肉紧绷，眼神犀利，双腿扎好马步，双臂胸前交叉握拳！

蓦地，南惜玉动了！在南宫寻没能完全看清的情况下，身影迅疾如风地向前激进了两丈！右手横拳击出，周遭空气顿时如被划破一般，发出一道撕裂的声音！

出完这一击后，南惜玉身形原地晃动，以腰发力，双手凭空极速出拳，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每一击都看似有开山劈石之力，南宫寻看得瞠目结舌，震惊地呼吸都快顿住了。

片刻后，南惜玉拳势一收，足间顺势一点，整个人又如风般向后退去，接着又向左向右，周身如飘絮，动作轻盈，看起来就如同临阵对敌时，以最优雅的姿态闪躲一般！

这时，南惜玉凌空一跃，空中连续侧翻了三个筋斗，又回到了先前出拳的位置，在落地的瞬间，她的身形又在原地极速扭摆，同时化拳为爪，左右开弓！隔档、直击、侧击，挥爪速度虽无先前的拳速快，但十指所出之力道，却犹有过之！

南宫寻强行平复了先前激动的情绪，已然摒除了心中杂念，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南惜玉每一个动作，而刚洗好碗的夏倩宣，在出屋后看到南惜玉示范这一幕，亦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每一招每一式，连身旁地一切都已感觉不到了。

身形再动！南惜玉一边单脚力踏地面，向着前后左右急进急退，而且身法比之前更快，另一边又化爪为掌，狂风暴雨般地击出，就在这不停换位的过程中，南惜玉一会儿化掌为拳，一会儿又化拳为爪，速度也由先前的快变成了时快时慢，让人根本无法揣测她接下来的动作！

就在南宫寻以为此套劲法的攻击重点在于上盘时，南惜玉又突然收掌出腿，腿劲更甚拳掌！

刹那之间，南惜玉纵越飞向空中，周身凌空旋转，双脚笔直，赫然将全身劲道集于腿上，朝下落去，正中屋外附近的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上。

“唝隆！”

碎屑飞扬，那大石竟然瞬间被腿劲震得爆裂开来！

“好！”夏倩宣看到此处，实在忍不住出声喝彩！唯有南宫寻依然凝视着南惜玉的身形动作。

如此演练了半刻，南惜玉气息渐弱，身形逐渐慢了下来，待站定后，将双掌缓慢摆动，收于胸前，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此刻南宫寻看完了整套劲法的过程，神情却出奇的平静，缓缓闭上了双眼。

南惜玉收功后微有些气喘，缓步走到闭目无语的少年身前，微微一笑，不再打扰他，悄然退到一旁，和夏倩宣站到了一起。

夏倩宣惊疑不定，刚想出声询问，南惜玉立即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夏倩宣顿时恍然，心知南宫寻正在领悟这套劲法的要理。

南宫寻就这样站于原处，闭目沉思，而南惜玉与夏倩宣则静静待在原处，神色各有所异。

过了小半个时辰，南宫寻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言语，如木头一样立在那里，而南惜玉丝毫没有不耐，而夏倩萱眼神开始闪动不定，渐渐紧张起来。

南惜玉感到了少女的不安，伸手轻抚夏倩宣的肩头，对她含笑摇头，示意其宽心。

夏倩宣感到肩上传来的热度，抬眼正巧看到南惜玉对自己的微笑，心中担忧立缓，回以会心一笑。

就在此刻，南宫寻忽然分开双腿，半扎马步！

夏倩宣又惊又喜，但也不曾打破这份沉静，南惜玉神情仍然一如既往地平淡，不过目光中还是闪过一丝炽热之色。

南宫寻此时依然闭着双眼，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周遭任何事物的存在，只是他的全身筋骨紧绷，马步扎牢，并将双臂胸前交叉握拳，蓄势待发。

在四道目光的热切注视下，南宫寻慢慢动了起来，但他的出拳根本毫无力道可言,动作十分缓慢，如同儿戏！和恰才南惜玉所使出的劲道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而且姿势更与南惜玉所使的迅猛、极速、优雅截然不同！

可是，不久后，他的力量似乎比先前大了一些，身体也灵活了少许，出拳、出爪、出掌、出腿......每个动作都比先前似模似样了许多，而且除了许多难度较高的招式无法完成外，有些动作居然有点像南惜玉先前所使的样子！

更难得的是，他似乎逐渐摸索到了那种发放劲道的一点窍门，出招的力道比之最初强了两倍不止。

虽与南惜玉相比仍是天差地别，但能在只看过一次示范地情况下做到如此程度，而且还懂得变通、取舍，将自己所不能舍弃，所能的尽力做好！这份资质与悟性，即便不是最顶尖，也足以与天下任何一位英才相比了！

夏倩宣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喜滋滋地望向南惜玉，而南惜玉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显然十分欣慰，透出异样的光彩。

不多时，南宫寻浑身汗流浃背，长出一口气后定身收掌，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眼炯炯有神，扭头看向两女，抱拳一拜道：“多谢姑姑！”

南惜玉微笑道：“这差不多该是你目前的极限了，想要百尺竿头，就得更加刻苦的修行！”

“是！”

“你恰才闭眼时在想什么？”南惜玉又道。

南宫寻回想了一下，道：“当时我在想姑姑的动作，还有发劲的窍门！起初，我完全没有头绪，但是后来渐渐地，我觉得我的心境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脑中不断重复着姑姑动作的同时，身体跃跃欲试，忍不住动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劲道是从我心里发出的，我便用心凝神试着控制我内里的气息，然后以气息御我体内的力道，将周身力道完全集中于一处发出，果然力量和速度提升了不少！”

南惜玉十分满意地点头道：“能这么短的时间领悟如此多的要理，不失为当世奇才，不过切不可骄傲自满，对这种劲道修炼方式你才刚刚入门，还需多加演练、感悟！”

“是！”

南惜玉微微颔首，又道：“我现在便把这套劲法的口诀传给你！”南宫寻重重点头，凝神聆听。

“迅猛如虎，动疾如风。”

“其立如松，其劲如弓。”

“意之所向，心之所使。”

“心之所向，身必自知。”

“以心化气，以气御力。”

“命劲而击，令气而收。”

“身心相辅，乃成一体。”

“意念神融，可为其功。”

............

南宫寻仔细记下了每一句口诀，就地盘膝坐下，低头望着沙地，嘴中喃喃自语，竟似痴了。

南惜玉身色释然，不再管南宫寻沉思，而是轻声招呼夏倩宣，两人向海边走去。

临近海滩，涛声渐渐清晰，夏倩宣总感觉眼前女子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姑姑是不是有什么事对我说？”

南惜玉轻叹一声，脚步停了下来，转身道：“倩宣，其实昨夜你入睡后我仔细检查过你的周身骨骼经络，发现......你的资质只能算是普通，没有继承你父夏昊元将军的修炼天赋，因此你在修炼地道路上，怕难有所成。”语气低沉，目光中隐含愧疚。

夏倩宣脸色苍白，心中五味错杂，半响后才艰难地开口道：“那...姑姑的意是......？”

南惜玉深深吸气，道：“依我看，在修道一途上，你能够自保便足够了，因为宫寻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我两家的血海深仇只有他能报得了，而且有他保护你，你根本无需担心，何况，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务必相助！”

说完南惜玉神情严肃，竟朝着夏倩宣单膝跪下！

夏倩宣大吃一惊，万没料到她会行如此大礼，隐隐感到其所托之事非比寻常，连忙弯腰去扶住南惜玉，口中急道：“南姑姑，你别这样！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豁出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做到，快请起，快请起！”

南惜玉听到夏倩宣肯定的答复，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惭愧，这才起身。

夏倩宣凝视视着她，尽量镇定地道：“有什么事，姑姑请说。”

南惜玉沉默半响，才开口说道：“这件事请你一定替我保密，绝对不能告诉宫寻。”

夏倩宣越发狐疑，但还是重重点头应允。

南惜玉心中一松，缓缓叹息。

“实不相瞒，我大限将至，已然命不久矣。”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夏倩宣脸色骤然惨白，只觉心乱如麻，无复以加，愕然地瞪大妙目，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姑姑你不是好好地...怎么会...不！不可能的！”

不等夏倩宣完全反应过来，南惜玉声音愈发低沉，“是真的，三个月前，我的旧伤发作地越来越频繁，我不惜消耗大量真气，才勉强压制住，可自我前日癫狂之后，我的旧伤已经彻底复发，已非我所能控制，而我的功力，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不出一年，我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到时，我就会死！所以剩下这一年的时间，我要倾其所有，全力助宫寻提升。”

夏倩宣伤心欲绝，泪如雨下，猛地扑向南惜玉怀里，放声痛哭，数日之间，她的父母兄长一一离她而去，另她悲痛难忍、几近绝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南惜玉姑侄，得到他们的庇护安慰才让她稍稍忘却悲伤，在她心里，已经将南惜玉和南宫寻视作最后的亲人，谁知眼下却突然再次听到亲人将逝的消息，如何能不让她悲痛欲绝...

南惜玉神色出奇的冷静，轻抚着怀中少女的秀发，温言道：“倩宣，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不必太过伤心，你是个好姑娘，又是夏昊元将军的女儿，我自当视你如己出，只是...以后我不在了，宫寻就请你多费心了，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照顾他？”

夏倩宣身体一僵，松开了双手，从南惜玉怀中退了出来，脸上满布泪痕，双目通红，一眨不眨地与疤脸女子对视，语含艰涩、却又坚定不移地回道。

“...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他...！”